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早就打听好皇帝来了长乐宫,这时候正在附近等着偶遇皇帝。
她一瞧见皇帝的影,还没看清皇帝的寒冰脸,便迫不及待让随侍的宫女绿蝉扶着她,佯作崴了脚的样子,一拐一瘸地朝皇帝来的方向走。
本来这样面对面路遇,皇帝再怎么着也能看见她的,可今日却像见了鬼般,皇帝径直从她旁边经过,连眼尾都没有扫她一眼。
容妃正蹲身要向皇帝行礼,动作顿在原地半天,等皇帝走出十几米的地,她才舍了世家女的矜持腆脸唤道,“皇上。”
宋翊祯脚步一顿,转头目光微冷看她。
他年少便是盛京世家女心目中谪仙一般触不可及的神话人物,不仅因其人中龙凤太子的身份,更因他出众的容貌气质,即是世家女出身又是皇帝表亲的容妃那时常在名门望族宴会或宫宴上见到他。
她未出阁时也同怀春少女一般,暗暗倾心于皇帝,但因后来皇帝到了适婚年纪娶了正妻,她祖母高傲的心气不允许她做人侧室,便是那人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也不行。
后来没几年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左挑右选都挑不到合眼的,祖母也考虑过郧王,容妃当时已经退而求其次,觉得郧王若是愿娶,她也是愿意的,可八字还没一撇,就听到了明德皇后死在战场的消息。
祖母果断地不再给她寻人家相亲,想等皇帝出了妻制,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她成为新太子妃。
但皇帝不愿意娶正妻,容妃的年纪眼看一年比一年大,她便自求祖母以退为进,先进了宫以后再谋中宫皇后的位置。
可以说,她刚入宫的决定是她自个选的,本来以为总会有出头之日的,可一年一年过去,皇宫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枯燥得让人感觉不到时光流逝,有时候坐在自己宫里,容妃甚至会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昨日才入宫的少女。
一晃眼,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从天之骄女活成了曾经鄙夷的卑微人物的样子。
皇帝俊美的面容一如从前好看,不,他现在更好看了,成熟的气质让他在男子年华正好的年纪,越发俊逸出尘了。
而她容颜渐衰,已是女子花期末年。
容妃由绿蝉扶着一拐一瘸向皇帝走来,宋翊祯看起来并无怜香惜玉之心,干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等容妃好不容易过来,他也不问上一句她脚是怎么回事,只淡淡问,“容妃有事?”
容妃的心拔凉得比冻三尺的冰还寒,好在她也没抱皇帝会有温情施舍给她的希望,唇边努力绽放着她最美的笑容,施礼道,“妃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让她起身,也不再问两遍她究竟有何事,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容妃知道皇帝耐心不多,便长话短说,“皇上,妃妾看您刚从长乐宫出来,听闻珍妃妹妹今日不怎么好,妃妾这有种香……”
她从袖口拿出个碧色香囊,介绍道,“此香的配方是祖母还在时食不下咽叫人配置的,效果极好,妃妾过来就是为了给长乐宫递上此物,只是现下不知珍妃妹妹是何情况,不敢轻易献物,以免招了非议。”
话说得倒是好听,但她的把戏宋翊祯如何看不穿,她说了这么多,宋翊祯却只道,“容妃不必忙活,珍妃她已无大碍,朕看你脚似有不适……”
话说到这,容妃一喜,听完皇帝的全话却又大失所望。
只听他道,“还是在宫里好好歇着,莫要来长乐宫这么远的地方了。”
说完这话,宋翊祯再不看她,转身离开。
他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了,可从前苏婕妤杜昭仪甚至顺妃都玩过这种半路截他的戏码,她才下定决心要将过往的矜持抛却,可为何偏偏他就不配合上她的当。
指甲掐进掌心,容妃神色痴怨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
翌日上午,顾夫人送红鸢到了宫门口,本想进宫到珍妃那坐会,可她的长媳袁氏昨晚诊出有喜,若非袁氏幼妹袁珠前些时日殁了,袁氏本该在陇城陪着顾夫人长子顾麒的。
袁氏这才回来一个月,因幼妹之事伤怀瘦得极快,加上其已属高龄,大夫说了,胎像不稳,顾夫人免不了要仔细照看着,便想着改日再入宫了。
她嘱咐红鸢一些话,便自行归府了。
长乐宫的翠翘早在宫门翘首以待等着顾府的人来,待顾夫人离去,她便领着红鸢往长乐宫走。
红鸢昨日已受顾夫人的教导,知道皇宫里不是可以随便乱说话的地方,她进宫就是陪珍妃娘娘说话解闷的,一路上翠翘嘱咐着告诉她一些宫里的规矩,她自己倒是格外安静。
但不是她安静就不引人注目,她身上还穿着顾府婢女的衣裳,走在宫道上,显眼得很,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用疑惑的目光朝她身上瞟。
翠翘也注意到了,只让红鸢不用管。
可不巧的是,半道上有人管起她们来。
“哟,这是什么人?不是长乐宫的翠翘吗?”说话的正是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清漪。
从前除了清荷,后宫里要说在主子面前有脸的宫女便是这位了。
连她的名字都是照着清荷的起的,乍一听还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
其实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端贵妃想让皇帝多记住她宫里的人,便起了与清荷相近的名。
清漪绕着她们二人走了一圈,最后目光鄙夷地看红鸢一眼,问翠翘,“宫妃入宫不得带家婢,你这是要领她到长乐宫去?可有恩旨?”
翠翘知道清漪不是善茬,她不是清荷,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不敢轻易得罪,便低眉顺眼回答道,“清漪姐姐说的什么话,若无恩旨我才不敢把人往宫里拉,时辰不早了,我还忙着带红鸢回去向清荷姑姑交差,便不同清漪姐姐多说了,告辞。”
说完便拉着红鸢要走。
“慢着。”清漪快一步挡在两人面前,她目光不善看着红鸢,唤了句,“红鸢?”
翠翘不明所以看向清漪。
“她叫红鸢?”清漪先是疑问,随后颐气指使道,“鸢字犯了贵妃娘娘名字忌讳,回去记得告诉你家娘娘,给她改个名字,听见没有?”
翠翘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应下便拉着红鸢离开。
红鸢听了清漪的话,一肚子火气,若是在顾府,她早就不客气得扇了这样的人一巴掌,可现在在皇宫,她再有不平也只能等两人走远一些,才小声嘀咕道,“翠翘姐姐,那人是谁啊?好生无礼,我生来便由夫人赐名红鸢,哪能说改就改。”
翠翘不想多事,何况这条路来往的宫人很多,说的话说不准就被人听了去。
“嘘……”翠翘小声道,“新进的宫人都该让主子重新赐名,鸢字确实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你改了便是。”
“可……”红鸢还待据理力争,想说宫里头又不叫娘娘们的名字,同音又能少多大块肉。
翠翘却皱眉,又嘘了声让她别说话了。琇書蛧
这才刚入宫半天都没有,红鸢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连说话都不能自在地说,当真好没意思。
翠翘带她回到长乐宫,让人领着她先下去安置,她便去找清荷姑姑说了让红鸢改名一事。
直到午膳时间,清荷才领着红鸢来见顾佟宴。
顾佟宴不知道红鸢要入宫一事,正在用膳,见清荷来了,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也没有再留意后面还有什么人,便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一旁专门布菜的宫女夹到桌上小碟子里的菜,她压根没动。
红鸢知道顾佟宴的习性,忍不住说道,“菜得夹到娘娘碗里,她才会吃。”清荷回头冷冷地瞪她一眼。
红鸢被她这眼神看得心虚,掌事姑姑都还未说话,若非主子发问,她一个小宫女确实没资格开口,这也是皇宫里的规矩。
顾佟宴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了碗筷,抬眼看过来。
刚好清荷回头,便介绍道,“娘娘,这是顾府送进来陪娘娘解闷的婢女,不过她的名字红鸢的鸢字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还请娘娘给她改个名。”
顾佟宴记得红鸢,那个总有法子让她不这么无聊的人。
她放下碗起身走到红鸢面前,“是你?”
清荷清楚地看到了她嘴角的浅笑,不禁愣住,多难得啊!冰霜一样的人儿竟也会笑!
看到她笑,清荷心情也跟着变好,她趁机问,“娘娘准备给她起什么名?”
她一问完,便看见顾佟宴脸上浅淡的笑容快速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仍旧是清冷寡淡的神情。
顾佟宴语气淡淡说道,“她不改名,就叫红鸢。”
红鸢听了先是讶然,而后忍不住欢喜抿唇偷笑,入宫半日,就这会郁气全消觉得痛快。
清荷极力劝说,“这于理不合,娘娘还是给换个吧。”
顾佟宴转身,目光微凉盯视着清荷,郑重其事地开口宣布,“不仅她不改名,且从今日开始,长乐宫所有宫女都以鸢字作尾重新起名,比如你,以后就叫清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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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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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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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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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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