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是疯魔状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带着纯粹的恶意。
“别出去。”苗游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叮嘱,然后松开了怀里的人,把她往内又推了推。
肌肉男因为丢了面子对他怀恨在心,只要他引走肌肉男,妹妹这个位置十分隐蔽,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辆破烂的车上搜查了,说不定妹妹能熬到救援来的时候。
他狠心起身往前一蹿,肌肉男一直盯着他,见他迎面而来,伸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力气之大,苗游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充血了,青筋浮现在脖子上,完全无法呼吸。
他低头在肌肉男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对方吃痛松开,苗游两三下就顺着前挡风玻璃的大洞就钻了出去。
少年人身体纤长,几乎没有感觉到阻碍,只衣服上被蹭上了不少鲜红的血,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血是从哪而来的,手脚并用爬上了车顶。
肌肉男在车内发出了一声吼,让苗游的心颤了几下,还以为他发现了后排座椅下苗素的存在,幸好肌肉男也随之从挡风玻璃处的洞钻出来了,苗游才松了一口气。
随着他的这一声,那群呜呜泱泱围在某个地方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声源处——看到了脚下踩着小轿车的苗游。
苗游看到有不少人的脸上都糊着血,顺着脖颈而下晕湿了衣领。
他不受控制地呜咽了一声,但声音一出来他就止住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陷入软弱的状态中。
“来抓我啊!”他颤抖着大喊。
他要把这群人带的越远越好,最好远到不会走回来。
肌肉男从挡风玻璃处爬出,在车前盖上摇摇晃晃站起去抓他,但苗游很灵活,在他的手即将抓上脚踝时就一跃到了隔壁轿车的车顶上。
刚落地就被雨水滑了个趔趄,差点从车上滚落,幸好勉强稳住了身形。
捂住狂跳的心脏,苗游喘着粗气看了眼被他的声音吸引来,已经快到他跟前的大部队,狠了狠心又往相邻的车顶跃去。
幸运的是这些拥挤堆放的车不仅给苗游的逃跑产生了阻碍,对他们的抓捕更是提升了不少难度。
他们人太多了,人挤人,像疯了一样往前赶,甚至还有人在推搡中摔倒,被其他人踩踏着发出惨叫。
但他们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脚步不曾慢下来。
苗游在车顶与车顶之间跳跃走动,由于身体素质不错,动作较为轻盈,很快就甩掉了身后人一段距离。
这时他才有空闲能回头望一眼。
果然大部分人都来追他了,只留有三三两两分散在原来的地方,没有被他吸引。
但这仅仅是跟大部队相比少得多,只要苗素被其中一个人发现肯定就跑不掉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尽量的减少她被发现的几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暴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把吸水变得有些沉重的针织外套脱下来甩到了呜呜泱泱的人群中,挑衅道:“追我啊,废物们。”
外套盖到了一个人的头上——苗游已经不想称呼他们为“人”了。
它还没反应过来为何突然被黑暗笼罩,就有十几双手抓上了它脸上的衣服,苗游看着那个东西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等外套被撕得四分五裂,他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它那些争先恐后去抓衣服的同类在混乱中把它的眼睛抠下来了。
空洞的眼眶上垂着神经和血丝,但眼球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掉落在地上被人踩爆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苗游有些想呕吐的冲动。
眼见着四面八方的怪物都朝他包围而来,苗游又迈开了他的步伐。
躲过一只迎面而来试图抓住脚踝把他拖下来的手,脚下一转,换了个目前还未被堵住去路的方向。
这些东西疯癫归疯癫,但好像还是会思考的,竟然懂得围堵包围。
但苗游仗着自己灵活,地上、车顶、车底全是他的前进道路,可以无缝切换,终于在兵荒马乱下跑出了服务站。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一心奔跑的苗游也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密密麻麻的车辆一直堆到了被雨雾掩盖的远处,一眼望不到边际。
而服务站外车辆的情况又与里面的不同,没有茹毛饮血的怪物在游荡,仿佛凭空消失了,荒凉的公路上一片死寂,耳闻的只有喧闹的雨声。
风吹日晒的白色路牌泛着暗黄污渍,草坪上停着失控错道的车,闪烁的蓝紫色霓虹灯光映得它们看上去都有些不真实的幻感。
苗游扑到离他最近的小轿车上查看,拉开车门,车载音响的声音瞬间泄漏了出来,但车上没有车主的踪影。
音乐放得很大声,低沉喑哑的外国男声唱出了现下的几分苍凉,沿着大开的车门飘散在这条公路上。
苗游突然有些迷茫。
他不会是在做噩梦吧。
服务站内的人突然开始吃人,服务站外的人全都凭空消失,这一切都太不现实了。
鞋子在逃跑的时候掉了一只,于是他干脆全甩掉了,此时赤足站在满是细碎石子的沥青路上被硌得有些生疼,苗游突然就不想跑了。
是噩梦的话,死了应该就醒了吧。
爸妈还在,妹妹也没有危险。
他被赶上来的怪物们按倒在地,粗粝的沥青路面在脸上划出道道血痕,皮开肉绽混着泥砂和雨水,苗游愣是没吭一声。
手臂和小腿被十几只手抓住,苗游咬住嘴唇,做好了迎接四肢被扯开的准备。
结果料想的疼痛没有到来,他们抬起了他。
然后把他带回了服务站。
带回那处地面全是鲜红的地方。
他被押着跪倒在地,暴雨把红色蔓延开来,晕上了他的裤管。
但苗游已经无暇去顾虑这种事情了,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坐在散落碎肉和布条里的女孩。
她也以跟自己同样的姿势被按倒在血泊中。
“哥…”苗游听见她哭着说,“我好怕……”
没事,这是梦。
苗游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的身体还是颤抖了起来。
肌肉男在苗素的背后朝苗游露出狞笑,在他的注视下,手上一用力——
苗游满眼的血红。
原来手臂被硬生生扯断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新鲜的血液也被雨水带到了他的脚下,晕染上了他的衣服。
她张大的嘴应该是在惨叫。
但苗游觉得自己的耳朵只能听到轰鸣。
他木木地看着惨案持续升级,连身上的束缚什么时候松开了都不知道。
“哥,我好疼……”只留有一只手臂的苗素抠着地面拖动身体朝他过来。
她的颈骨往后折断了,从苗游的角度看不清她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声音还是带着令人心疼的哭泣,就像她当初央求苗游不要再支付医药费时那样。
苗游想起来了。
他现在是在该死的游戏副本里。
苗素一步一步地爬到了他的面前,说:“哥,我好疼,你为什么不救我。”
[哥,治疗好疼,我们不治了吧……]
苗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颤抖着去抚摸她已经往后折的脸。
如果是清醒着经历,成年的苗游可以让自己冷静看待这一切,但他刚刚才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现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甚至因为此时太过负面的状态而有生理性的干呕冲动。
他哑着声音说:“我对不起爸妈,没有照顾好你。”
[给你,十八岁生日礼物。我托护士姐姐买的,你抽烟的事我早就知道啦,以后不用偷偷去外面抽完再回来,但是也不能多抽哦。]
“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抱住了这具残缺的身体,在浓重的血腥味里模糊了双眼。
“我救不了你……”
[节哀。]
偌大的服务站里除了他们再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雨声掩盖住了那些溃堤的情绪。
苗游从梦中带着一身冷汗惊醒,环视了下四周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雨刷不断挥舞着,父母在主副驾驶位上交谈,妹妹巴着后座的车窗哈气。
苗游揉了下太阳穴,记不起来是做了什么噩梦,但还是有些惊魂不定。
苗游把跪坐在椅子上的妹妹拉下来,给她扣上安全带:“别闹。”
在开车的苗父闻言笑了一声:“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苗游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爸爸,雨太大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停一下?”
“确实很大,早知道不该出来的。”
苗母接话:“前边不是有个服务站吗,在那里休息会儿吧,说不定等下就雨停了。”
听到“服务站”三个字苗游不知为何心脏突然狂跳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阻止道:“现在那里应该很多人吧,我们别去凑这个热闹了,我们换条人少的路,路上应该会有可以停车的地方。”www.xiumb.com
“也行。”苗父倒是无所谓。
堵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下个路口时,他驶向了因没有路灯而车辆较少的那条道路。
-
那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
男人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坐在角落,俊美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只愣愣地用指腹一遍遍临摹着冰冷尸体的脸。
手腕上浮现的冰蓝色标志明明灭灭不停闪烁,光影流动中还夹杂了几丝红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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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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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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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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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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