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几个人在商量明天的事宜。
“明天都尽量起早点啊,我们赶在中午之前吃完中饭,然后出发下山。”阿奇督促着众人,“有些没来的,一个房间的互相告知。”
“从山上下来,大家就要再度各奔东西了,这次一别,以后就很难再有人那么齐的一次了。”赵万怡提议,“在群里说一声,天黑前人要到齐,拍一张集体合影用以留念。”
“叶衎呢?”阿奇问,“人怎么还没来?”
“别着急。”狍子边斗地主边道,“他晚课还没下呢。”
“几点了,”阿奇抬手看了眼腕表,“行吧,才五点半,那等他一会儿。”
说完明天的注意事项,几个男人开始聊起生意上的事儿,不知谁的话匣子一开,有人卖起了保险。
赵万怡对这些没兴趣,转头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
“霏霏,别玩手机了,来,聊个两块钱的。”赵万怡说,“今儿你有没有去找他?”
马霏正在用手机赶工,设计海报。
她这次是带工来的云南,领导临时发布的任务,她不得不做。
本来就很烦躁,现在被赵万怡揭开伤疤,更是烦上加烦,权当没听到她的声音,可赵万怡这该死的不知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的——
“哎,你还记得昨天路上那个好心的姑娘么?就是你哭了安慰你来着的那个女孩儿,还有印象吗?”
“没了。”马霏头也不抬,冷声回。
“真的不记得了?”赵万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可惜和遗憾,凑近她,悄悄又说,“你昨天不该喝的那么醉的,你知不知道,后来那个女生跟叶衎相谈甚欢?昨儿我们在这里唱歌吃宵夜,那个女生也在。”
“她也在?”马霏诧异地抬头,“她怎么会在?”
赵万怡耸了耸肩,心里一阵心虚,没敢说真话,便岔开了话题:“昨儿你不在,我们这些在场的,真是大跌眼镜,叶衎对那个女生可照顾了,有问必答,后来还送她回客房,送客房哦,我们这些朋友都认识十来年了,哪个女生曾有这样的待遇过?”Χiυmъ.cοΜ
没有。
没有。
大学时期一起去酒吧玩,他们喝的横七竖八,喝的稀烂醉,叶衎只会就地或者隔壁ktv开个包厢,让服务员把他们一堆人送过去,醒了就自己回家。
“而且,”赵万怡不知她心中所想,托着下巴颏,意味深长道,“孤男寡女,酒后送回客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哦。”
“……”
难怪他们早上大清晨的,会坐在一起吃早餐。
她睡得早,也起得早,刚睁眼便爬起来梳洗打扮,想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人罢了。
人是见到了,指不定是刚从那女生的床下来。
赵万怡说:“依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休想。”马霏沉默了半晌,终于发声。
“那你还想怎么样?”赵万怡说,“人家要是喜欢你的话,早喜欢了,这都快十年过去了,不但一个眼神都没给你——”
“你住嘴吧。”马霏作图的动作一顿,恼羞成怒道。
晚上过七点,庭院里堆满了人,叶衎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彼时天尚未黑,橘红的晚霞挂在天边,一群人在灯下拍了个大合照。
刚拍完照,叶衎接到彷仔的来电,走到一边接通。
这小子正在公费旅游。
他刚下晚课,洗了个澡才过来,头发只吹了个半干,此刻站在庭院的风口处,晚风一吹,头顶树叶飒飒,头发也跟着挥动。
身后有人在唱歌,还是大学同学,毕业当了歌手,在娱乐圈奋斗多年,今天仍是十八线,无人在意。
唱得倒是挺不错的,叶衎边听彷仔唠唠叨叨,边听歌,边心想要是这人愿意的话,他可以签下来,以后就在这里驻唱,拿的死工资都比他在一线城市打拼来得强。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叶衎往桌子那边的方向走,从中却走出两个人。
“老板。”
是员工,面色难看。
“怎么了?”叶衎停下脚步,问他。
“老板,前台下午接到电话,有一位客人打来说联系不到他的朋友们,接近两个小时,手机都处在关机状态,这里太大了,请求我们帮忙找找人。”
“找吧。”叶衎大手一挥,“让客房部那边多支出几个人,往山上找一找,封条真是拉多少条都没用。”
“找过了,整个后山都找过了,以防万一是摔下了山,我们还每棵树,每个可能失足摔落的地点都彻底检查过了。”员工嗓子紧张,边说边打量老板愈发黑下来的脸色。
另一个员工说:“老板,虽然说有钱的游客三天两头不回来是常事,指不定在山下玩尽兴了,懒得回山上来。但是两个人都打不通电话,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要不,老板,你帮忙找一找?”
“我怎么找?”叶衎微乎其微地叹一口气。
“老板……”员工哀求道,“人挺可怜的,俩个女生刚成年不久,要是有什么不测……”
听上去是那么回事,看来不出手相助,回头真出事儿了,他得成为千古罪人。
叶衎叹了口气,说道:“傻瓜,她们是人,活生生的人,长着腿会跑的人,而且我跟她们素不相识,就算找也只能算出个大概方向。”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他们在半山腰,这算出来范围也太大了。
两个员工见他虽颇有微词。却肯施出援手,说什么也不肯打退堂鼓,连忙哄着他:“要不先算算吧,算出来找不到另说,能找到就更好了!”
“……下次碰到这种事儿麻烦找警察。”
“这不是都成年了吗,报案也没办法即可立案。还不如找老板您,现成的大仙!”
“……”
不想再听下属吹彩虹屁,叶衎问:“那两个客人叫什么?”
“一个叫姚明姝。”两个员工异口同声道,“一个叫黄烟!”
“黄烟,你说句话啊!”
悉悉索索的动静,一个人蠕动到黄烟身旁。
视野全黑,什么都看不到,眼睛上的布条缠死紧,防止挣脱滑落,打了好几个死结。
黄烟贴着墙边,感受着车子特有的颠簸动静。
她们在一个车厢里。
车里不只有她们俩个人,还有一个女生,也是任姚明姝怎么跟她讲话,也不搭理人的,倘若不是刚才车子经过减缓带,灰尘都颠了起来,惹得她打了一个喷嚏,她们都判断不出这人的性别。
没人搭理姚明姝,很快,她在这份压抑的寂静中哭了起来。
“烟妹,你说我们是不是被人贩子绑了呀。”
不知道。
黄烟有气无力地心想。
她仍然浑身肌无力,不知道那人用得什么捂了她,药效太劲,现在都没过。
为了一直保持清醒,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伴着姚明姝逐渐绝望的哭声,车轱辘碾压过花花草草的土壤,慢慢停了下来。
“烟妹,烟妹……”姚明姝的哭声减弱,往黄烟的方向挤了挤,“停下来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黄烟回了一句,声音微弱,细细碎碎的,不成调。
“什么?你再说一遍。”姚明姝往声源凑近了一点,“你,我听到了,你,还有呢?能,你能,你继续说,看见!看见,我听到——”姚明姝顿时泄了气,带着哭腔道,“我看不见……我眼睛被捂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烟妹,我不想被卖,不想当生育机器……”
她太害怕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身后车厢门‘吱嘎’一声打开,溜了几缕光进来都没发现。
黄烟说不出话,想摸摸她的脑袋,给予她一点安慰,奈何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很快,有人跳进了车厢,有棍子敲打在车壁,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动静很大。
黄烟贴着车板,被这一声震荡轰得失聪几秒。
姚明姝亦被这一声吓得往黄烟怀里瑟缩,连哭都短暂的忘了,脑袋一片空白的对着门口。
车厢不小,是大货车的规格。
她们的位置就在门口不远处,轻易就被伸过来的魔爪拽了过去,硬生生拖拽到门边,然后失重,掉落在被车轮碾压过的草地土壤上,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黄烟只感觉到她脸上沾上了湿润的泥土。
在下雨。
随着她变换动作,扫过她脸上的杂草亦留下了雨水。
弥漫在空气中的泥腥味将她包围,黄烟沉默地躺在地上,有那么几丝雨水滴落在她的脸庞上。
阴天的白天。
是第二天。
今天的天气还是很不好,不知道玉龙雪山怎么样。
这一刻,黄烟也很想哭。
不同于雨水的冰凉,眼泪热热的,浸湿了紧紧缠裹在眼睛上的布条。
这一刻,没有一处是安静的,天在下雨,云在闷雷,风在叫嚣,草在骚动。
姚明姝在放声痛哭,那个陌生的女孩在低声抽泣。
车厢门被关上,杵在她们身旁的人口音浓重:“去,问那些渔夫佬还能不能出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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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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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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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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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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