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边缘，苏妄老朽的形容渐渐显出，背负着手，神色从容，不惊不辱。
只是，他那大头小身的模样，如何也不能让这份从容严肃起来，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就似，一个小老头，嗯，就是小老头！
十八罗汉？
原来，先前
那十八个血口獠牙的大头娃娃，竟是佛前的十八罗汉。
“邪魔歪道，一时得志而已，岂能叫嚣一世？”
十八罗汉大怒，身躯又是一晃，终于显出罗汉真身，有则举钵，有则托塔，有则坐鹿，有则骑象，有则欢喜，有则大笑，有则长眉，亦有降龙伏虎之象，形象各异，皆具异象，是西方大极乐天的十八阿罗汉无疑，怒吼着，化作一面威严的金壁，压向了苏妄。
那金壁之中，也有一十八位阿罗汉，举钵、托塔、坐鹿、骑象，眉目威严，囧囧有神，只是神情凝顿，如同定格了般，虽然极其传神，却始终不是真的，好似，那画中的人儿。
不，画中的不是阿罗汉们，而是苏妄。
但不知何时，他的身形已不能动弹，大头小身，却只有二维一面，神情凝顿，好似画中人物。
骤而，便有一十八只手掌自四面八方抓来，狠狠地抓住苏妄所在的图画，用力一撕，扯得破烂。
“好，好，好，邪魔而已，就该这样处置了！”
众罗汉大喜，才要笑出，不妨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出来，悚然大惊，才发觉身躯已被压至平面，平面之外，一只大手拍来，拍得平面扭曲，阿罗汉的身躯拉长、变形，金身破裂，却连口血都不能吐出。
“孽障，竟敢在佛前伤人？”
这时，一尊佛陀突然走下莲台，大肚常笑，却做愤怒之状，举起一对金钹，猛地一拍，咣的一声，震得苏妄动作一顿，十八罗汉趁机打破平面，自虚空跌倒，口吐鲜血，气息委顿，一时失了战力。
“伤人？你家佛祖不曾发话，你这小小佛陀，也敢在某家面前放肆？”
可惜，这佛陀也恼怒了苏妄，回过神来，狠狠向前抓去，竟似要将佛陀攥在掌心，好好折辱一番。
这手掌极为怪异，似在此间，又在彼间，冥冥似玄，亘古如天，明明能叫人察觉到他的恢弘，却无法察觉他的存在，惊得佛陀面色惨白，金钹连连震动，咣咣不绝。
“好孽障，竟有如斯威势，难怪我佛要让我等一齐出手！”
那庙宇之上，高踞莲台的诸位佛陀菩萨都变了颜色，也顾不得矜持，纷纷祭起佛宝，净瓶、降魔杖、伏魔塔、遁龙桩、二十四诸天等等，齐齐打下。
“小道而，看我神通！”
却被那手中连拨带打，一一弹了回去，诸佛闷哼一声，遭了反噬，皆吐了一口鲜血，面上金漆更暗，手掌去势不止，依然抓向那个佛陀，存心要给诸佛菩萨阿罗汉们一个难堪。
“住手！”
但在这时，庙宇尽头，陡然翻下一只大手，并指如剑，轻轻往苏妄的掌心一点，苏妄踉跄后退三步，这才止住身形，手掌微颤，面色微白，拳头握紧，却将掌心处的伤痕藏起。xǐυmь.℃òm
“多陀阿伽陀，你终于来了！”
那庙宇尽头，做着一尊身形奇大的大头小身人儿，满头大包，神情似悲似喜，眸光清净，照耀无边智慧光明，不正是那多陀阿伽陀还能是谁？
“我佛！”
见着多陀阿伽陀现身，十八阿罗汉、诸位佛陀菩萨齐齐一顿，收回惊怒面容，合么见礼，其声威隆，震颤十方诸界。
多陀阿伽陀微微点头，以为还礼，又向苏妄问道：“施主要见佛？佛就在这里，何须如此莽来？”
“佛也是你，魔也是你，明明是你要见我，反倒成了我要见你！”
苏妄颇有些不耐烦，指着多陀阿伽陀冷哼：“多陀阿伽陀，废话少说，今日你我论过输赢再说！”
说罢，他穿身似电，脚踏天罡，身如大鹏，咻而间来到多陀阿伽陀奇大的身前，好似为了报复，也在多陀阿伽陀身上点出一指。
一指点出，两仪分衍，阴阳缠绕，五行流转，倏然逆转，五行湮灭，阴阳为合，两仪崩塌，却又复归于一指，明明白白，又似不明不白，仿佛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指，却把这庙宇拉扯着要拖入其中。
“大胆！”
“我佛！”
庙宇中，诸佛、菩萨大喝，神色震怒，就要冲杀上来，苏妄的神色骤然一变，不肯置信，食指连戳，一瞬间又在多陀阿伽陀身上戳了上百指，那诸佛、菩萨见之大笑，神情重新安然。
竟是，多陀阿伽陀受了他的攻击，一点变化也没有。
“施主，你戳够了么，不够，佛让你多戳一会好了？”
多陀阿伽陀声音醇和，笑容常在，提了个极好的建议，苏妄神色不变，身形再闪，已掠出了多陀阿伽陀身前，就要飞出庙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广殿大庙之中，骤然传来多陀阿伽陀的吟诵，更有诸佛、菩萨应和，苏妄停顿在庙宇门口的身形扭曲，轮廓撑大，头上鼓起大包，竟与多陀阿伽陀渐渐相像了起来。
不，不是相像，而是，他就变作了祂，变作了多陀阿伽陀！
“恭喜我佛，贺喜我佛！”
诸佛菩萨皆做大笑，抚掌称赞，身形闪烁，佛光迸放，大头小身的模样渐渐拉长、变形，化作他们的真身，宝相威严，如佛似祗。
“我佛如来，释迦牟尼，今日，佛将成道矣！”
更有苏妄化作的多陀阿伽陀被多陀阿伽陀一把抓起，仿似抓着个糖人，往嘴巴塞去。
咔嚓咔嚓！
咕噜！
这佛好生凶残，大口一张开，竟将苏妄化作的多陀阿伽陀一口吞下，利齿咀嚼，咕噜一声，给吞咽了下去，上演了好一场生吃活人的大戏。
诸佛、菩萨的变化不由一顿，眸光热切，隐怀期盼，注视了过来。
“没用？”
直过了好半晌，才传来多陀阿伽陀压抑的怒吼，广殿大庙轰然一震，虚空凝顿，骤有狂风肆起，剧烈的震荡几乎将庙宇掀翻，诸佛菩萨更站足不住，破娃娃一般砸向庙宇四壁，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为什么没用？”
轰！
又一声剧震，多陀阿伽陀闪身而来，巨大的身形带起劲烈的狂风，但狂风还不等飙起，又被他的气机压下，凝固在当场，连那不及爬起，或爬起一般的诸佛菩萨也被生生定在当场，不上不下，尴尬难受。
多陀阿伽陀目光森然，自诸佛菩萨身上转过，骇得祂们头皮尽皆发麻！
“不，有用！”
这时，相反的回答突然响起，青光闪烁，虚无之处，一个淡淡的人形显现出来，青衣如洗，人静安然，更有一种玄妙难明的特质，仿佛洗尽纤尘，归于自然，轻身向多陀阿伽陀一拜，道：“多谢佛祖！”
这种特质，则是先天！
“好手段，可惜，得意的太早！”
多陀阿伽陀何等人物，不过一恍神，已经明悟苏妄的打算，脸色忽的一沉，既怒且惊，大掌抓去，无量佛音震动，天龙齐啸，虚空四面六合，无穷无尽的佛陀法相浮出，齐声大喝，一起抓下，定住无边虚空，无尽轮转。
“佛言诸法，广妙绝伦，婆娑物语，不坠凡尘！”
佛音之上，亦有一尊佛陀凭空浮现，居诸佛之上，形容悲悯，眸含清净，照尽无边大.法，难以言说，无弗远，无限高，不可描述，但见之思之，则知，这即是佛。
亦或，多陀阿伽陀的佛陀真身！
“孽障，还不降服？”
降服，降服，降服！
浩大的佛音传响，诸佛掌下，苏妄不及挣扎，就已经被诸佛抓住。
这种状态极难形容，明明他才一人，诸佛伸下的手掌就不止一个，却能把他抓起，仿佛，只是为抓而抓，已经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
“孽障，你即便蜕去后天，也不过是一妄念，如何能与本佛想比？”
诸佛之上，佛陀神色淡然，似存非存，无法感受他的心意，佛掌之中，苏妄似笑非笑，且道：“某家既已是妄念，佛又如何以为抓住了某？”
“不好！”
诸佛闻言急忙看去，那虚空四面，各有一个苏妄屹立其中，身形安然，青衣如洗，不摇不动，仿似他原本就站在那里。
那在诸佛掌心处的苏妄则渐渐化入虚妄，诸佛纵然极力抓取，依却都抓在了空处，眼睁睁看着苏妄消失。
“可惜，你不该把蜕下的后天特质留下！”
只有多陀阿伽陀淡漠地说上一声，身躯变幻，竟化作了苏妄的身形，同样也是青衣，气质澄空，静若处子，而苏妄的存在则在渐渐扭曲、模糊，神色狰狞，却化作虚无，好似，要被顶替了去。
不是，好似，就应是如此！
“如是我闻，恭贺平妄如来佛历劫而归！”
更有诸位佛陀、菩萨齐声诵咏，歌颂多陀阿伽陀再历一劫，已然忘了，苏妄存在过的痕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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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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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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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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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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