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
乔渡生相当没趣,“不会。”
“别再说把我做成法器。”程因洒脱到,“死就让我安安心心地死,千万别折腾。”
乔渡生应下程因话,“依你。那你同王律到底是如何结仇?”
“老瘸叔怕我开棺,叫庞天瑞吓唬我。我哪里是他三言两语能唬住的,不过是,不想再看爸妈受苦受累。”
乔渡生虽不懂,却伸手托住程因,“小心摔倒。”
当时,程因撞冰棺,撞出一头血。老瘸叔气得骂潘飞,整这个硬的棺材,是想疼死程因。潘飞连连赔罪,满口答应,下午拉一口软和的棺材过来。
李金芸劝程因,“起码伯父,伯母走得时候没痛苦。要是像前街的圆圆一家,妈妈瘫在床上多年,你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众人一通推举,黄老道虽时常不靠谱,但打量现场的人,庞天瑞、潘飞都不顶事。其他人也没有黄老道随机应变。
“小因,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把事办了。早些,入土为安。”
程因木然地问到,“叔,老爸,老妈的衣裳换了吗?”
“等着你回来见最后一面,还没来得及。”黄老道挑起重担,“大家散一散,”指挥几个年轻小后生把白帷幔挂上,搭丧棚。
老周抱了两身寿衣,让程因过目,“我家寿衣铺子,都是我亲手做的,跟外头的不一样。”
程因哑了哑声,“周叔麻烦你了。”
男款是一身粗蓝布棉袄,黑长裤。款式又土气又老旧,不是时下流行的样子。老周把寿衣递到程因跟前,“你摸摸,三层棉,厚实。”接而解释到,“这是按从前的规矩制的寿衣。”
老周将里头的门路逐一翻出来给程因看。
“棉面料柔软舒适,又耐用,你爸穿着不膈应。化纤布烧起来,粘炉底,没有棉布干净。”
另外,寿衣制作要偏大,亡者过身后,身体僵硬,修身的衣裳容易穿不上。寿衣宽大,寓意宽裕,寿衣长,寓意长久,寓意保佑子孙后代长长久久。寿衣袖子也要长,遮住手梢,忌讳袖短露手
老瘸叔不顾阻止,执意要替程安远穿寿衣,“我给我儿穿,忌讳?我这把岁数,还有什么好怕。”边示意庞天瑞把程因带到远点的地方。
“我师父教的时候,说,人过身后,去黄泉地府报道,得赶很长一段路。那路上又冷又黑,手工做的暖和。”老周难免要吹捧一番自己的手艺,“外头那些没讲究,做得花里胡哨,不实用。”
老一辈人到一定年纪也看开了,说话没什么忌讳。黄老道安慰的话,听着不好听,每一句都说到了心坎。
“老瘸子呦,你还有个程因,比起我这个老家伙,你运气好噢。我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光着腚子来,两手空空走。”
黄老道嘴快,“大后天拉去烧了,实不实用就剩一捧灰。”意识到当着程因的面说这些不合适,黄老道遮掩到,“我估摸年纪也差不多了,老周,过几天也帮我做一身。我就喜欢花花绿绿的,看着喜庆。”
“小因,去把你爸柜子里的毛衣拿来。穿过一次,新旧配,里头舒服,外头暖和。”
程因知道这规矩,打发庞天瑞去拿。自己则仍旧是盯着看,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湿布擦拭脸部,手脚,老款的寿衣上没有扣子,用的是布条。两边一绕,打好结。
“安远,这套衣服好,”老瘸叔擦拭眼角,“小因交给我,有我看着,你们放心。
老周不放心,从头到脚又检查了一遍,心想,老瘸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是理智全无。现在是怕程因担心,才装出没事的样子。摸到脚,果然左右脚穿反了。边打趣黄老道,边不动声色地脱下鞋子,换好。
“花花绿绿,行,到时候给你缝顶绿帽,防风保暖。”
“去去,那不成大白菜了。”
“来世投胎做条花斑狗,一看颜色,头顶一撮绿,我就知道是你。”
“你个老瘸子,嘴也太毒了。”
黄老道尝试转移话题,“秃头陈大前年买了个铁箱子,把过身后要穿的一身都做好了。闲着没事,就在家带着叠元宝。”
“不打没准备的仗。”
“秃头从小到头就这副样子,显得自己能。”
“还是你好,老瘸子,有程因给你烧纸。”黄老道羡慕不已,喊话程因,“以后,清明给你叔烧纸的时候,匀我几张。”
程因闷不应声,暗中不满黄老道分不清场合,乱放狗屁。
老瘸叔却把话接过去,“你都投胎做花斑狗了,烧再多也是浪费。”
老周也跟着怼,“就是,让程因从厕所里,给你舀两勺热乎的,更合你胃口。”
“呸呸呸,乱讲。我老道积德行善,好人好事,下辈子做皇帝。”
“那你还不是做花斑狗吧。做人,早晚让派出所抓起来枪毙。”m.χIùmЬ.CǒM
程因有些恼火地走过来,问黄老道,“换好没,话那么多。”
“衣服一件一件穿,饭一口一口吃。心急容易阳伟早泄。”
程因差点从地上抄一把剪刀,往黄老道嘴上扎。黄老道到底会不会说人话,怕不是洗脚城去过了,梅毒侵脑。
老瘸叔并不在意,拍程因的胳膊,摇摇头,不多说。程因听懂了一点,又没听懂。
“香淑的衣,喊谁穿。”
黄老道,老周、老瘸叔都是男的,程因是儿子也不能为母亲穿衣。
“叫王仙姑来穿。”
黄老道刚提出意见,站在外边等差遣的王仙姑拔腿就想跑。
“老哥哥,你不知道我怕的很。”
王仙姑是出名的胆子小,连靠都不敢靠近。程因觉得王仙姑很奇葩,一个神婆怕鬼。
“你可别再吓唬她,小心她找个穷鬼照顾你一辈子。”
黄老道哀嚎到,“我感觉她已经在我家安营扎寨,打算跟我死嗑几百年。又什么因,万一被上头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屋内众人上上下下,好不热闹。
“还兜着走,我下个月钓鱼的钱都被你拿走了。气死老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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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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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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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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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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