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随着人的年纪越来越大,真心付出的机会就越来越难,没有谁再能像年少时那样把勇敢挂在心口,说一句交心就真能毫无保留的送出所有。
成年人的世界是充满警惕的。
于是,年少时的感情才会显得那样弥足而珍贵。
就像每个人的心中都会珍藏着一段不可说的秘密般,沈白鄞心里的那个秘密就与费辽有关。
他不是无缘无故赖上费辽的,什么街头偶遇,一眼钟情都是后来搭讪的由头,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去缠人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小结巴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今天逛隔壁学校论坛的时候,被大三校草惊艳到了,他真是好好看啊,跟我心里的小吉鸣一毛一样,有一种梦想照进了现实的感脚,要是能近距离摸一摸就好了[大笑]】
那个时候小结巴刚高二,所谓隔壁学校却是一公里外的高校名牌大学,她一个借读生,成绩常年游走在中下游,要不是沈白鄞逼着打着,早撂挑子辍学了。
可即使这样,她还能翻了墙的溜出学校去看大三校草,然后扒了论坛照片夹在书本里日日观摩,沈白鄞那时候为求生计,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被老师三天两头的往学校请,脾气越来越差,对她也越发严厉,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没把她腿敲折。
小结巴再与他说不到一处,所有心思都被她锁进了抽屉。
【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比我哥身上假冒的阳光好闻多了,他要是能带带我哥就好了,我哥太累了。】
这是沈白鄞从她写在费辽照片旁边的备注上看到的,小结巴用自己的臆想替沈白鄞找了个能性格互补的兄弟。
或许在她心里,直觉的认为沈白鄞需要个能帮他一把的亲兄弟,而不是累赘似的小残废。
没有人告诉沈白鄞小结巴在学校遭受到的冷暴力,他倔强的不肯把小结巴往残疾人学校里送,就是觉得说话不利索并不是太严重的缺陷,只要生活在健康的人群里,即使不开口说话或少说话,也不会招来别人同情或怜悯的眼光。
他们这样的孩子最受不了那种施舍般的所谓体谅和好心,于是自以为是的忽略了未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最天真的残忍。
小结巴在学校天天被人嘲笑,笑她口齿不利索,学她开口说话时急于表达却吞吞吐吐的样子,他们或许只是出于好玩,但落在小结巴的心口上却刀刀舔血。
小结巴,叫郑多多,一个到死都没能扭转同学们口中绰号的漂亮小姑娘,就连沈白鄞也自以为亲切的管她小结巴小结巴的叫,却从来没把她的反对放进心里。
沈白鄞,“小结巴,小结巴……”多多啊!
即使再咬牙切齿的叫一千遍小结巴,也再不能看见她跳着脚的反对这个称呼,哪怕他从不纠正费辽也这么叫她,也瞧不见她把棺材板掀了跳出来反抗的样子。
这大概是他唯一不能顺她意的地方了,好像一但把小结巴变成了郑多多,那个鲜活的女孩身影就真的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小结巴,是他惩罚自己折磨自己的枷锁,而费辽,却是他诓来讨好小结巴的礼物。
他卑劣的不敢面对自己也是推动小结巴遇难的凶手之一,却更加无法面对毫不知情被掰弯当了赎罪礼品的费辽。
好像他这个人的骨血里就先天继承了父辈的罪业一样,从根上就开始烂了。
沈白鄞倚着沙发靠背,单臂抬高半遮在眼睛上,脑子里的念头一刻转不停,好像自从再遇费辽后,他从前刻意遗忘的事情竟又自发的冒了出来。
又烦又闷,不得开解。
沈白鄞:“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即使眼睛遮着也能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的眼光,而屋子里除了睡觉的Enuice,便只剩了任冬。
任冬缩了下肩膀,迈着小碎步期期艾艾道:“沈哥,网上粉丝的发言不代表我老板的意思,你别生气。”
他还不知道费辽已经与沈白鄞通过了信息,两人压根没提粉丝群骂架的事。
沈白鄞,“我生什么气?你搞这个几年了?不知道跟风黑和混水摸鱼?我生你老板的气不正好合了披皮下场的营销号的意?我傻么!”
任冬瞬间雨过天晴,感觉头顶都亮堂了,“谢谢沈哥,沈哥心明眼亮,只要您不和我老板生气,外面就是吵成了一锅粥都害不到我们,您放心,工作室那边已经下场了。”
有费辽的电话遥控,工作室再有卢鹏坐阵也抵不上老板的一个命令,卢鹏被费辽放上了冷板凳。
沈白鄞,“明天不用你跟了,你去帮我弄辆不显眼的车来,我自己带Eunice出去,你跟你老板的车一样,都太招眼了。”
任冬作为费辽的特助,也是常年出现在粉丝镜头里的,车就更不用说了,费辽名下的几辆车都被扒过,有一辆上路都能招人追踪,没有自由可言。
这是名人的烦恼,也是爆红娱乐圈的人气证明,费辽理解却不喜欢,但他养蛊似的纵着这些人,任冬几次提议要规范粉丝管理,都被费辽经描淡写的揭了过去,直到沈白鄞出现,任冬那模模糊糊的脑子里似乎抓到了一点思路。
到了费辽这样的地位,尾大不掉的粉丝群就成了累赘,一个番位或红毯C位都能掐的风声水起,再有集资应援被有心人利用,名声分分钟受损,这些似乎都成了工作室要处理的粉圈纠纷常态,疲累却毫无解决办法,人太多了,仅凭一个后援会根本管不过来,道歉声明都不知道被动发了几个,全工作室的人都时刻盯着网络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忽略了什么。
明星的个人名誉不止牵扯着身后的商业利益,还关乎着全体工作人员的饭碗。
任冬常年跟在费辽身边,如果说以前还不太能理解他对粉丝闹事的态度,那当有了沈白鄞放话要告粉丝的话后,他隐约的从中嗅到了什么。
沈白鄞被任冬一打岔,纠缠在身边的沉闷也消了大半,手机里这时候又塞了两条费辽发过来的信息,“我在临江阁给你和Eunice订了位子,那里的菜很好吃。”还有一条是他在山里拍戏的定位。
任冬悄没声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然后迅速给费辽发了条短信,“老板,沈哥好像不太高兴,我感觉,我感觉他心情非常低落。”一个合格的助理,要能时刻感知到老板的情绪需求,他能在费辽身边呆住,也是有本事的。
费辽收到短信后没有立刻与沈白鄞联系,他在等。
果然,一刻钟后,他收到了来自沈白鄞似是而非的愤怒。
【能不能各自安好?找我回来干什么?费辽,你这个人真是很讨厌哎!】
沈白鄞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迁怒,只是身边数来数去,似乎没有人能接得住他这没来由的憋闷。
费辽的回复很快,几乎立刻就来了信息,“不能,干你,讨厌就讨厌吧,总比心如止水强。”
沈白鄞就更生气了。
生气之下,一冲动就将Eunice的身世露给了他,“孩子是你的,亲生的,高兴么?”
费辽接到信息时,导演那边正在喊补最后一个倒地镜头,他几乎没做思考的就回道:“行,我的就我的,你高兴我就高兴。”
沈白鄞一看这种敷衍的回复脑子就懵了,那种存心想找人吵一架的想法瞬间飙升,根本阻止不了念头的就将电话打了过去。
林灵刚从费辽手里接过电话,费辽显然还陷在“亲生的”三个字中没回神,电话来时顺手就接了起来,“什……”
沈白鄞,“费辽我&操&你大&爷……你看清楚了么你就回?你懂是什么意思么你就应?你什么都……”无法说出口的真相和多年前不纯粹的偶遇,跟蚀骨毒药似的啃噬着沈白鄞的心,纠结的他一口血闷在心里不上不下,吞不进吐不掉,气的整个人都抖了。
费辽从电话里就听出了沈白鄞的激动,他惊的朝导演那边摆了个手,自己则绕到一颗树后站定,“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沈白鄞……我说了,我不介意你有孩子的事,你要我当成亲生的,那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亲生的,我都随你,只要你高兴。”
沈白鄞现在一点也不高兴,他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呼吸,闭了眼睛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你什么也不懂,费辽,我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从前?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费辽,看过小结巴后,就把我和Eunice的护照还给我吧!”
费辽咬牙,整个腮帮子绷的紧紧的,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休想,从你要替郑多多圆梦时开始,你就甩不掉我了,这是你欠我的。”m.χIùmЬ.CǒM
轰。
沈白鄞整个呼吸都窒涩了,喉咙里紧紧的逼出个不成调的音,“你……什么意思?”
轰鸣的耳朵眼里,遥远的属于Eunice的声音似乎在叫他,但沈白鄞根本听不清,他恍惚而怔愣的倒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费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始末。
一个关于他诓他进入娱乐圈的骗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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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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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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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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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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