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光,一片模糊,揉了揉睁不太开的双目,眼前的风景才逐渐加以刻画线条,有了颜色不一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落地窗外的院落里,蓝天白云与黄灿灿的天光,小鸟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
黄烟阖上酸涩的眼睑,手臂抬起挡在眼上方,挡去当下眼睛还无法适应的日光,在沙发上缓了片刻,宿醉使得她浑身沉重,哪儿都软塌塌的,使不上力气。过了好一会儿,她发出‘啊——’的气泡音,自我唾弃了两分钟,才慢慢爬起来,往楼上爬去。
门打开,姚明姝的床上空空如也,而她的床上趴着姚明姝。
姚明姝鞋子都没脱,双腿横在床外,脸侧着,右脸颊的肉被压出三条褶子,枕头上洇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口水。
黄烟怕她睡醒右脸麻痹,推了她一把,让她翻了个身。
人没醒。
拍开她的手,咂了咂嘴巴又睡了过去。
黄烟跟着打了个呵欠,打开行李箱翻出干净的裙子,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迎面撞上正在打呵欠下楼的顾家期。
顾家期闻声转头,看见是她,提议道:“早餐去?”
“几点了?”
“十二点。”
“竟然!……走吧。”
他们今日白天的行程是自驾游洱海,结束后到山上的民宿去。
接下来三天在山上体验生活。m.xiumb.com
其实也没那么山,只是半山腰而已。
据顾家期所说,这家民宿酒馆一体的‘晚风’风景很漂亮,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这间民宿里,白天还是晚上。
同行的其余四人扬言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必须要来看看才不虚此行。
上山的前半程是刘诃辉掌方向盘,后半程轮到黄烟来开车。
游洱海的时候太累了,她前半程几乎是睡过来的,直到后半程亲自开车才真正观赏到沿途的风景。
沿着崎岖的沥青山路,绕过几个弯,途经成片的山林和几家不起眼的小房子,漫山遍野的灰青中,这家屹立在半山腰的栖居,在原始地块呈台阶状形态基础上的设计,彷佛是山野与奢华的结合,被山林嵌在其中,却又如此的明亮而恢宏,宛若大自然亲自揭开的面纱,让人们见识见识这置身于水墨画中的桃源。
将车子停在专门开设的停车场,其实只是半山腰支出来的一个‘平台’,车子停好,已经有两个穿着制服样式的服务生上前来招待他们。
“是顾先生吗?”
差不多到的时候,顾家期给他们打过电话,生怕找不着地方。
民宿和酒馆虽是一体的,但只是去喝酒小酌,当天下山或在酒馆宿醉的话,没有服务生来接待的待遇。
客人居住的房间错落有致地散落于山间,以古树为邻。
办好入住登记之后,她跟姚明姝住一间,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绕过一系列以片层形式贴合地形延展的观景露台,踏过一步步毛石砌筑的台阶。
“哇,真的好美啊。”姚明姝不由地感叹,“难怪顾家期一路都在逼逼。”
“待会记得把钱转回给他。”黄烟举着手机,走在她后面拍摄。
“那是当然了。”姚明姝回答。
行李箱轱辘在毛石上滚动的声音盖过了俩人自然说话的声音,加之来自山间的回响,于是俩人沉默地欣赏了一路,直到到了客房,感叹再次爆发而来。
“这钱我马上打好吧!”姚明姝震惊地大喊着,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天哪,这采光,这装潢,这落地窗,这小阳台……”
最绝的莫过于这个坡形屋顶的屋檐下,支出山间的小阳台,围栏半人高,与夯土同色的木头砌成。
“绝了,真的绝了。”姚明姝喟叹着,一转身。
只见黄烟踮着脚丫,伫立在落地窗前,两手打竖挡着脸,额头贴在窗玻璃面上,朝外张望。
外面是木条拼接的庭院,艳阳高照的山间,视野所到之处都是萋萋的树影。
蝉声在鸣,刺眼的日光挥洒大地。
没有开灯的屋里,与被光所照到的折角形成一明一暗的局面。
姚明姝站在阴影中,举起手机,给落地窗旁身着长及大腿的小白裙、浑然不觉的黄烟拍了一张背影照。
照片中,黄烟踮着光洁的脚尖倚立在落地窗前,金灿灿地日光将她姣好的身段线条勾勒出来。
又欲又纯。
——姚明姝的第一感想。
正当她还想再拍几张的时候,黄烟打开窗门,回过头来,冁然而笑,高兴地朝她招手。
“有无边泳池!”
她雀跃生动地欢呼着,迈出了房间的门槛,裙摆曳起,光铺洒在她的发丝,她的肩膀,她的肌肤,她的小白裙上,小白裙白到反出一层柔光,将她笼罩在其中。
那一刻,站在原地的姚明姝黯然失色,不是因为她站在阴影中,而是黄烟太过于生动。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因她动作而摇曳起来的裙摆,她如瀑的发丝,只要她站在这里,她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窗外的山清,水秀,皆不如她被山风吹动发丝的瞬息。
黄烟不知道,她有多么的美丽。
正如她不知道,沿路走来,有多少人在暗中觊觎她的皮囊。
晚上,绕了几个观景露台,去到山的另一个方位的酒馆,一行人难得齐聚一桌,密集地聊完了对此处世外桃源的喟叹之后,再无话可说,顾家期实在隐忍不了这样的沉默,先一步去找陌生女孩儿聊天去了。
剩下四人默默地吃饭,一边听歌,一边说悄悄话。
酒馆和民宿尽管所属一家,同一个老板,名字都叫晚风,但经营彷佛是各开各的,民宿那边静谧又惬意,酒馆这边却人山人海,笙歌鼎沸的热火朝天,每当一曲毕,台下必掌声雷动,鼓掌叫好,氛围好不热闹。
黄烟点了一杯可尔必思和菠萝泥的鸡尾酒,又点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美食,生的熟的都有,但每份的分量都不多,乃至于他们几个人都是各点各的,亦没有产生要分着吃的念头。
刚填饱肚子,音乐停了。
下一个驻唱上台,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生。
音乐再度响起,是一首黄烟从未听过的民谣。
红裙子女生半坐在昏黄的光束下,吉他弹出的每一个音,都在缓慢地贴附着这道厚实但不沙哑的女声,缠缠绵绵的,却又那么忧伤。
黄烟的目光紧随着她一举一动,变得脆弱而心碎,左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有什么想法吗?”姚明姝看到桌底下,她的小动作,随口问了一句。
黄烟听到了,没回答,但打拍子的手仍在持续着,过了一分多钟,副歌渐渐没入尾声,她方才呢喃了句——
“这歌很好编舞啊。”
刘诃辉听到了她们的交谈,本来放在台子上的目光,登时回到桌上,看向黄烟。
“你认真的?”刘诃辉吃惊地问。
“这可是慢歌。”姚明姝亦附和道。
“啊,”几乎是瞬间就收到了邓晗炙热的目光,黄烟端起鸡尾酒,轻轻泯了一口悠悠地说,“慢歌快舞,也可以很震撼,主要是表达情感么,至于是什么情感,什么情感都可以啊,我们理解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说得容易……”姚明姝推了她肩膀一把,笑骂道。
酒水洒在衣服上。
黄烟瞬间倒吸一口气,忙不迭抽出纸巾摁压还没来得及被吸收的水分。
于事无补。
“不过,谁让我们烟妹是个天才呢。”姚明姝笑着说,睨了一眼旁边的邓晗。
她这一眼可没有特意去掩饰。
这桌上四个人,只有邓晗不是中舞的,但也是个会跳舞的,于是姚明姝这一眼和这句话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可谓是不言而喻了。
黄烟自然察觉出她的小把戏,只觉得姚明姝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邓晗可不是没脾气的人,反而还是个大小姐脾气。
黄烟不想参与其中,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将外套脱下来,揪着被酒水淋湿半只袖子的小西装。
光是纸巾肯定擦不干净,好在她傍晚出来时换下了那条白色裙子,否则裙子得报废了。
“你什么意思?”邓晗放下筷子,板着脸冷声看她。
“什么什么意思?”姚明姝无辜地看她,“我就看你这个方向一眼怎么了?你这么大脸挡在这儿,我就无意中扫到了而已,有事儿吗你?”
“欸欸欸。”刘诃辉顿时头疼不已,忙伸手将二人隔开,“干嘛呢你俩。”
“问你的好同学们啊。”邓晗冷笑道,扫旁人一眼。
是‘们’。
再次被殃及无辜的黄烟,头都没抬,揪着被酒水淋湿的袖子,陷入沉思。
回去换一件外套么?
可回去要走一段路。
那么不穿了?可她上半身只是一条绿色的丝巾,打了两个结绑成的文胸。
这么穿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挺冷的,现在山上只有十来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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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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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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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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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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