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热情地上前与她打招呼,“张夫人。”
袁珠起先没注意,听到声音双目无神地朝她看一眼,见是手帕之交,七魂六魄立时归位。
她快步上前,猛地抓住齐夫人的手臂,瞪大圆目,神情激动,“明德皇后,我看见明德皇后了。”
齐夫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听了她的话,如见鬼般心惊,她赶紧将袁珠拉到边上,压低声音抚慰她,“张夫人,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袁珠抓她的手抓得很紧,语气肯定再重复一遍,“真的,明德皇后,郧王妃就是明德皇后。”
齐夫人手被她抓得隐隐作痛,但她说的话更令人头疼,她强颜欢笑着,“夫人,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真的,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齐夫人劝不了她,只能顺着她安抚她的情绪,心里却腹诽着,怎么这么倒霉,张夫人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发疯了,得快些甩掉她。
她好声好气说道,“我信你,但我现在得先去更衣,张夫人不如先回席?”
袁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放开她,却没有离开。
齐夫人从恭房出来见她还在,偷偷地走在其他女眷旁边离开。
花时芊从恭房出来不太对劲,郧王也察觉到这点,出声询问。
为了不让他多虑,花时芊道无事。
郧王并未有疑,两人携手归席。
回到宴上没多时,一四五十岁白面无须的太监过来,躬身与他们夫妇二人道,“郧王殿下,圣上请你们夫妇二人到皇极殿一叙。”
此人,郧王认得他,他是皇帝近身大监冯良才,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就随侍左右,深得皇帝信任。
听了他传的话,郧王掩在宽袖下的手不由地握成拳,面上却不动声色笑了笑,“好,公公请带路。”
花时芊则有些紧张,牵住他的手,郧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冯良才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甜蜜’的互动,眼睛都笑得眯成线,毕恭毕敬道,“两位殿下请。”
宴近尾声,皇帝早已离席回宫,郧王牵着花时芊,跟着冯良才,来到皇帝处理公务接待朝臣的皇极殿。
当今圣上勤政,朝臣皆知,今日太后寿辰也没打算撂下政事,从宴会归来便来此处理公务。
湛蓝的天空下,宫阙金顶朱墙,飞檐斗拱,午后的日光将其映出金碧奢华的色彩,每一处宫角都透着天家威严庄重的气息。
花时芊不喜欢,宫廷连绵高耸的殿宇只令她感到沉闷压抑,但一切不安只要有郧王在身边,她就能安心。
面圣不比见太后,郧王可在亲母面前行举无忌惮,虽然皇帝也是他亲兄长,但以臣子身份见皇帝,可不能为所欲为,到皇极殿正门前,他便放开花时芊的手。
花时芊顿感不安,仍要牵他的手。
郧王轻声哄慰了几句,她才稍稍安分。
冯良才皱眉看着他们夫妇二人,暗拊郧王如何会喜欢这么一位小家子气入不得场面的女子。
待郧王哄好王妃,他朝冯良才颔首示意可入。
冯良才先入殿,得了皇帝通传后,高呼,“请郧王、郧王妃入殿觐见。”
夫妇二人一前一后入殿,行臣子跪礼。
皇极殿上,一玄衣男子身材伟岸,埋头坐在长几御案之后,正执朱笔批阅奏章,听得郧王参拜,抬起头。
他的五官俊美英挺,身上有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那双狭长的凤眼与郧王有五分相似,但郧王的眼神温暖柔和,他的眼神却有迫人的威严,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自威。
“起身,八弟不必多礼。”他的嗓音低醇富有磁性。
“谢皇上。”郧王起身,花时芊跟着站起,她低眉垂目,没有好奇去看那上座大泱朝权位至高无上的男人。
只要没看到陌生人的长相,她就不会心慌。
“十年不见,八弟倒是见外了。”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位上起身,来到郧王面前,他扬唇笑问,“这位便是弟媳?”
郧王看一眼花时芊,见她始终低着头,高悬的心略微放松,笑着回道,“是,臣弟之妻向来身子不好,此次到京更是水土不服,还请皇兄恕其不敬之罪。”
“无妨,都是一家人,若非母后定要见你王妃,她也不用受这苦,倒是八弟你,此次回来定要多呆些日子,免得母后又要天天念叨,让朕下旨召你回京。”
郧王生性闲散,好自由逍遥,当年皇帝登基之前,他就游历四海去了,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他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因此皇帝忌惮其他兄弟叔侄,也不会忌惮这位同胞兄弟,因为郧王确实志不在高堂。
即是皇帝亲弟,又对他的君位无威胁,皇帝对郧王确实是兄友弟恭,主动让他在京城呆久些,是出于真心并非客套试探。
这一点郧王心知,但他还是要拒绝,“皇兄好意臣弟心领,只是臣妻实不堪盛京暑热,臣弟打算明日便回通州,还望皇兄应允,至于母后那臣弟自会交代。”
“这么快。”皇帝遗憾,叹息道,“既如此,便随你了,朕待让泰珍跟你们回去,给弟媳把把脉,看看他可有良方调理医治。”
泰珍是太医院使,是个五十好几的老头子,在宫里只负责皇帝太后的康健。
“谢皇兄……”
皇帝又交代他要常来盛京,莫要让母后怪念之类的话,两人寒暄了几句,郧王自告要去探望母后,夫妇二人退出皇极殿。
从皇极殿出来,郧王又上太后的寿安宫转了一圈,太后午睡刚起,一听说郧王主动带着王妃来见,乐不可支赶紧召见。
可当她得知郧王明日便要回通州,爱子心切的老人家千不舍万不舍地挽留,最后郧王无奈,只好许下改日待王妃身子好些,定会来京长住的承诺。
太后总算松口,放他们二人出宫。
泰珍得了圣命,早在西侧宫门前候着。
郧王心知泰珍若是真替花时芊把脉,定会知道她的身体并没有他所说得那般虚弱。
不过,对此他早有对策。
虽然医者不忌男女有别那套,但也要看为人夫的肚量,显然郧王是小气的。
回到王府,只让泰珍这个老头隔着人影都看不着的帐帷给花时芊把脉。
“王妃似有先天不足之症,伴有气血两亏,近日可是脾胃不适?”医者望闻问切方能对症下药,泰珍自是要问些病症。
“是。”帐帷后传来一娇怯的女子声音。
泰珍闭上眼,再认真探了会脉,再睁眼时,朝一直在旁守着的郧王道,“殿下,可否请王妃露面,下官须观其面色及舌根才好诊断是何疾症。”
郧王有心不让人看到花时芊的脸,只道,“院使辛苦,你方才把脉所言早有大夫说过,不必再做其他,烦请院使开个调养配方即可。”
郧王将堂堂太医院使与民间大夫并为一谈,目的就是告诉这位泰院使,你医术没有比民间大夫高明到哪去,你说的我都听过了,再看什么也没有必要了。
泰珍作为皇帝太后御用的太医,连皇宫里的贵妃看诊都要好言好语请他过去,哪受过这样的贬谪,当下也不提其他,便恼羞成怒赌气道,“既如此,那下官这就写个调配药方,殿下若不放心,可让那些大夫看看再用。”
他不开心,正中郧王下怀。
泰珍写完药方,郧王也不留他,便让王府管家送他出去。
泰珍回到皇宫,第一时间向太后汇报郧王妃的身体状况。
他将王府里诊断的结果告诉太后,最后加了句,“以王妃的身体,恐难以生养。”
太后一听不能生养,眉头皱成川字,问,“调理得当也不能?”
“便是调理得当,生养都恐从鬼门关走一遭。”泰珍如实言。
爱子好不容易开窍娶了王妃,竟娶了个不能下蛋的,太后今日寿宴收到再多奇珍异宝的欢喜也抵不上这个打击。
太后深受打击,沉下脸静默良久,方道,“也罢,来日给他纳几个侧妃开枝散叶即是。”
泰珍从寿安宫出来,遇上了冯良才。
这位皇上跟前的红人,便是一品大员见到都无不客气相待,他自是不敢慢待,忙上去以笑脸招呼,“冯公公。”
冯良才行色略急,起先没注意到他,听得有人唤,才朝他方向看。
在宫里当差,心里压着再多的事,也不能显于人前。
冯良才上前略一鞠躬以示行礼,道,“泰院使回来了,郧王妃身子可有恙?”
泰珍将与太后说的又说了一遍,只掠过了王妃难以生养那点。
“那院使可有见到郧王妃的脸?”冯良才忽然冒出一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泰珍就来气,他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冯良才。
岂知向来稳重的冯良才不知怎么了,听完他的话脸色比他还难看。
最后,还急匆匆道了句,“院使,咱家还有事,得先行一步,告辞。”
不等泰珍回说慢走,他的步子迈得比方才还急的走了,留泰珍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
郧王夫妇次日入宫拜别太后皇帝便离京回通州。
来时郧王好几日都忧虑不安,好在来的路上平安无事,到了京城也有惊无险。
回去的路上郧王心情大好,特意放慢行程与花时芊游山玩水,如此速度,本来两日的路程,便要三日才能回到通州了。
意外总在人松懈疲软的时候,悄然来袭。
第二日一行人夜歇城郊一茅店,茅店极小,仅有十间房,店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妻。
郧王将整个茅店包下,除了侍卫,其他人挤一挤倒也能过上一晚。
那对夫妇给众人做了一大口粥,大家将就将就也就饱腹了一顿。
用过晚膳,花时芊习惯性地要洗浴,那对夫妇又忙着烧水。
花时芊在房里洗浴,郧王在隔间看书打发时间,突听侍卫来报,外面有一京官求见。
郧王顿生警惕,这附近只有零落的几户人家,人烟稀少,若非他放慢脚程,今日不至于落脚于此。
这种地方除非特地跟来,否则很难寻到。
有了危机感之后,郧王附耳交代侍卫几句,侍卫领命退下。
郧王出去后,深沉看一眼花时芊房门,那小小的房门口围了十个侍卫,足于护住她。
他脚步略沉下楼,去见那位京官。
郧王出来时,只见一人身形高大健壮,身着绯色孔雀文官官袍,孤身一人,正负手背对着门口。
听得身后脚步声,那人转过身,他长相硬朗英俊,极具男子气概,只是那双内敛的眸光与他年轻的面容格格不入。
郧王认得他,他是十年前同去征讨蛮夷的一个小兵,当时他的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却智谋过人,能独当一面,之所以记得他,是因当今圣上当时的太子有次出了意外,被蛮夷绊住手脚,便是此人想出火烧敌军马尾之法乱了敌军阵型,解救了他的皇兄。
没想到此人成了大理寺卿,看来还深受皇帝信任,否则怎会被派来此处执行秘密任务。
来人拱手作揖,“见过郧王殿下。”
郧王负手身后,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唤道,“李大人。”
他问,“李大人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即使面前的人是亲王,李明昭面上也没有恭维的笑意,他直视着郧王道,“禀殿下,皇上有旨,传郧王夫妇二人回京。”
虽然心有猜测,但郧王还是犹作不解,笑道,“李大人莫不是玩笑吧,本王夫妇二人才从京城出,皇兄怎又让我们回去。”
李明昭眸光深邃,看着郧王隐有逼迫之意,“其中深意想来殿下心知,李某不便多加解释,皇上让李某私下前来,便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特别是传到太后那里,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李某。”xiumb.com
两人身高相近,这样对视着,就气场而言,温润的郧王显然不及酷吏出身的大理寺卿。
郧王紧了紧拳宇,忽听里面二楼传来一女子惊慌的叫唤,“你是什么人?宋煜南呢?宋煜南,宋......”
声音寡然而止,郧王再不能镇定,撇下李明昭转身快步上楼。
李明昭没有跟进去,他像盯视着瓮中之鳖一般,看着郧王慌乱的背影。
宋郧王赶到二楼,见房门紧闭,侍卫都倒在地上,显然是被迷晕了。
他快步进去,里面已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只余徐徐的晚风吹拂着后林树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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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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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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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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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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