只在须臾,最中心的位置就被压缩成一片实质。
风,霎时静了,方寸之间,万物凝滞成一片冻珀,清风不拂,微尘滞空,仿佛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不,风并没有静止,静止的是这一片的气流,是这一片空域,但凭外间风潮凶猛,狂风肆意,也不能撼动此间。
它,不动不移,坚固的仿若钢水浇筑而成,任是时易世变,时光流转,也休想叫它改变半分。
静止的空域中,饶是苏妄本事非凡,亦被压迫气血凝滞,呼吸停止——在这凝滞的空域中,他根本无法汲取到可呼吸的空气。
但他再次笑了起来。
是的,苏妄又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神经质,明明处于下风,他不去思考如何应对,却忙着笑话,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但他必须笑,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无意间又将少年气了一回——少年之所以跳上了高处,不正是因为被他抢去上风位,而恼羞成怒?
又有什么,比连续两次让同一个人生气更让人开心的呢?m.χIùmЬ.CǒM
至少苏妄不觉得有,他觉得很满意。
下一刻,苏妄身形微震,猛地鼓荡起气血,震动筋骨,虚空中但闻一阵阵闷雷般的隆隆之音,若洪流,若虎啸,更似连绵劈下的旱雷,山呼海啸而来。
霎那之间,天地仿佛崩裂,似有一尊绝世的悍魔要挣出了封印,来到这人间。
纵是少年体质非凡,也被苏妄忽然爆发的气势震得一阵耳鸣,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不好!”
少年心中一惊,强忍着感官上的不适,射出目光,却正好对上了一道迎面而来的风刃,笔直狭长,极薄极细,细缝之间,隐约能还看见微微的光辉。
那是南天剑疾速挥斥时,反射的剑光。
这一剑极快极轻,乃是苏妄凭借肌肉骨骼的瞬间爆发,疾速斩下一剑,剑锋劈斥之下,斩裂空气,撕开气流所致。
这是一种纯粹的外功,亦可称体术,对肉身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强大的爆发力,更需要抵抗极速时产生的能撕裂血肉的力量。
那飞来的风刃,完全就是暴虐的气流,再被苏妄强行束缚在一线之间,用之斩开少年的封锁。
这道风刃,同样可以称之剑气,虽然它并非真力所化。
这一剑与少年斩下的一击正相反,以极速对极力,就好似,苏妄还在于少年斗着气。
少年欲以体术压服苏妄,苏妄又何曾不想以体术战胜他?
“好个恶人,我岂能输给你?”少年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好似因为苏妄“再三”的挑衅动起了真火。
天见可怜,他自从遇到苏妄以来,便被再三的被“争锋相对”,也不知到底倒了哪辈子霉?
不就是去河边取了一次水么,早知道喝水也能倒霉,就不喝水了。
少年抿着嘴,目放精芒,忽地横弓乱舞,将铁弓舞成了一朵盛放怒焰,霍然间便轰爆了气流,漫天唯见黑光汹涌,澎湃若潮。
轰轰轰!
霸道的气压肆意挥洒,劲力飞散,横压六合,推得空气隆隆压迫而来,宛若从虚空上砸落下来的的山丘,要将世间都碾压一遍。
气压冲荡下,却见一道道白光闪耀,肆意劈斥,冲腾起耀眼的光芒,所过之处,虚空嗤嗤疾鸣,黑光如烟花般湮灭,气势之盛,好似要分割这个天地。
极速对抗极力,正似尖针撞上了麦芒,两人隔空交战,直打得虚空震荡,气流散溢,如针如芒,宛若卷起了剑刃风暴,十丈之内,尽成粉糜。
这番战斗说起来复杂,其实一切都只发生在呼吸之间,随着少年的落下,隔空之战也走到了尽头。
轰!
然而,战斗却愈加凶险了。
离得还有一丈距离,不约而同的,两人便扑了上去,同时展开了近身厮杀。
呯呯呯呯!
无数火花闪耀,剑弓劈砍不断,两人纠缠成一团,一者以快打快,出手如电,疾刺穿空,招招能要人命,当真经验老辣;一者轰轰隆隆,抬手振臂便能震爆气流,招式简洁明快,气势浩荡。
短兵交接,才能看的出两人的差别:交手初时,少年还略处于下风;三两个呼吸之后,他便能打得有声有色,时有进攻,不再是一味的防守;三十招过后,两人已平风秋色,苏妄已无法一直压制他了。
少年的资质,当真恐怖!
须臾之间,两人尽展无数妙招,或迅疾奔雷,或沉重浩大,便如天边的云霞,云开云散,彰显无尽的美景。
两人出手的意境虽然不同,但其本质却是相通的,出手只凭心意,随机而打,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似他们这般,招招尽是杀机,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脑中思量如何进招,只能凭借敏锐的直觉出手,出手便需果决,无悔方能无恨。
否则,转念间的疏忽就能让对方在自己身上钻出百八十个洞口来,纵有绵绵恨意,恐怕也得等下辈子了发泄了。
争斗之中,却见苏妄脚踩九宫,虚空横挪,踩得虚空崩炸,凭空浮出朵朵莲花,炸成一道道环形的气爆。在他脚下,有无尽的涟漪荡起,咻而扩散,仿佛一把横挥而过的巨刃,瞬间将那株唯一完好的大树拦腰斩断。
这种身法,是苏妄才从少年身上学到的技巧,将力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凭借瞬间发力,将空气踏地坚实,借力腾跃。
若非如此,少年又没长翅膀,凭什么虚空漫步?
他的身法,与他挥砍铁弓的运劲技巧实乃同出一辙。
“哼!”好似鄙夷苏妄的偷师,少年忽然闷哼了一声,带着点鼻音,似乎有些不屑,似乎又有些傲娇。
若非苏妄耳力超凡,恐怕也听不出一句简单的鼻音,竟含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下一瞬间,少年忽然抢近一步,铁弓横挥,若斩陌刀,划出一道漆黑的月轮。
月轮边缘,是一片晶莹的光辉,纯净无暇,如玉如华,温敛而动人,却散发着一阵慑人的气息——那是少年斩出的锋芒。
这一斩无声无息,却更加恐怖,因为,它已收尽了锋芒。
好个少年,竟然不知不觉中已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开始领悟自己的武道意境。
就在这时,少年的手腕微不可察的一震,铁弓上的弓弦忽地脱落了下来,化作一只毒鞭,猝然抽打而去。
沉金铁绞缠的弓弦,反射暗金的光泽,莫名触人心神,一点幽芒,恰如天边的启明星,在月坠日藏之时,尽夺了漫天的光华,无尽荣耀尽归于己。
幽光闪烁而来,快得不可思议。
原来,不仅苏妄偷师了少年的技艺,少年同样也在苏妄身上学到了不一样的技巧。
少年绝非是一根筋的二愣子,也知变通,这不,他不仅偷偷学会了他人的技巧,更学会了藏一手,等着这突然的一击,要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危急关头,苏妄手掌一松,猛地将长剑脱手,横在了自己与弓弦之间,人却扑了上去。
但见他右手成掌,左手抓爪,掌如刀,切向右侧虚空处,爪似鹰,抓向了铁弓。
叮!
一声叮咛清响,虚空中蓦地蹦出一点火星,长剑成功将弓弦撞了开,而这时,苏妄的鹰爪也抓向了少年的右肋。
少年面色不动,正想移形换位,心口处忽然生出一阵寒意。那是,来自苏妄的掌刀。
原来,苏妄在掷出长剑的时候,心中就闪过了一丝灵光,凭借着这丝灵光,他成功捕捉到战机,预判了少年的动作。
这般灵机一闪,凭借得不是运气,而是千百次战斗的深厚积累,是无数经验堆积起来的战斗本能。
少年的资质不可谓不出众,其战力也高强的很,但他却未必有苏妄这样的经验,毕竟,苏妄可是披着少年外表的“老妖怪”呢。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需要经历过时间的打磨,才能真正的沉淀下来。
便如珍珠,未经过时间的积累前,永远只能是一粒不起眼的沙石,与它那躺在沙滩上无数的同伴并无不同。
是否出生于贝壳,只是能否成就珍珠的必要而不充分条件。
两人在体术上的本事就相差仿佛,一点微小的优势,往往就能决定胜负,逆转整个战局。
少年一不小心陷入进退失据的错愕,立时被苏妄抓住机会,步步紧逼,连消带打,围着少年劈砍起来。
手中既无剑,但擎臂是剑,蹬腿也是剑,自身也是剑,万物莫不可为剑。
这是苏妄早就到达的境界,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只有直面苏妄凶猛打击的少年才知道,到底有多恐怖。
“铛”、“铛”、“铛”
似金属碰撞,又似木革打击的声音中,少年被苏妄一次次的劈砍,打得步步后退,脚步连踏,踩着虚空一寸寸塌陷,如粉糜般震爆开来。
他的身形,却在势无可挡的,被一点点地被压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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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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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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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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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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