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说是来吊唁帮忙,当妈的算计玉镯子,连好友何时去世都不清楚,哭得凄凄惨惨,实则全是算盘,生意。
做儿子的,有样学样,一身市侩。
王侓脸羞得通红,支吾着不多做解释。
程因正眼也不瞧他,顿下脚步,请王律和他妈,有多远,滚多远。
“谢谢你和珍珠阿姨,赶来替我妈收拾了最后一趟。”
程因到此刻勉强接受了一点现实,拍打好几下头,自己没在做梦。膝盖打颤,扑腾地跪倒在地,牙齿咬压着嘴唇。眼水滚珠般流淌,程因重重地磕头,水泥地乓乓地响。
“爸,妈,儿子不孝。”
老瘸叔亦是老泪纵横,搀扶起程因。一老一小,相拥痛哭。
“往后,你要懂事些。”
“叔,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叔,我成孤儿了。”
老瘸叔擦拭眼角的泪水,又用手背擦去程因额头的灰尘。心疼地说到,“师父如父,安远同我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却是实打实的师徒。安远是我的儿,咱们爷孙两还有个依伴。”
“叔,我,我,”
程因哑了嗓子,无法说出话,着急地拿手掐脖子,使劲拿手打头。程因明白他如今是纸扎铺子的顶梁柱,是老瘸叔今后的靠山。老瘸叔的悲痛和哀伤,不会比他少。
白发人送黑发人。程因担心老瘸叔撑不住,强打起精神,安抚老瘸叔。
他说不了话,便抓着老瘸叔的手腕,放到自己脸上。老瘸叔理会程因的意思,拍拍程因的脸。
“安远生了个好儿子!”
程因闭上眼睛,从此,由来他撑起这个家。深深地呼吸,胸腔反复起伏数下。程因做好心理准备,张开口,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小因,你说话。”老瘸叔按住程因的喉结,“好好的,怎么就说不出话。”
悲鸣之声,从老瘸叔口中泄出,想他老瘸子一生光明磊落,到老,遇此惨事。
“啊!”
血冲涌上头颅,老瘸叔眼睛一花,仰面摔下。程因发觉老瘸叔的状态不对,提前抱紧老瘸叔的胳膊。程因想喊人搭把手,扶住老瘸叔。嘴上却一句话说不出。左脚一脚,一脚地跺在地上,表达焦急心情。
不能再出事了,程因承受不起,他真的撑不住了。眼泪在流,嘴大张着,咸眼泪滴进嘴里,程因连跺十几脚。
众人以为是两人悲伤过度,程因没有喊帮忙,没有多注意。办丧,要准备的事情众多,一忙起来,昏头转向。
“程因,你怎么回事?”
王律走到一半,察觉程因的异常。程因明显不是正常的样子,脸上青筋爆起,脚上的鞋都跺飞了。刚要开口,问问情况。
“阿律,别多管闲事。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们何必自讨没趣。”
王侓犹豫不决,人被拽着往外走。“妈,把镯子还回去。”
玉镯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绿莹莹的光芒。即使不是玉器专家,也看出来这对儿玉镯子价值不菲。
“走,走。这趟没白来。”
“来之前,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这次,无论如何要听我的。”
喜滋滋地翻看玉镯,“可惜了,香淑瘦,镯子太小,我套不进去。真是的,怎么不做大点,又不缺那两三块的钱。”
这几句话,说得连王律这个亲儿子也听不下去,呵斥自己的母亲。王律并不认为借尸发财,偷东西有什么错。他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留下话柄。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面。”
“妈攒的家产,最后不都是你的。镯子不错,好东西。呵呵呵,妈给你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别恶心人。”
王律看不惯父母的斤斤计较,几毛几分也要占便宜的穷样子。王家的财富积累到现在,早就不需要做这些偷鸡摸狗,丢颜面的事,偏偏个个鼠目寸光。王律无视母亲对镯子的喜欢,强行夺过来,随手放到货架上。
“程因,香淑的镯子找到了,记得拿。”
王律选了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结束镯子的事。舍得小财,才能进大财。况且他王律要的不单是钱,更要整个杭南的白事人围着他转,听他的话。
“阿律,妈跟你说件事,你先别生气。”
现场进进出出都是人,王律不好发火,拉过自己的妈妈,走到角落,“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我给香淑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她内衬里头有块铜镜子。”
“老瘸子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妈,你别总以为天地下自己聪明第一,人家不傻。”
“我看过,镜子是好东西。烧成灰,太可惜。”
王律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妈气笑了,半天没想出话回复。毕竟是自己的亲妈,王律没舍得说狠话,好说歹说地劝。
“好了,回头,我给你买个更贵的镯子。”
王侓深知他妈的秉性,把玉镯子贬得一文不值,打消他妈的贪念。至于,那铜镜,王律不相信鬼神说,猜想是老瘸叔他们觉得车祸不吉利,拿来辟邪用的。老一辈就爱信些有的没的!
推搡母亲出门,“别看了,这么多人看见你拿了镯子。程因要是报了警,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暗示身后一直有人盯着。
程因为了母亲身后事能够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办完,选择忍气吞声。可,庞天瑞不是冤大头。
“庞少东家,我们自己走,您就别招待了。”
庞家跟王家不一样,庞家是世代积累,当铺的宝库里头,随便拿一件,抵半座城。王家那点钱,在庞家眼里,九牛一毛。
庞天瑞回以笑容,眼神看向玉镯子。小人畏危不畏德,庞天瑞摆足架子,命令王律,“拿过来!我家铺子里要出了个手脚不干净,搁从前,一刀把手砍下来喂狗。”
王律自己受点气不要紧,但他是儿子,自己的妈妈,他能说,别人不能。
“程因都不说什么,您何必张口乱咬。”
庞、王两家没有来往,又不是同行。王律让程因不高兴,他就要王家全家陪着程因不高兴。庞天瑞喊了一声,“来人!”
十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入,手持电棍,围住王律。胸口上统一别有当铺的标记,以胸章上的花纹作为标记。王律看花纹,龙虎豹,庞天瑞是把庞家的私卫都带了出来,给程因撑场面。这些人对庞家忠心耿耿,执行命令,贯彻到底。哪怕庞天瑞下令打场打死他们母子两,私卫也会毫不犹豫,举棍子就打。
王侓护住他妈妈,“没事,他不敢。”心虚地加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xǐυmь.℃òm
庞天瑞脸上笑,嘴上问,“拿不拿?”
“我就说,那镯子很值钱。要不然,他能缠着不给。你啊,傻,有便宜不占。”
王律无可奈何,舔着脸给庞天瑞赔礼道歉。庞天瑞夸他能屈能伸,乌龟王八。王律忍下这口气,他就算拼命挣上几十年,也抵不过庞家一根手指。他清楚,不能跟庞家结仇。
“庞少东家,我妈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你妈捋香淑姨玉镯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庞天瑞伸手,“拿!”
王律再能忍,也受不了庞天瑞这样的折辱。
“我妈的确有错,回去我说他。庞少东家,镯子,我们的事与我们无关。”王律把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您还是去看看程因。我要是你,才没空跟我们这种穷酸市侩计较。”
庞天瑞不急不慢,“弄死你,再研究道德问题也来得及。”
“你看看程因。”
老瘸叔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扶着程因的肩膀,直喘粗气。程因支撑不住,身体好像在暴雨中摇晃的小树,随时可能会倒下。
庞天瑞急匆匆赶过去,追问程因,“没事吧?
老瘸叔先开口,“小因说不出话。”
程因点头,表明老瘸叔说的没错。程因一急,心头热血上涌,一口浓血喷到地上。
事发突然,加上过于巧合。庞天瑞惊讶地连难过都忘了,月球绕着地球转般,绕程因数圈。
“我擦,你居然能成哑巴。”
程因失声的事,吓得众人又一阵兵荒马乱。现在的情况,简直是火上浇油,忙上添乱。
庞天瑞没了在王律面前强势,不讲理的气势,低声柔语地宽慰程因。
“实在不行,忙完程伯伯和伯母的丧事。我给你找个在摸骨算命的师父,教你安身立命的相术。在小公园摆个摊,我天天光顾你。”
程因又跺了两脚,庞天瑞的幽默感太可怕。程因完全不想接他的梗,再次尝试发声。
“别动,哥屈尊给你擦擦。”
庞天瑞卷起袖子,擦拭程因的嘴角。手腕上的动脉接触到程因唇角的温度,庞天瑞的心脏停跳一秒。程因的嘴唇动了动,庞天瑞咯噔一下。手腕按住程因的软绵绵的嘴唇,庞天瑞装嫌弃,掩盖自己的狼子兽心。
“程因,你的嘴,挺好的。”
庞天瑞贪图一时温暖,手腕抵住嘴唇,借口擦程因嘴角的血,搓了搓。
“程伯伯,伯母不再了,以后,我照顾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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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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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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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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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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