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只留一个宫女侍候顾佟宴,让其尝尝自食其果的苦头。
但从永寿宫出来,回转皇极殿的路上,皇帝让冯良去给清荷传话,令清荷不必回转御前侍候,继续留在长乐宫。
顾佟宴在宫道绊了宋嬉灵一脚后,清荷算是大开眼界了,从前觉得珍妃性情古怪的想法,此刻彻底有了定断。
趁着珍妃午休之际,她去了趟皇极殿。
皇极殿内,皇帝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正好清荷来了,他便顺便过问了珍妃绊倒嫡长公主一事。
清荷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宋嬉灵先伸脚想绊倒珍妃。
虽然顾佟宴有点占理,但她一开始的狂悖无礼却是违反宫礼的。
两相权衡之下,皇帝便想着这件事就如太后所愿,不加重珍妃的处置,但也不撤销他下的旨意。
随后清荷将她观察发现的说了出来,“前几日奴婢侍候娘娘更衣,无意中瞥见娘娘的手腕,不止有上次浴桶里簪子里刺的伤疤,还有几道更深的疤痕......”
皇帝悠然的神色一僵,打断她,“你确定看清了?”
“奴婢第一次也以为看错了,后来有一夜趁着娘娘睡着,细细看了,确是刀割留下的疤。”
皇帝眉头一蹙,在永寿宫浮现的那种把控不住顾佟宴的感觉此刻愈加猛烈,缓了缓心神,继而问道,“除此之外,她言语行止还有何异与常人之处?”
清荷仔细想了想,说道,“有,娘娘说过一句很古怪的话。”
“说!”
“娘娘说她的至亲天王老子都找不到。”
皇帝凝神思考了一会,老子他倒是知道,可脑海里却没有天王老子这个概念,便问,“天王老子是何人?”
清荷低眉垂目回答,“奴婢也不知,还有一事,红鸯入宫前,娘娘每日只吃白饭,所以奴婢想皇上昨日那道口谕于娘娘而言,并无多大影响。”
敢情他与太后争执半日,受罚的当事人其实根本无所谓!
这让想叫她尝苦头的如何能忍,皇帝当即气得眉心突突地跳,却极力保持镇定道,“你将她进宫后每日说过的话做的事,一一说于朕听。”
......
清荷入宫后与皇帝说过的话,可能加起来都没有这半日多。
回长乐宫前,她得了皇帝嘱咐,不得向任何人提及今日所谈,并让她留心珍妃的行止。
为避免其他人与珍妃接触同样发现其有疯症之兆,皇帝又下了道口谕,珍妃暂禁足长乐宫。
清荷回到长乐宫时,顾佟宴早已醒来,又坐在炕上发呆,见清荷进来,也不问她去哪了。
清荷也没解释,添了茶水便立在一旁,跟她说了皇帝让其禁足一事。
见珍妃没什么反应,本以为大概是无所谓,毕竟这位主才进宫时好几日都不曾踏出过长乐宫半步,她想当然以为这道禁足的谕令应对珍妃每多大影响。
没想到翌日用过早膳,顾佟宴竟要出去。
清荷追在她后面说了好几遍禁足的旨意,也不管用,珍妃仍然步伐不停。
直到宫门口看守的两个禁卫将刀挡在她面前,顾佟宴才顿住脚步。
其中一个禁卫神情肃严道,“娘娘,皇上有旨,娘娘禁足长乐宫,还请娘娘回殿。”
顾佟宴斜睨说话的禁卫一眼,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接下来的一幕却吓到清荷恐慌地发出尖叫,“娘娘......”
她二话不说突然就往刀上撞。
幸好那两把佩刀离她还有几步远,禁卫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收了刀。
在场的人都吓出了一身汗,而令他们如此的肇事者,一冲出去就脚步不停地跑远,清荷和禁卫赶紧跟上......
今日日头不大,加上临近七夕,御园新进了花草品种,过半的后妃不约而同来到御园赏花。
魏木嫣也来了,她协理六宫,新进的花色好不好,她自是责无旁贷要过过眼。
近些见到她的妃嫔纷纷过来问安,不多时,她身边便围了一群人,她们从贵妃今日的装扮到夸赞新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都是阿谀奉承之言。
说了这么大半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魏木嫣听得耳朵都起茧,便让人在临水凉亭备下点心茶水,去那处歇歇再回宫。
一入凉亭,庄美人就幸灾乐祸提起珍妃来,“我们姐妹还能赏花看景,可怜长乐宫那位,日常用度降了不说,还禁了足。”
瞧她那得意之色,众人可不会认为她真的在可怜珍妃,与顾佟宴有过节的顺妃最乐意听到珍妃的是非,便接了话茬道,“可不是,原我还以为,依着她那肖似明德皇后的脸,怎么着圣宠都会比咱们多,没想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言语丝毫不掩轻佻鄙夷,说完还用绣帕捂着唇笑了起来。
在场的大多都是巴着端贵妃的人,有几个当背景板的才人淑女人微言轻,是不敢乱嚼这些人的舌根的,是以众妃憋了两天,终于能好好奚落珍妃一番,这两位起头,其他人纷纷摆出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但再多的话也被贵妃一句话止住,“够了,你们的经书抄够一百份了没有,若没有,就给本宫闭嘴。”
在座的妃嫔没有能力在太后宫里安插人,协理六宫的魏木嫣却是可以的,她昨日便得知太后为了那降规制的口谕,与皇帝争执半日。
魏木嫣想想就觉得愤然,顾佟宴就算没有皇帝的宠爱,但只要有太后在,皇帝再怎么给顾佟宴难堪,想来也不过是过过场面罢了,算不上真的惩罚。
除了昨日永寿宫里的事,魏木嫣也让人打听了皇帝突下那道口谕的原因。
在座的哪一位敢像顾佟宴屡屡顶撞皇帝,还能全身而退,只是降降日常用度,禁足,若是在场的哪位真顶撞皇帝,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吧!
是以魏木嫣才不敢像这些愚昧之人一样,小看顾佟宴,还在明面上得意洋洋。
亭子里静了半瞬,‘和事佬‘容妃刚要开口缓解尴尬,岂知顺妃突然惊异地喊道,“珍妃!”
众妃忙起身顺着她的视线看,“珍妃?哪有珍妃?”
顺妃也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对众人解释,指着亭子左岸的假山,惊诧道,“珍妃方才确实在那假山旁,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顺妃姐姐这是眼花了吧。”庄美人抿唇笑道,“珍妃禁足呢,哪可能说曹操曹操就到。”
魏木嫣因为顾佟宴已经两天没睡好,实在不想再听到她的事,“好了,本宫要回去了,别说本宫没提醒你们,别看珍妃今日如此,说不准明日便复起了,你们还是收收口舌,免得叫人抓了把柄。”
众妃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是,贵妃娘娘慢走。”
待魏木嫣走了,顺妃却不屑地质疑道,“明日复起,我还没见过这后宫受罚的妃子没一年半载就复起的!”
这里与顺妃平起平坐的只有容妃,她觉得魏木嫣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这般警告众人。
是以对此事选择缄口不言,她不出声,被贵妃一番话敲打的庄美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说话。
顺妃一个人唱戏,没人跟着唱,再蠢也觉得奇怪,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珍妃该不会明日真复起吧?”
容妃只道,“贵妃娘娘说得对,我们还是别乱说闲话叫人抓了把柄。”
没有嚼舌根的乐趣,不多时,留下的人也无趣地散了。
其实顺妃在假山看到珍妃那幕是真的。
顾佟宴从长乐宫跑出来后,便跑来了御园,男女有别,侍卫不敢碰她,就是追上了也没用,不敢抓她,清荷赶到御园后,便让人去叫了两个力大的嬷嬷来,这才赶在众妃看到珍妃之前,抓住了人。
清荷担心一路上见了顾佟宴疯子般样子的宫人,乱嚼舌根,制住人后赶紧去见皇帝。
皇帝听了顾佟宴不怕死往刀上撞后,先是后怕,而后震怒,立刻下旨调了十个壮实的宫婢去看守顾佟宴,并增派禁卫围住长乐宫,这下顾佟宴连长乐宫的正殿都不能出了。
至于看到珍妃在宫道狂奔的宫人都记录在册,受了警告,但凡有丁点不利于珍妃的话头出现,便会宁可杀错不放过,在册的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
顾佟宴被带回长乐宫,手脚一松绑,便还想跑,门口却站了一排随她怎么撞的人墙。
撞得累了也出不去,才叫她放弃,但她似乎一刻也闲不下来,在殿内砸起瓷器来。Χiυmъ.cοΜ
那一阵阵清脆明亮的乒乓声响,听者无不心惊肉颤。
清荷担心砸坏的瓷器叫珍妃拿了割腕,赶紧令人进来收拾并扯下还没被砸的。
胡闹了一上午,顾佟宴累得不能动了,才恢复了自主意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控制不住情绪了。
被人贩子卖到青楼后,她便开始经常性失控,时而暴躁时而灰心沮丧,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得了抑郁症,也想自己正常点,但无可奈何,精神压抑起来很多行为她都是无意识,根本不是人为可控制的!
虽然后来到了郧王身边,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情况逐渐现好,但自进宫来,那股压抑的情绪又好像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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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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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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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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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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