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佟宴并不知容贵妃姓苏,下意识打断他反问,“苏氏是何人?”
“容贵妃。”
顾佟宴作恍然大悟之状,宋翊祯便继续道,“你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她派来的?”
这顾佟宴就有些惊讶了,“她想杀了我?”
“不是,她想划花你的脸。”宋翊祯昨晚审问黑衣人时,顺便提审了苏蓉,苏蓉虽无翻身之地,却也不能让脏水平白无故地泼在她身上,一问什么都说了,只说她想划花顾佟宴的脸,并没有要顾佟宴的命。
这也印证了宋翊祯的猜测,毕由她们追的那几个黑衣人与苏蓉派的不是同一批人。
“那些看守我的暗卫就没有发现他?”顾佟宴问。
宋翊祯一咽,他只担心她自戕,才派暗卫看着她,原来在她眼里竟成了看守犯人之举,“她们被另外几个引开了。”
顾佟宴更惊讶了,“还有其他人?”说着,她笑笑自嘲道,“划我的脸竟要派这么多人手,还真是荣幸。”
宋翊祯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之事,事后他只觉庆幸,不过经此一事,顾佟宴好像变了,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清。
他告诉她,“那几人和苏氏派的不是同一批人,是李明昭派来的。”
顾佟宴再次震惊,“李明昭,李复?”
宋翊祯对她知道李明昭的真实名姓没有半点惊讶。
昨晚李复去与苏桑秘密见面时,只顾着甩开皇帝派去跟他的人,却没有发现那个顾佟宴派去的女暗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算顾佟宴歪打正着,那个女暗卫将他们全程的对话都听清楚了,皇帝自然也就知道事情真相,他没想到李复竟然是前朝太子的遗孤。
李复狡猾如斯,要让苏桑替他顶罪,皇帝现在还没证据能将李复绳之于法,只能将计就计,不过暗地里已加派监视李复的人手,免得被他钻空子逃了。
只是顾佟宴究竟与李复什么关系,宋翊祯还是要弄明白,他便问,“你是如何认识李复的?”
顾佟宴冷笑,神色忿然,“他就是害我无家可归的人。”
她是真没想到,李明昭真是李复,现在皇帝都证实了李复的身份,她下意识认为李复真是现代渣男穿越而来的。
她目露恨意,一点也不像作假,皇帝心下稍安,既是有恨,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何她一见到李复就让冯乾留意他的行踪。
宋翊祯突然想起,他从来没问过她进青楼前的过往,“你可能与朕说说他是怎么害你家人的?”
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是顾佟宴入宫以来与皇帝说得最多的一次,她听到皇帝这样问,突然就不想说了,只道,“我累了,我再睡一会。”说完,便躺了回去。
宋翊祯拿她没办法,也就没再追问,她如今能心平气和与他讲这么会话,已是很大进步了,他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吓到她。
说起来,她还是他的福星,李复隐瞒身份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一丝察觉,若非顾佟宴与他有仇,恐怕他得等到江山不稳那日,才会发现李复的真实身份。
因皇帝回程的旨意下得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准备好,来时上万人的队伍,此时归程不过几千人,还有大半的人落在后面。
大队路至一山坳时,山上忽有巨石滑落,车队本就冗长,巨石突然滑落,总有人避之不及,被砸死砸伤,一时间,队伍乱了起来。
这时,从林间冒出上百的黑衣人,径直朝皇帝龙撵而去,“护驾...护驾.......”
顿时,呼叫厮杀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林里。
外面如此嘈杂,顾佟宴自然睡不着了,她起身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形,手才刚碰到车轩,就被刚好转过头的宋翊祯看到了。
宋翊祯一边阻止她,一边高呼提醒,“小心!”
随这话响起的同时,顾佟宴还听到马匹惨烈的嘶叫,随后车厢似乎被失控的马拽着一翻,宋翊祯来不及拉住她,她整个人因身体惯性被抛到半空,随后重重一跌,头撞到车壁,晕了过去。
......
顾佟宴晕过去之后,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她竟然梦见了宋翊祯不同时期的样子。
梦境从她站在永寿宫门前开始,她的视线好像躲在门前石狮后面,偷看还是稚童模样的宋翊祯,他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殿,还支走了身边的宫人,不知道站在那里干什么。
小宋翊祯站了大半时辰,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看到他抹了抹眼角,是哭了?
等他走了,她才出来,往太后主殿走,在小宋翊祯站过的地方,她顿住脚步,里面一个威武英挺的中年男子和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太后,正与缩小版的郧王其乐融融地嬉笑玩闹。
她突然明白小宋翊祯站在这做什么了,喉间一梗,有种替小宋翊祯难受的感觉。
画面一转,又来到另一个场景,她看到了少年宋翊祯,他正与一个女子说话,“不要固执了,那里不是玩闹的地方,不适合你去。”他似乎在劝那个女子。
那女子却大言不惭道,“不就是剿匪吗?怎么不适合我去,我有一身功夫,保护自己完全没问题,说不定还能保护太子哥哥。”
少年宋翊祯摇头无奈道,“敏宴,刀剑无眼,你虽练过家子,但离真刀实战还差的远,万一你出了事,孤不好与母后交代。”
“不用太子哥哥交代,我会跟姑姑说的,太子哥哥放心好了,我这就去与姑姑说。”女子好像担心会被宋翊祯说服,不等他再说什么,提起裙摆跑开了。
眼前突现一阵白雾,画面清晰后,顾佟宴看到了中箭的宋翊祯,他还是少年时期的模样,他人中箭后,她又听见了那个女子的声音。
“太子哥哥!”这声音声嘶力竭,从宋翊祯身后传来。
随着少年宋翊祯中箭倒下,顾佟宴看到了他身后的女子,那少女和她少女时期长得一模一样。
有冰冷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顾佟宴睁开眼,她呆怔地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环境,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等感觉到身体似乎在有节奏地晃动,她才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有微光照进的地方,这狭小的空间两侧都有均匀发黄的绉纱,看形状应该是车窗。
她在车厢里,有了这个意识后,她立刻想起身,动了身体才知道,手脚被绑住了,她想发出声音呼救,一张口发现嘴里也被塞了封口布,只能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顾佟宴扭动身体,想用脚去踢车壁,但身体随着马车走动而晃动着,她连平衡都难做到,更不用说控制身体。
挟持她,将她掳来扔在这车厢里的人正是李复。
李复伴君多年,对皇帝的习性了如指掌,若只是为容贵妃院里的事,皇帝绝对不至于劳师动众要回宫,只会若无其事让秋狝如期举行下去,那么皇帝突然下令要回宫只有一个原因,皇帝可能查到了他真实身份,又或者顾佟宴告诉了他,他李复的名字。
李复猜到这点后,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立马设计圣驾山林遇刺,然后借假死逃遁,但就算要逃,他也不会两手空空,顺便掳走顾佟宴,手里才有谈判的筹码,且他要让皇帝再尝尝当年失去顾敏宴的痛楚,。
但在掳走顾佟宴的时候,他差点失败,因为他没想到,皇帝竟为了这顾佟宴以命相搏,好在他的人在暗处给了皇帝一箭,否则,他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
远在盛京的皇宫,宋翊祯脸无血色,双眼紧闭躺在龙榻上。
此时已离皇帝遇刺过去了五天,再怎么不重视皇帝,他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皇帝一回宫,太后得知皇帝中了毒箭命在旦夕,她老人家从踏进清心殿就不曾出去过,期间她发了不知多少次怒,人也因为精疲力尽晕了不少次,但任何人都劝不了太后。
这日,她再次晕过去醒来,突然想起来顾佟宴,赶紧唤来冯良才问,这不问不知,一问她老人家差点又受不住打击要晕倒。
“太后,你可得保重自己身子,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琴若给太后胸口顺气,劝道。
单靠顺气,太后气已然消不了,她让冯良才将皇帝遇刺的前因后果说来,但皇帝当时连冯良才都瞒着,冯良才又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内幕。
太后一听冯良才竟也是不知情的,一口气差点又喘不上来。
正此时,冯乾从寝殿出来禀报,皇帝醒了。
这消息如投石入湖,惊起千层波澜,太后人顿时来了精神,催促琴若扶起她。
等她进到皇帝寝殿,看到皇帝睁开眼却还很是孱弱的样子,这位半百的老人再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对长子从小就寄予厚望,为了让他成为众望所归的储君,她担心过多关爱会让他不知进取,所以极少关心长子,她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郧王身上,就是听说长子有个风寒什么都小病痛也没有太在意。
现在看到皇帝虚弱的一面,太后心中懊悔,她上前想说些嘘寒问暖的话,却发现这些话此时说出,有些惺惺作态的嫌疑,只能在旁默默擦着眼泪。
宋翊祯看到了太后流泪的样子,心里微微触动,但他此时更关心顾佟宴的下落,艰难地开口问冯良才。xǐυmь.℃òm
冯良才告诉皇帝,顾麟在知道皇帝遇刺,珍妃下落不明后,已第一时间去追踪珍妃的下落。
此时,太后插话问,“皇上,究竟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刺杀天子?”
因着现在还不确定身边有多少李复的内应,宋翊祯屏退旁人,待室内只余他和太后,他才将李复的身份告诉了太后。
岂料,太后听后,很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李复是前朝太子遗腹子的说法。
宋翊祯就问,“母后何以断定他不可能是前朝太子遗孤?”
“皇上有所不知,当年□□在起事前两年,前朝皇后与太子关系已是水深火热,两人的明争暗斗一直没停歇,皇后为了永绝后患,发狠给太子下了绝子汤药,还搅得前朝后宫都知道,太子当时还没有孩子,这一毒计,让他绝了子嗣,身为储君若无子嗣,是绝不可能坐稳江山的,那时的皇帝自然起了易储之心。那太子寻了不少名医诊治,却是药石无医。所以李复绝无可能是他的儿子。”
太后突想起一事,神情立时有些惊慌不定,声音不平问道,“那个李复年岁几何?”
宋翊祯回答,“应是二十五。”
太后心里有个猜测,手都微微颤抖了,“有无可能他隐瞒了年纪?”
经太后这般提醒,宋翊祯才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李复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是十岁的孩子模样,但从军最小的年纪是十四,当时宋翊祯以为是因家境贫寒,无法饱食不长个也不奇怪。
现在想来还真是疑点丛丛,他眉宇微蹙问太后,“若是他隐瞒年岁,母后可是有何说法?”
他这样一说,太后心里存的那点侥幸也没了,她神色突然凌厉起来,双目含恨看着皇帝身后虚无之处,低骂了一句,“贱人,贱人竟敢骗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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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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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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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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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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