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高山,一条白练倾泻而下,即便远隔,依旧能感觉到冰凉的瀑布水打在身上的触感。
西瓜又圆又大,桃李交相辉映,苹果红绿相间,草莓诱人欲滴,黄的芒果,绿的梨子,紫红的百香果,黄绿辉映的柠檬……
连绵起伏的群山上,茶树和果树们相依相偎,近在眼前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鸡鸭鹅们打闹着从面前经过,鸭子和大鹅扑进水里,怕水的鸡在岸边气急败坏。
受了惊扰的鱼儿跃出水面,鳞光闪闪,猪崽子们不甘示弱,迈着粗壮的腿,与鸡开始新一轮的追赶。
眼前的一切都很美,诗情画意不过如此,而穿着休闲西服的洛轻水和顾千山,像极了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就是,我的世界。”顾千山握住洛轻水的手,轻声说道。
洛轻水僵硬转动脖子,惊讶和惊恐的表情变成了一幅滑稽画,让他变得怪异可爱,顾千山扑哧笑出声,揉了揉他不算软的短发。
“我知道你现在疑问很多,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回答你,但现在,我们不能在这儿站着了,猪崽子们撵着鸡过来了。”
洛轻水下意识追踪着他的视线所及,看到了近乎咫尺的鸡,然后就被顾千山给抱到了几步外,与勉强飞起来的鸡擦身而过。
“你一个人管这些?”如顾千山所言,洛轻水现在真的有太多疑问想问,可挑来挑去,他决定什么都不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现在他被分享了顾千山的秘密,这就够了。
“对,管了五年了。”顾千山利落点头,“不过并不算麻烦,这里的东西都听从我的指挥,就像这样。”
顾千山伴着话音伸出手,几颗红艳艳的大草莓落在他掌心。
“归你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我带回家的草莓?”
“我之前吃的那些……都是这里的?”洛轻水机械地接过,咬一口,酸甜的草莓汁在嘴巴里爆开,浓郁的草莓香气沾染着他的每一颗牙齿每一寸口腔。
“嗯,弱水三千里用的原材料,也基本都是这里的产出,不过会经过勾兑,这里产出的食物不仅仅是味道绝,还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和一些不太明显的效果,如果用在店里的产品上,容易被食药监局盯上,不划算。”
顾千山陪着他在这片土地上瞎溜达,介绍着情况:“而且,我一个开店的,从来不进货,怎么小心都会被有心人看出来,所以我的进货量很大,不过只有一小部分会用来与空间产品混合,其余都通过各种渠道捐赠出去了。”
这一点,洛轻水并不好奇,他静静听着,几口吃完了草莓,两个人也走到了河边。
河水清可见底,鱼虾追逐嬉戏,蚌壳跑得很快,螃蟹在后边紧追不舍,田螺躲在岸边,不仔细看倒也不太容易看见。
“我觉得,你开甜品店可惜了。”瞧瞧这里的生态环境,开家甜品店才能用多少啊!
“我开甜品店,并不全是因为这个空间,还有更重要的一个考量条件是,你喜欢甜品。”
顾千山永远记得,梦里的洛轻水一边吃着甜腻的草莓蛋糕,一边喝着减糖的奶茶,嘴巴一鼓一鼓像只仓鼠,眸光晶亮地说,生活太苦了,当然要吃点甜的啊!
那时候的洛轻水,养母去世,也得知跟着亲生父亲去了夏威夷的洛轻音因为严重的抑郁症轻生而亡,年仅21岁。
他的生活一地鸡毛,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倔强而固执地将所有人抵挡在他心门之外,谢绝关心他的人入内,他认为没有人会真心想要关心他,和他交往,所有人都只想借着关心他的由头,听他的悲惨,安慰自己的失意。
但还好,还好他找来的很及时,洛轻水的养母虽然不在了,但洛轻音还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洛轻水的世界还没有陷入无边的黑暗。
以后,有他在,洛轻水也不会再陷入那样的黑暗。
“你真的很了解我似的。”洛轻水打趣,心里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顾千山开甜品店的时候,他还在医院病床上,可怜兮兮写代码呢,怎么会影响到顾千山的决定?
“毕竟已经了解过一次,你现在和那个时候很不一样,但很多小习惯和爱好都养成了,我照猫画虎总能猜对八-九分。”
这是顾千山第一次直白地告诉洛轻水,他自以为的初次见面,不过是另一个人的苦心追逐。
“别、别开玩笑了。”洛轻水有些磕巴,他直觉接下来要听到的不会是很好的消息,第六感让他选择了逃避。
“我没有开玩笑,我跟你说的那个小男孩的故事,其实就是我自己的故事。爸爸去世以后,妈妈一直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我也将考入军校或警校作为毕生宏愿。直到18岁生日那天,我做了一场跌宕苦涩的梦。”
“他也一直在找一个人,我们一开始说帮他找来着,可他连人家叫什么多大了住哪里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找人家,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当初珉宜的话又一次在洛轻水耳边炸响,他当初的好奇和淡淡心酸,在这一刻鞣成了百转千回,让他呼吸不畅,让他思维迟缓,让他无言以对。
“那个梦……能详细说说吗?”许久,洛轻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又嘶哑,难听得厉害。
“梦里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1605的门外,是在四年后的江洲游戏展,我接到安保任务在展会上负责安全疏通,你是梦场游戏公司的领队,带领团队来介绍你们公司历时六年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新游戏,那款游戏的反馈很好,你们的展台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我过去拦人,我们隔着人群对视微笑。”
“展会结束后,我发挥了狗皮膏药的本质,追着你跑了很久,才勉强算得上你的朋友,你不知道,梦里的我为了能和你多说几句话,每天除了工作时间都用来学习游戏相关知识了,而且我还要研究你对游戏的见解和想法,免得产出了和你相悖的论点,被你拉进黑名单,真的好惨啊!”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soulmate,不过是其中一个人的疯狂学习和揣摩罢了。
风很温柔,阳光很温柔,空间里的每一寸花草树木都很温柔。
他们并肩而坐,听瀑布落下,听流水潺潺,听鸟鸣虫叫,听时间凝滞。
“我承认,我不是临时起意带你去夏威夷的。”顾千山讲了很多很有意思的梦境里的事,见洛轻水始终眉眼含笑又游离在故事之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件事告诉你是不是正确,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Χiυmъ.cοΜ
洛轻水怔住,唇角笑意远离,他垂眸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在梦里,轻音是不是出事了?”
“嗯,轻音死于21岁生日,是……因为抑郁症。”
那就解释得通了,突然说什么累了要去玩,还非要带上行动不便的他,世界那么大,偏偏是去夏威夷,夏威夷的店那么多,偏偏是洛轻音打工的那家。
这一切巧合,都是顾千山的刻意为之,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他提出要带洛轻音回国,顾千山半句反对都没有。
或许从一开始,顾千山就打算带回洛轻音,可能是后来担心洛轻音不会轻易交付信任,才带上了行动不便的他。
“所以你说,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不太一样。”洛轻水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说出这句话的,怪诞又可笑的感觉。
“对!我很高兴,轻水,我真的很高兴,从见到洛轻音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高兴。洛轻音活着,那个你永远不会出现了,真的很好。”顾千山认真地与他对视着,毫不遮掩自己对梦里的洛轻水的心疼,更不吝与表达他此刻的喜悦。
“我只是很遗憾,遗憾没能再早一点梦到那些过往,如果在你16岁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些,我一定不会让你养母去世。”
“没用的。”洛轻水摇头,苦笑着,“妈妈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突发急症,她是积劳成疾,从她离婚开始,从她决定收养我开始,她的病根就已经埋下了。”
“现在就很好了,谢谢你。”洛轻水回以浅笑,轻轻拥抱着他,“谢谢你没让我落下又一个终生的遗憾。”
“至于现在,我想知道你精心制作的蛋糕还好吗?”
他们俩跑进空间倒是快快乐乐,可怜那个蛋糕,还在承受仙女棒的劈里啪啦,或许仙女棒这会已经燃尽,现在融化的是奶油了。
“放心,我们进来之后,现实里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你的蛋糕没有任何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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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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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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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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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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