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单力薄，谁也不敢多话。生怕惹到这群凶神恶煞的社会人，招来毒打。
程因用被子盖住头，缩在角落。
脚步声来来回回在桥洞子里转，似乎认定了，他就躲在这里。
“臭要饭的，别挡路。”
“捡起来。”
“臭要饭这么有骨气。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跟王老板对着干。”
程因听出来是小乔挨揍了，他一个小要饭的，跟社会大哥硬刚，简直是自寻死路。
没曾想，他不但不让路，还固执的拦下人，嘴里只有一句话，“捡起来！”
“王老板说了，势必找到小瘸子。去别的地方看看，挖地三尺，也要那个瘸子找出来。妈的，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东子，你留下，说不定，他一会儿会回来。”
正当程因要松口气，自己的盖头的被子突然被掀开。他来不及做反应，只能木讷地抬起头。一双全白的眼睛，吓得对方大叫。
一计响亮的耳光，响彻桥洞子。
程因以为是自己挨揍，刚要伪装出一个疼的表情。没曾想，是小乔挡在他面前，还狠狠抽了对方一耳光。
“臭要饭的，居然敢打我。”
最近天气恶劣，桥洞子里除了要饭的，还躲着许多流浪猫狗。
小乔吹了一声口哨，七八条流浪狗飞扑出来，团团围住程因，不让人靠近。呲牙咧嘴的汪汪喊叫，保护程因的安全。
那个被留下的小弟东子丢了面子，愤怒的咆哮，
“你们给我等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咱们就是要饭的，要啥尊严。程因拉住小乔，不让他再追，免得挨更多的揍。
程因在地上写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升官发财。
大过年的，干嘛要跟一群社会渣滓过不去，晦气。再说了，当叫花子，要什么尊严。程因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忍忍就过去了。
“小人畏威不畏德。”
这个小乔到底什么来历？程因一惊，他的教养谈吐，绝不是一个要饭的能具备的。程因写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为了按程因的心，小乔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让程因摸摸他。
他的触觉已经恢复了大半，手摸到的地方，坑坑洼洼，有大量的伤痕。
“老乔说，捡到我时，我受了很重的伤。醒来以后，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又毁容又重伤。程因一惊，究竟是怎样人会下这样的毒手。
由于小乔的脸部受了重伤，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容。因此，他就成了一个无人知晓来历的黑户。
程因想了想，一把抓住小乔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摸到指头的时候，程因发觉小乔的双手不同程度的丧失了机能。左手只有食指，拇指能动。右手纯粹是摆设。
但可以肯定一点，小乔从前绝对是个豪门贵家的大少爷。
像程因，他从前做纸扎，一双手粗糙得跟磨砂纸一样。只有像庞天瑞那种，喝水都要两个美女佣人倒的大少爷，才能长着那样一双细腻的手。小乔的手甚至还要好，摸上去像是在抚触一块玉石。
小乔触电似的抽回手，“程因，我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你。”
程因心想，他现在又哑又瞎，还是个瘸子，有什么好贪图的。
“那天看你一个人在外头受欺负，不忍心。所以才出手相助。”
程因写到：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一定帮你找到家人。
“冥冥中，自有机缘。”小乔伸手替程因重新盖好被子，“你我能相遇，说不定就是老天注定。”
程因认真的又写到：行吧，你喊我一声爸爸，我叫你一声儿子。相亲相爱一家人。
“胡说八道。”
一群臭要饭的，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只有一台收音机，信号时有时无的放着杭南电台，听个声响解闷。
男主播口嗨，播新闻的同时，说了点八卦。“横远集团正式公布总裁人选，上官耀凡以高票当选。说到这个上官总裁，也是曾经的娱乐圈热点人物。小天后萧晴，双子组合江小辛，混血歌手朱丽安都曾对他表示好感。年少有为，人生赢家。”
收音机一阵雪花声，半天也没有人出声。
程因琢磨这个乱说话的主持人应该是被上官耀凡就地火化了。
另一个主播紧急替换上场，“下边插播一条紧急寻人启事：乔渡生，男，身高相貌年龄不详。如能提供线索，酬金丰厚。寻人电话：18123.....”
程因听见乔渡生的名字，想也没想，扑上去摸索收音机。这个时间点，连他自己特根本没有意识到，乔渡生会一去难回。除了自己，阿生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着急的用手拍打收音机，想听清楚更多。
主持人连续重复了三十几遍寻人启事，可见这个金主爸爸给的钱够多。
号码，对，记号码。程因拉小乔的衣角，让他打这个号码看看。
“我没有手机。”
程因也是急糊涂了，小乔都沦落到要饭了，那还有钱买手机。
“你也在找他？”
身体一凌空，程因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小乔连问都不问，程因要找乔渡生作的原因，抱起他就往外走。
“附近有个报亭，我带你去。”
有老乞丐在后边喊，“把帽子带上，你那个样子出门要吓死人的。”
程因也不是很想出去。额，公主抱是很浪漫没错，尤其是在外边还下着雪。但是，两个叫花子这样抱着，有点奇怪。程因挥手拍小乔的胸膛，干张大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一张毛毯子将程因紧紧盖住。
雪应该很厚。小乔走两步，就要抖抖脚，踢掉鞋子里的雪。短短的路程，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年三十报停提前关门了。”
程因倒不是很惊讶，只觉得脸上滚烫。想让小乔换个方式，无奈自己又是个哑巴。
小乔将程因放到报停底下，仔细替他做好遮挡。“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能借到带电话。”
下意识的一把握住小乔的手腕，程因摇了摇头。小乔的脸上伤成那样，路人肯定对他避之不及。程因想起乔渡生说过的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该找到乔渡生的时候，自然会找到。
无力的抬高手，让小乔回来。
果然，小乔一出现在接受，就收获了无数的尖叫和咒骂。
“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晦气。滚滚，臭要饭的，没钱。”
“妈妈，这个叔叔好可怕。”
“他的声音好可怕，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
“我家小兄弟有急用，我有钱，麻烦你借我手机一用。大姐，我不是坏人。真的，我只是想借手机。”
程因压抑许久的难过卡在喉咙里，又无法一吐为快。张张嘴，仰起头，眼前的血红色越发明显。听说瞎眼久了的人，眼珠会枯萎，眼眶变成两个空洞的深坑。
程因自嘲，自己造了什么孽。
窸窸窣窣的小雪声，变成簌簌的大雪。街上人也越来越少。众人脚步匆忙，赶着回家吃年夜饭。
程因摸索着，抓起一团雪，寻着声音，打过去。琇書網
“谁？程因，别闹。”
他的口吻？尤其是这句别闹，语气跟乔渡生一模一样。程因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说不定，他就是乔渡生。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阿生，是你吗？阿生！
“有个好心的大哥答应借手机。”
程因没空管手机，碰到小乔的瞬间，径直伸手往小乔心口塞。乔渡生有一截肋骨乃是奈何桥所化。他上九天剔仙骨，必定剔的就是这一根。
“轻浮。”
手被小乔拿了出来，却又被他握在手里轻轻一捏。
他的肋骨是完整的。程因还是不信，也许乔渡生堕仙后，模样大半也说不定。但他的行为习惯，口吻语气是骗不了人的。
他会不会因为失忆，所以不记得自己就是乔渡生。
程因的心情忽上忽下，一会儿觉得是，一会儿又不敢确定。摸到口袋里的石头心，没有任何提示。如果他是，石头心怎么会没反应。
小乔将手机塞到程因手里，“不着急，先想想再问。”
程因歪过头，瞪着无神的眼睛看小乔。他是个哑巴，用意念打电话吗？？
嘟，嘟，嘟.....
电话一直显示忙线中。看来想浑水摸鱼的人，不少啊。
程因想把电话挂了，他想了一下，万一这是一个阴谋呢？那他这一通电话就是自投罗网。
“无妨。”
是他！
巨大的喜悦冲涌上心头。
即使相貌变了，声音变了。程因还是认出来了，他就是乔渡生。程因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乔渡生现在毁容又失忆，记不得他。自己一定要克制住，别吓到乔渡生。
“怎么又哭了？”
电话这一刻突然接通。
“青氏集团，欢迎您致电。”
程因彻底糊涂了，按时间线来说，此刻的青向笛还不知道乔渡生要赴九天剔仙骨。为什么他要在电台里放寻人启事。
“请问是想提供乔渡生先生的线索吗？”
程因警惕心十足，挥手拍掉手机。
“程因，不许胡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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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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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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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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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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