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以为这事大概要没下文了,岂知下午申时中刻太阳不大的时候,她竟然看到红鸯还真领着珍妃出门了。
清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地揉了好几下眼睛。
珍妃要出门,身为长乐宫掌事宫女哪能不随行左右,可清荷人才凑上去,就听顾佟宴吩咐让她不用跟着去了。
清荷顿觉有掌事地位不保的危机感……
顾佟宴和红鸯两人进宫后都是第一次出长乐宫的宫门,自然是不识路的,但红鸯没什么大本事,就一张嘴能说。
宫道上没几个宫人,但红鸯只问了那么两个人,她们也就顺利到达了御园。
夏日的御园虽没有春日里百花齐放的盛景,但不缺花团锦簇的美丽,皇家花园种植的自然都是当下能盛开绽放的花。
定国公府虽家大业大,是整个大泱少有的富贵人家,但臣子再怎么豪贵都不能逾制越过皇家去。
是以当红鸯看到差不多是整个顾府大小的御园时,简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左看右看,新奇地爱不释手,特别是看到那处见不到尾端,夕阳照射下金光粼粼的湖亭,更是惊艳得哇哇叫个不停,都忘了她这是在皇宫,不可随意喧哗。
红鸯这样好动活泼,顾佟宴仿佛看到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些,任她没规没矩地牵着在御园瞎逛。
宫妃逛御园大多都是在早上或黄昏夕阳落下之后,此时御园只有寥寥无几修花剪草的宫人。
虽近黄昏时刻,日头也掩去了灼人的热气,但逛久了还是出一身汗。
园子里有不少高树,红鸯拉上顾佟宴到树荫下纳凉歇息,这旁边有一簇矮竹,遮住她们来时的小径石道。
红鸯似乎忘了改名的不快,在顾佟宴面前也没提起自己已改名的事,只兴致盎然感叹着,“这御园果然非同凡响,没想到我红鸢也有看到御园美景的一日,若是能出宫和姐妹们说说这里的奇景便好了。”
她虽长得一般,容貌无过人之处,但胜在做人真诚,顾佟宴最喜欢看她笑了,看她这样天真无邪地笑,总会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
“红鸢,是何人之名?”
从旁边的小径石道忽冒出一道女声,红鸯刚刚开心地忘了形,竟真忘了自己已经改名。
她们两人坐在树下草坪里,顾佟宴整个人刚好被树遮住了,来人只看到一个身着青色宫女服的背影,见竟有宫人敢随意踩踏御园草坪,顿时严厉地申斥道,“大胆,何人踩踏御园花草,若兰,去将她捉来。”
只听这话便知来人不善,红鸯紧张地转过身来,只见从矮竹后面拐出一位浅紫锦衣女子,容貌秀丽是个美人,其身后还有位浅蓝锦衣女子,长相稍逊且看着年纪大些,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应是宫妃。
红鸯总觉得那位紫衣女子有些眼熟,脑海里搜刮着这是谁的记忆,忘了自己宫女的身份,她这般没有规矩体统,彻底激怒顺妃。
顺妃正怒火中烧要再出声申斥,顾佟宴此时从树后走出,她穿着月白色海棠云锦宫装,鬓发高垒成斜螺髻,发乌间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周身再无它饰,白皙绝美的脸上未施脂粉,整个人素雅得不像宫妃,倒像是道观的姑子,若非她长得实在好看,这样普通的妆扮在宫里,常人甚至都不会多看第二眼。
倒是顺妃身后的容妃看清顾佟宴的长相后,突面露惊惧,脚倏地发软,绿蝉及时扶住了她。
顺妃并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形,顾佟宴从树后面冒出后,她愣了一下,而后细细打量了一番顾佟宴,见她衣着打扮实在素净不像位分高的,便昂着起下巴,面露鄙夷之色,“你是哪个宫的,怎得本宫从来没见过你。”
顾佟宴眼睛压根没觊她半眼,眼不斜视走到红鸯前面,淡淡道了一字,“走。”
这话自然是对红鸯说的,红鸯回过神来,虽觉得顺妃眼熟得很,但看顺妃鼻孔朝天的模样就不是好相与的,便不敢多事朝顺妃方向福了福身,跟着顾佟宴要从树下离开。
顺妃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她给自己的贴身宫女若兰一个眼神。
若兰立即会意上前拦住她们。
顺妃走过去,站在她们面前,轻蔑地笑着,语带嘲讽道,“怎么,踩踏御园花草,这就想走,难道入宫前没有教习姑姑教过你宫中一花一草皆是皇家之物,不得随意采摘践踏,否则便是触犯宫规么?”
她们主仆二人没看到,容妃此时脸色煞白,绿蝉的脸色也因为容妃的指甲死死掐着她的手青白难看。
顾佟宴闻言,没有做错事的心虚畏惧,只是淡漠地看一眼顺妃,便再次漠视眼前拦着的主仆二人,牵住红鸯要从另一侧离开。
就算顺妃位分不是宫里最高的,但妃级的位分也甩了一大把人,向来只有她趾高气昂就没有其他低下宫妃敢漠视她的份。
这般被她认为位分低下的宫妃轻视,她如何能忍。愤怒使她丧失了理智,她像个泼妇冲上去横手拦下她们。
可不知怎的,当她气冲冲拦下顾佟宴后,却突觉得顾佟宴眼熟,觉得她长得像杜昭仪,不,还像苏婕妤,孙贵人,还有几位选侍淑女。
一张脸长得像这么多人,连顺妃都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一时怔在那竟忘了要说什么。
顾佟宴再次被人拦住,本就沉郁的心情顿时烦躁起来,她不甚耐烦开口道,“让开。”语气带着隐隐警告。
顺妃神思回转,见她口气不小,恼羞成怒抓住她左手手肘,在看到她修剪齐整的短指甲后,越发肯定这就是位不受宠的妃嫔,平日定是许多事还得自己做,才将指甲修剪这么短。
肯定自己的想法后,顺妃拽顾佟宴的手越发使劲。
顾佟宴被拽得生疼,目光阴翳看向顺妃,忍着怒意命其放手,“放开!”
似乎听到了可笑的命令,顺妃嗤笑一声,昂首挑衅道,“尊卑不分,藐视宫规,还敢如此趾高气扬,今日本宫不治你,本宫就不姓林,若.....哎呀......“
刚想唤她的贴身宫女若兰,还没喊完,已被顾佟宴趁之不备用力一甩,将其甩了出去。
顺妃一头栽进了茂盛的花丛中,哎呀哎呀挣扎起身叫个不停。
顾佟宴挣脱束缚,也不看她摔成什么样,径直离去,倒是红鸯跟在她身后,惶恐不安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回来的路上,红鸯心有余悸,若说昨日只是觉得皇宫规矩多,那么今日这一遭让她见识了宫里不止规矩多,还森严,一有不慎或会小命不保,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颠颠巍巍问顾佟宴,“娘娘,奴婢瞧那位应是品阶不低的妃嫔,今日奴婢确实莽撞未奉宫礼还踩踏了御园草地,奴婢不会被砍头吧?”
她等着顾佟宴给她安抚的定心丸,岂知顾佟宴只是薄情地道了句,“此刻才知皇宫危险,为时已晚。”
说着,顾佟宴还慢悠悠转头看她,面无表情说道,“你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没有这些话,红鸯还可安慰自己,有事娘娘会护着自己的,可听完她的话,红鸯愈加惶恐不安,几欲想哭了……
长乐宫,清荷见她们回来,也不管与顾佟宴说话,她有没有听进去过,上前向顾佟宴禀报琴若刚才来过一事。
顾佟宴表情淡淡,却连嗯都没嗯一声,只往次殿里面走。
清荷看一眼后面哭丧着脸的红鸯,不安的情绪又起,赶紧问红鸯,“去御园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快之事?”wWW.ΧìǔΜЬ.CǒΜ
红鸯刚抬起苦瓜脸,要倒吐肚子里的苦水,可想起清荷严肃公正无私的作风,有种感觉若自己真不打自招说了御园冲撞妃嫔之事,清荷定会不留情面将她扭送浣衣司。
浣衣司是处置年老宫人及犯错宫人受刑的地方,昨日红鸯进宫时,翠翘特地说了触犯宫规便会被打发到那里。
想明白这点后,红鸯自然不能说实话了,她顿时摆正脸色,连连摇头,“禀姑姑,无不快之事。”
清荷半信半疑看她,红鸯将头低得不能再低,见这状况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听清荷突然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红鸯听得稀里糊涂,满脸疑惑反问道,“什么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说服娘娘去御园的?”
红鸯表情单纯无害,语气诚恳回答,“娘娘向来平易近人,只要好好与她说,从来没有不应的事。”
平易近人,清荷哑口无言,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从红鸯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心得,清荷便作罢,入了次殿。
她进去后,福了福身随后告诉顾佟宴。
“娘娘,琴若嬷嬷本来是过来看娘娘的,得知娘娘身体无大碍还能去逛御园后,便让奴婢转告您,明日辰时中刻得去永寿宫请安,顺道走完册封仪式才好。”
“永寿宫?”顾佟宴觉得这个宫殿名称很是耳熟,低低重复了一遍,她突想起来了,问清荷,“是太后住的地方。”
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是。”清荷得到她问话,心里莫名松一口气,觉得她总算看着正常了。
顾佟宴想起那位长得慈眉善目的老人,她是郧王生母,好像对郧王很是喜爱,或许她可以帮自己回到郧王身边?
心生这种想法,顾佟宴便应下明日去见太后。
得了她第一次应承,清荷心里没由来地轻松,亏她还担心她会和前几日那样说什么都反着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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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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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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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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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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