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都坐住了，黎宿也还是有些呆滞，没能从刚刚的话题里缓过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恋爱脑，苗游和伏乐生你来我往,在关键事件上拉扯了半天,结果全让苗游几句话清空了,黎宿现在脑子里还在反反复复回播着。
[噩梦里出现了黎宿,所以我出来了。]
[我不会自己走。]
黎宿热着脸往身后的峭壁上轻磕了两下脑袋,以阻止自己在正事关头却越发不可收拾的思绪。
四舍五入这就是交付生命的告白了！
苗游什么时候这么直白表露过对他的感情！
“你在做什么？”伴随着一道不解的声音，有手掌穿插进了后脑勺与崖壁之间,黎宿猝不及防撞上了柔软,不敢动弹了。
手的主人笑了一声，就着被抵在墙上的姿势抓了一把他的脑袋，有些冰凉的指尖亲昵地划过,黎宿不自然地一颤，然后把搞怪的手抓了下来。
“别乱摸……”
他有些尴尬。
刚刚那下的触感就跟之前网络流行的灵魂萃取器一样，差点腰都软了，幸好没表现出来。
苗游看他窘迫的样子就有些好笑：“摸男朋友算乱摸吗？”
除去起初重逢时最邪气的模样,后面不知怎么的慢慢又朝以往靠拢了,虽然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但这心里弯弯绕绕面上稍微靠近一下就脸红结巴的点还是没有变。
伏乐生说洗把脸再过来，在这空间里也不怕他跑了,所以他们就放心地先过来这边等着了。
这让刚刚微凝的气氛有了些改善。
“再说我摸的是什么位置，脑袋也不让吗？”
说着他非常坏心眼地一点一点往下移动手掌，冰凉的指腹抚过后颈,钻进了领口。
“来了,”伏乐生刘海滴着水走了过来,“这泉水还得往山上跑，真麻烦。”
他们下山的途中路过道泉眼，干净的泉水不停地往外冒。虽然不知道海边有泉这是一种怎样神奇的构造，但伏乐生觉得这里的泉水是真他妈的甜，比现实世界里吹得天花乱坠的好喝多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又要开始发病了吧？”他问黎宿。
“……关你屁事。”
而苗游看上去心情不错：“说正事吧。”
伏乐生耸耸肩，问：“你们还记得雪国人偷偷下来玩家区找东西那件事吗？”
这种事肯定记得，不如说印象还很深刻。
那是眼睛长在头顶雪国人第一次下来“贫民窟”，还是小心翼翼避着玩家的，跟做贼一样。
之后紧跟着投放物资机制改动，开始了把玩家变为二等公民的措施。
最初他们都对此不屑一顾，但上次回到雪国，意外发现伏乐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上了二等公民烙印。
伏乐生也适时拉下了领口，[no.10375]。
一串毫无规律的墨绿色编号。
苗游：“什么时候去打的？”
“从副本出来后。”伏乐生很坦然。
苗游了然：“你听到了什么？”
唯一一次可以近距离接触雪国人，就是在宣布二等公民机制成立的时候。
伏乐生用物资和共享情报来让苗游往那个雪国人身上放了只窃听木偶。
但与物资不一样，共享情报方面只要伏乐生咬死什么都没发现，他们也不能怎么样，所以在最初就有了被瞒的心理准备。
看来就是在那次，伏乐生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权衡了内容后，决定对他们瞒下来。
当然，主要是担心苗游。
之后就走出了提供名单这一步。
“听到了一些关于那件事的情报，”伏乐生说，“有人从雪国逃走了，来到了玩家区。”
黎宿皱眉：“雪国人不是一体的吗？”
为什么还会从上面逃下来。
“那个人…从雪国人说的话来看，那应该不是他们的族人，但又与他们关系密切。”伏乐生挠挠头，“我从最开始讲起吧。”
窃听木偶扒进了当时那个下来宣布新制度的雪国人口袋内，没多久就随着他回到了天空上的城市。
小木偶没办法共享视觉，只能把声音传达给他，所以很难及时得知小木偶的承载者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伏乐生只能尽力去捕捉那些声响和交谈，从里面得到或许会有用的资料。
于是从那天起，他便坐在屋内，开始了日夜的监听。
“幸运的是，雪国人也会睡觉，不然我可能就交代在那时候了。”伏乐生自嘲道。
从地面到天空的距离很远，几乎快到了他的极限。
但这个雪国人尽管在玩家们面前趾高气扬，却只是类似他们政府底层职员的一个人物，每天除了上班挨训就是下班瘫倒，身边充斥着异常密集的职场喧闹声。
伏乐生皱着眉从背景音里分辨信息，但一直都没找到真正有用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再次进本的时间逼近，一旦进本与雪国这里切断联系，小木偶就会直接消失，很难等来第二次机会，伏乐生焦虑得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泛上了几分青紫，那段时间他都不敢去见苗游和黎宿，就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
转机就是他快放弃的时候发生的。
那时窃听木偶已经维持了近一个月，他几乎是咬着牙吊着一口气才没断开连接，某天非常突然的，那个雪国人就被上面叫去谈话了。
新制度的推进并没有起到他们想要的效果，有些玩家就算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还在顽固坚持着，所以真正成为二等公民的玩家占比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
他的上司很生气，对他破口大骂，也是在上司的怒不择言下，让伏乐生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被打上烙印的玩家，只要在雪国区域内，就能被随时监控，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伏乐生问。
两人点点头。
“所以成为二等公民就像是一个监控许可，但雪国人监控的目的不在玩家，他们是想找那个逃跑了的人。”
上司看样子压力很大，他的上面也在不停地施压，跑掉的那个人在他嘴里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仿佛能彻底破坏整个雪国的平衡，他们圈禁他许久，非常害怕被报复，只想重新把他关回去。
黎宿听得入神，插嘴道：“跟那份名单有联系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但是，”伏乐生说，“在这件事里我发现我们中间有背叛者。”
苗游和黎宿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步看向了伏乐生。
苗游：“我们？”
“哦，不是说我们在场的这几个人。”伏乐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误导，解释道。
“那你指的是谁？”
伏乐生：“阿卡那牌持有者里，有人长期与雪国人合作。”
这个话大大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苗游：“这就是你不信任我的原因吗？”
伏乐生摆摆手：“那倒没有，没出这事我也不怎么信任你。”
他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
苗游对此冒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咳，就是，就是那个谁…哦对，还记得[恋人]的持有者吗？童树，初中生小孩，在雪国人的对话中我了解到她是第一个被透露了身份的阿卡那牌玩家，那个背叛者在替雪国人排出每张牌的持有者。”
苗游：“阿卡那牌大部分都是副本技能吧，副本内的事情跟雪国人有什么联系？”
伏乐生摇摇头，示意他自己也不知道。
背叛者还提交了几个人的名字，全是他怀疑持有阿卡那牌的玩家。
因此在一个风雪格外猖狂、玩家都闭门不出的夜里被找上门时，伏乐生并没有惊讶。
他的名字几乎所有玩家都知道。
平时有玩些微博之类社交平台的都会认识他，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庞大企业，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二代，在前不久还被营销号拿来冲了下业绩。
进来游戏后更是如此，他很快就倚靠[魔术师]的小把戏在这个玩家生活区里铺下了情报网，付得起报酬的都是实力还不错的玩家，进出他那个破屋子的门的张张面孔都比较熟悉，名气也就这么打了出去。
他太显眼了。
被背叛者划进怀疑名单也是预料之中。
“进来喝口热茶吧，别在门口杵着。”他对那几个雪国人说。
之后便是他爽快地承认了身份，还投靠了雪国人。
“你们这里有没有商人这种东西，有的话应该能理解吧。”面对雪国人的怀疑他是这么说的，“我们不做亏本买卖，也没什么志气，只要有利益就能合作。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们可以在这里打下烙印，只要你们应允我的东西确实会兑现。”
他扯低领口，露出了锁骨。
雪国人给出的诱惑是会送他离开游戏。
难怪他会担心苗游独自离开游戏。
雪国人的诱惑是真是假都说不定，他最终离不离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为阿卡那牌玩家在雪国人兑现承诺之前会协助做出的那些事。
“你能理解的吧，”小事上他担心苗游找他麻烦，在说这种把人坑了的大事时他倒是笑嘻嘻的，“一个背叛者已经很麻烦了，不能再往上加人了。”
苗游：“那你现在全都说出来是相信我了吗？”
伏乐生：“我说有你也不信，问这个干嘛，多伤感情。”
苗游嗤笑一声。
“为什么我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姓名？”一旁的黎宿倒是奇怪了。
“你太蠢了。”秒答。
“好的。”自讨没趣。
“你呢？”伏乐生又看向苗游，“没有的话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有，童树那边是什么情况？”
“雪国人没找到她，不过幸运值max的家伙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后面也试着寻找了她，但是她好像躲起来了，我没能找到，因此现在雪国人抓捕的最大目标就是她。”
雪国人很满意他的配合，加上事前对他做了一些调查，大致了解了他的作用，也同样跟他要了同伴的名单。
伏乐生一下子拿出了二三十个名字，说这些都是他观察过并且有几率持有阿卡那牌的玩家。
苗游回想起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场面，这才知道为什么动静这么大。
他应该是把身手都还不错的人给列上去了。
一两个，甚至七八个这种玩家要捕捉都还好说，二三十个，差点没把玩家区给掀了。
偏偏每个看上去都比普通玩家厉害上不少，谁谁都像阿卡那牌持有者，雪国人也无话可说。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份名单上肯定能抓到不少人的，到时候被押回天上的雪国，我需要被抓的人帮我做一件事。”
黎宿：“可是你并没有提前告知我们，在被抓捕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名单上，如果被捕后出现了死伤情况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伏乐生说，“我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算进去，可能会死几个人，但不会全都死，任务总能完成的。”xiumb.com
见两人都看着他，伏乐生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是电车难题会毫不犹豫把拉杆拉到人少那条路的人。”
“你该庆幸黎宿现在吸收了宝石，不然现在得和你吵一架。”苗游说着瞄了眼身旁的宝石限定版，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黎宿在这期间一直没怎么参与进话题，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抬着杠，耳朵是立着，但手上一直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掌心，仿佛这个比伏乐生说的那些信息还要吸引人。
听到了这句话，嘴里憋了许久的问题不经过思考便说了出去：“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我？”
说完自己都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后悔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全身，连拉着他的手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不该提醒他这件事的。
他能清醒地认知自己并没有被侵占身体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多了一些负面的情绪，在苗游表露出不希望他做出杀人这种事后，也把所有的戾气收拢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与之前的自己，从他人的角度看来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有些害怕自己回不去，害怕苗游没那么喜欢他了。
说到底让苗游脱离了那个无限噩梦的，完完全全是之前的黎宿。
苗游竟然还歪头想了一下，这让他更加紧张了。
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手有点疼。”苗游就着这个姿势把他的一同拉起，在黎宿面前晃了晃，“松开点。”
黎宿如梦初醒，急忙撒手：“抱歉……”
苗游直视着他，语气有些怪异：“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是很明白。”
“什么……”
“你以前谈恋爱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吗？没有别的意思，我没交过女朋友，所以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如果谈恋爱的表现都是这样的，那我确实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是我的问题，我——”
“才没有！”黎宿快速打断了他的话，“我哪来的前女友，不是，你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会在想我和前任怎么相处？”
苗游有些诧异：“没有吗，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以为是我和你的前任对比起来显得表现不够好，你才会总是担心这种问题。”
“我……”黎宿语结。
他总不能说他在和自己争个第一吧。
这怎么有脸说出口啊！
在告白的那天晚上苗游就说过，让他不要有事情放自己心里弯弯绕绕，什么都可以直接跟他说，但就是忍不住。
“我”了半天，黎宿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好的应答，有些泄气地说：“什么也没有。”
苗游更迷茫了。
乐子人伏乐生倒是在一旁看得有滋有味，他本以为这段关系中苗游把黎宿拿捏得死死的，让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万万没想到原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他们对石棺剧情走向完全摸不着头绪时，苗游脸上的迷茫都没有此时明显。
苗游很认真地问：“那我是不是需要做点什么，才能打消你的怀疑。”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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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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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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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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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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