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侍是刚进宫未受封的侍女,至多两名宫人侍候,日常膳食由御膳房统一配置三菜一汤,与妃级有专用御厨及可钦点菜色相差甚远,更毋庸说其他衣着日常用的物什,连晚上用的蜡烛都只有两根可燃。
这些其实对可以只吃白饭,没什么欲望需求的顾佟宴没多大影响。
倒是后妃反应比较大,不出半个时辰,这道口谕传遍六宫。
她们许多今日才知道顾佟宴长得和明德皇后一样,因下雨不好串宫还没来得及到处广而告之,窝在自己宫里,如容妃担心的那般,忐忑自己未来的境遇,没想到竟先等到了珍妃骤然失宠的消息,如何不幸灾乐祸,暗自窃喜。
特别是顺妃,在得知珍妃待遇降为选侍规制后,简直狂喜至极,昨日得知顾佟宴身份而产生的恐慌烟消云散,待午后雨停便出门去寻容妃。
容妃昨日能言善辩让她免了责罚,她今日便指望容妃替自己在端贵妃面前落井下石砸一把顾佟宴,挫挫她锐气,最好能给些实质性的惩罚。
魏木嫣上午见到顾佟宴那张脸后,一直心神不宁,她比容妃之流更忧虑自己的未来,别看她现在位高权重,只有她自己知道,今时今日这个位分,不过是皇帝看在她父亲和腹中逝去的那个龙胎份上所作的弥补,皇帝对她始终无情,她也不敢肯定皇帝对顾敏宴的感情。
但若是真如外界所言,他对顾敏宴一往情深,那么日日对着与顾敏宴长相一样的顾佟宴,皇帝或会再想起陇城那段不堪的过往。
她与皇帝在陇城的那段往事经不起推敲,一旦皇帝起了疑,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魏木嫣出身本就不高,居高位久了,早已习惯高高在上傲视群芳,若她从高处跌落,后妃定会上赶着踩上一脚,她不能抱着侥幸,必须先发至人,毁了珍妃。
可没待她想好要怎么对付顾佟宴,长乐宫竟传来珍妃失宠的消息,如何叫她不欣喜。
是以当顺妃和容妃过来,重提长乐宫女红鸯昨日冒犯顺妃一事,魏木嫣干脆顺水推舟应下会作出惩罚,立意要给顾佟宴一个下马威。
而顺妃只将昨日的不快推到一个小宫女身上,心里也是怕珍妃来日复起会寻兹报复,所以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欺到顾佟宴身上去。
当天下午申时中刻,长乐宫突然来了一批人,将红鸯拉到院子里,细数了她违反宫规的名目,随后便宣布罚奉半年,杖责二十板。
从头到尾,包括红鸯在院里受杖责之刑罚,整个长乐宫都能听到她嚎叫求救声,顾佟宴只坐在内殿,像没听见一般,神情巍然不动,冷漠得好像受罚之人与她丝毫不相关。
原本因皇帝突然下令削减长乐宫衣食用度,还没来得及调离长乐宫,心中惴惴不安的宫人们见珍妃如此薄情,连顾府拨来与之亲近的女婢都不维护一二,此时皆暗自庆幸明两日自己就能离开这冰窟子。
顾佟宴确实没想过要给红鸯求情,但入夜趁众人歇下后,她却私自来探视红鸯。
红鸯臀部被打了二十板,疼痛难忍,难以入眠,此时发起了低烧,见到珍妃前来,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毕竟她受刑时,没少喊珍妃救她,可她看得真切,珍妃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她从来没想过平日珍妃看着好相处,什么都不拒绝,本性却这般冷心冷肺。
红鸯闭了闭眼,想将眼前的幻像驱逐,可再睁开眼,珍妃不仅还在,还坐到了她床头前。
红鸯这才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幻像,是真的珍妃,忙要起身给珍妃行礼,却被珍妃手按压回去。
顾佟宴没有带来什么伤药,也没有关心她的伤势,只奇怪地盯着她看。
瞧着她两手空空,红鸯又想起白日自己受刑的时候,不停呼救,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今日才认清珍妃的真面目,她行止突然拘束畏缩起来,再不敢和从前一样随意,只规矩地垂首客气恭顺道,“不知娘娘深夜屈尊到访陋室,招待不周请娘娘恕罪。”
听出她话中的疏离之意,顾佟宴没多大反应,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室内一时间很是安静,红鸯现在再猜不透珍妃的心思,身上疼痛难忍加上珍妃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瞧她更像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再禁不住委屈,泪水不争气地就盈满眼眶。
顾佟宴不喜欢听人哭声,终于说话,“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宫来了,但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红鸯闻言抬头泪眼朦胧看她,以为她在试探自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ωωω.χΙυΜЬ.Cǒm
在她犹豫之时,顾佟宴又道,“如果你选择留下,以后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我还是会袖手旁观,所以你最好赶紧离开,不要等有性命之危再来后悔。”
红鸯今年不过十六,她是顾府的家生子,顾府后宅没有其他高门大户那么多莺莺燕燕的是非,是以她生性纯良,听了这般绝情的话,惶恐不已,却又担心若是她真应下想出宫,回到顾府也会因不忠心伺主无容身之地。
于是,她摇头道,“奴婢即有幸入宫伺候娘娘,便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想出宫。”
也不知她说出这番话下了多大的决心,顾佟宴唇角微扬起身,在转过身背对着红鸯后,却又突然敛了笑,“虽然你愿意留下,但我却嫌你是个累赘,不管你想不想走,我明日都会去求太后让你出宫。”
今日的刑罚是顾佟宴来到这大泱第一次在他人身上见到,当时她其实是吓懵了,自己也不知所措,所以才一直坐着,脑子一片空白。
从前她自己受刑还没觉得难受,但不知为何,今日却有种打在红鸯身上,痛在她心之感。
意识到自己对红鸯心软,顾佟宴心里没由来得恐惧,她担心以后狗皇帝拿红鸯作伐,威胁她,她会心软妥协,所以她势必要斩断这残存的仁慈,红鸯非走不可!
太后今天虽然话多了些,但说的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有一件事她记住了,那就是但凡有事都可找她作主。
或是因太后那双似她奶奶般慈爱的眼神,虽嫌弃太后恬躁,但不妨碍她愿意相信太后。
穿越前她是独生女,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她跟了父亲,但父亲是个企业家,常世界各地飞,平均下来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她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因为家庭条件优越,奶奶对她是有应必求,这让她形成了骄纵暴戾的性格,直到遇见那个渣男,他令自己变得开朗活泼,最后却背叛自己......
她不喜欢低头求人,但要报复狗皇帝,总得无牵无挂没有顾虑,否则被绊住手脚,她可能会狠不下心来放手一搏。
与太后亲近,狗皇帝总不可能丧心病狂拿亲母来要挟自己。
直到顾佟宴离开很久,红鸯都还没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
顾佟宴说到做到,翌日一大早便去了永寿宫,找太后说让红鸯出宫一事。
可能是琴若有心隐瞒,太后今日晨起才知道皇帝那道口谕,心里正着急,见她的晏晏来了,自是乐不可支,虽不知为何要让红鸯出宫,但这是她主动来找自己求的第一件事,太后哪会不应,只吩咐一声,琴若便立马让人着手去安排了。
太后担心依着选侍用度,顾佟宴会受委屈,便顺道命人去将皇帝请来,看太后那不和善的脸色,想来是要让皇帝取消那道口谕。
顾佟宴一听说太后让人去请皇帝,便立即要告退,那急不可待的样子落在太后眼里,又误以为她这是怕极了皇帝,所以才这般避之不及。
太后没由来得心疼起来,好声安抚,还保证一定会让皇帝撤下那道口谕,但即便如此,顾佟宴一张阴郁的脸也没有好转,太后怕她吓出毛病,终于松口让她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拐至回长乐宫必经的一处夹道时,顾佟宴与清荷两人迎面遇上了一行人。
双方都停了下来,对方为首之人是一身桃红锦衣,五官小巧精致的小女孩,因转角处突然遇上,与顾佟宴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那小女孩身高才及顾佟宴胸前,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现在昂着头满脸倨傲,眼神鄙夷,她用稚嫩却不可一世的语气道,“你便是那位珍妃?”
小女孩的脸顾佟宴实在太熟悉,眉眼几乎和自己如出一辙,她忍不住开口冷讥道,“这么小的孩子都找进宫了,你们的皇上当真丧心病狂!”
小女孩没听明白,脱口而出问,“什么?”
清荷却知道珍妃这是误会了,赶紧解释,“娘娘,这是嫡长公主。”
小公主叫宋嬉灵,今年十二。
当年宋嬉灵还在蹒跚学步时,顾敏宴一听说宋翊祯在沙场受伤,将才满周岁的婴孩留在皇城,自己奔赴陇城,却再不复返。
顾敏宴唯一留下的血脉,太后皇帝自然是宠到无边际的,自幼娇惯,宋嬉灵成了娇纵跋扈的性子,后宫众人对这个混世魔王避之不及,连魏木嫣都惧她三分,只怕惹了这个太后皇帝的心头肉不悦,自找麻烦。
此时身份被人说穿,宋嬉灵脸上得意之色更甚,头高高昂起,恨不能用鼻孔看人。
虽然说皇宫宋嬉灵横着走都没人管,但天性本良的孩子哪里会无缘无故学坏,她现在一副要找人麻烦的样子,也不过是受人怂恿。
顾佟宴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者不善,她不想理会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欲闪到一边离开。
宋嬉灵却被她不理不睬的态度气到了,从小到大,后宫还没有哪位嫔妃皇子敢这样轻视待之。
她顿时气的语无伦次,眼见珍妃就要从她身边离开,干脆伸出一脚,欲将其扳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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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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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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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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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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