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是程因兴高采烈地哼唱小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你是没看见,乐死我了。王律辛辛苦苦把棺材抬到二楼,一推开门,孙驼背正好往外爬。哈哈哈,啪叽,甩鼻涕,直接糊墙上。”
程因没心没肺,嘴角乐得合不拢,“王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是我没有爱心,是他太讨厌。”
一想到王律百口莫辩,被众人一口咬定砸坏灵堂,踢伤孙驼背。要赔一大笔装修费,还被孙驼背给赖上了,程因高兴地拍大腿。“活该,为富不仁!阿生,我有个想法,去哪儿找他。杭南,北边,水,答案显而易见了。明天咱们去西子湖游个泳,估计五天就能游个来回。是有点无厘头啊,我再想想。”
乔渡生素来话少,程因一个人说得起劲,没注意到乔渡生不言语。
“蒋乐承答应帮忙,你的身份证有着落了。等这件事了结,我就带你办证去。”程因急刹车,靠边,在一家宠物店门口停下,“走,买包狗粮。”
五菱小面包嘎吱响,麻溜地塞进小巷子的窄道上。
“不必。”
乔渡生不下车,挥手,木藤勾住把手,拍上门。
“你不来?行吧,”程因没指望乔渡生肯出点力气,挥点汗,“在车上等我。”怕乔渡生没常识,“空调会开吗?”
等程因意识到乔渡生的气不仅没消,反而变本加厉,于事无补。
“喂?你到底气个啥呀!”程因拍车门,“不下来,你好歹把手机和钱包给我。”
乔渡生不动如山,车门锁扣紧,程因没拿钥匙,回不去,也上不了车。
怪了,程因平时脑子转挺快的,碰上乔渡生当场宕机
乔渡生这尊大佛,程因是没办法了,想着随他去。说不定,明天脾气就好了。乔渡生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阿生,你有事说事,闷坏了,我又不知道。”程因锲而不舍地磨乔渡生,“我答应养小二黑,养,养得肥肥壮壮的。把车门打开。”
宠物用品店的店员听见外头有人,出来瞧热闹。
“这男的怕是惹媳妇生气了。”
老子的媳妇是毛湘湘,程因绕车一圈,在街边找了块砖头,“乔渡生,你开不开门。我一砖头砸下来,砖头无眼,伤到你,我可不管。”
高高举起。
天上下红雨,程因也不会舍得砸自己的车。乔渡生稳坐副驾驶,闭目塞听。程因的烦人劲儿,厉害的很。乔渡生唯恐自己没定力,叫他乱了心神,口念静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程因发觉威胁没有用,敲车玻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他都不会敲,一块玻璃小三百。有钱人家也禁不住遭,何况是他这个口袋里掏不出一张红爷爷的穷鬼。
“你长本事了,乔渡生,你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滚出来。”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程因在车外听不见乔渡生说什么,光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对比口型,好像是让他去死吧。“乔哥,乔爷,乔祖宗,我有错,你总得告诉我错哪儿了。张口就让我死,草菅人命啊。”
“相间若余,”
香煎香鱼?
程因仔细回忆乔渡生爱吃的菜,他吧,除了可乐,好像没有特别喜好的东西。程因也怀疑乔渡生并不是真的喜欢喝可乐,只不过可乐又特殊意义,所以他爱喝。
“万变不惊。”
多撒点盐??程因彻底懵了,先不说香煎香鱼这道菜奇葩,程因连听都没听过。单拎放盐,乔渡生的口味清淡,白水煮面,他都挑三拣四,嫌水味道重。还多放盐,那乔渡生还不把菜盘子扣到屋顶上。
“阿生,大街上,我这么低三下四很丢人,你给我个面子。”程因妥协,“回去,我立马三跪九叩,五体投地,求你了。”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乔渡生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嘀咕个什么玩样儿。程因陷入沉思,“今天太晚,菜市场关门了,明天晚上给你做香煎鱼。”
想想,从前的自己,能躺着绝不坐着,吃口饭都嫌累。自从捡了乔渡生,一天三顿不拉,想破脑袋给他准备好吃的,做的了生意挣的了钱,裹上围裙能下厨房。八百辈子,程因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太勤奋了!
勤奋的他自己都害怕,哎,像他这样一个努力上进的五好男人,世间难得。所以,乔渡生到底想干嘛。程因拿出老板的架势,“再不开门,我扣你工资,把冰箱里的可乐都摇没气。”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程因猜对一个字,弃?抛弃,乔渡生是怕他跟毛湘湘结婚后,抛弃他?“阿生,你想多了,我用我胯下长毛象发誓,对你不离不弃。哪怕你烧了我的铺子,抢了我的钱,我也不会放弃拯救你失足的心灵。满意吗?”
乔渡生任性傲气,嘴毒又脾气差,可他不要工资啊。程因上哪儿再找一个冤大头伙计,还不用交五险一金。按杭南的最低基本工资算,一个伙计,一个月一千八,加上五险一金,一年能省万把块。想到他不要钱,程因对乔渡生的宽容更上一层楼。
乔渡生虐他千百遍,他待乔渡生如初恋。程因卖可爱,两手托腮,“小生生,我这么可爱,你忍心把我丢在外头。”
程因再接再厉,“小二黑肯定饿坏了,咱们都一天没回去了。还有老黑蛇,吸香过度,毫无节制,万一吸死在家里咋办。”
当然老黑蛇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了很多年,吸死不可能。
“还有门口那几只乌鸦,最近天天被人投诉扰民。我得赶回去,对它们进行耐心细致的教育,以及劝导。”
程因说到鬼娃娃,心脏就抑制不住地狂跳。别人家的熊孩子熊归熊,不要命。他家的熊孩子不仅熊,还成天琢磨怎么把监护人一口吃了。“宝宝的问题最严重,好好一个姑娘没去泰国,就萨瓦迪卡变男的。本来就反社会,我们再不加强管理,我怕她脑毁灭地球。”m.χIùmЬ.CǒM
乔渡生大概是听烦了,表情松动了几分。程因知道有戏,“阿生,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你开门看看,好像打雷了。大雨哗啦啦,小雨淅沥沥,阿生,我要淋湿了。”
真淋湿了?程因必定会矫揉造作,装病撒娇谈条件。乔渡生微睁开眼睛,在程因看到他前,停下动作,修长的手随意地敲在车窗玻璃上。
“不许吵。”
程因把脸贴到玻璃上,哈出一口气。雾气凝结,程因一笔一划,两根眉毛弯弯,尾巴翘起来,外头一个大圈圈,头上三根毛。
“阿生,兄弟没有隔夜仇,我还是养你,供着你的饭票爸爸。”
乔渡生微微俯身,挥手,散开程因画的笑脸,低低的笑,表情邪魅,红唇艳丽,勾起嘴角,“画得真丑。”
笑了就好。程因歪着脑袋,也跟着笑。程因一笑就更显得没心肝。乔渡生拧开车门,手臂夹住程因的脖子,“雨天路滑难行,早些回去。”
“噢的!”
程因踏进这家宠物用品店,才想起来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这哪儿是店,这是吞金窝,销金窟。一根狗链两百八十八,程因往乔渡生身上挂,横看竖看,也没看出金贵在哪儿。
一手拽狗链的牵绳,拉过乔渡生,“太贵了,我们家小二黑不配。”
“你觉得吾眼神如何?”乔渡生让程因看清楚表情上的狗链二字,“拿开。”拎起狗链,“你戴倒很合适,欠管。”
程因没皮没脸,“我也不配。”拿起旁边一根标价五十八块的狗链套上,“狗中贵族,人中龙凤,气质非凡。”
“你喜欢?”乔渡生一笑,“店家,打包。”
程因被乔渡生突如其来的大气震惊到了,“我是人,这他妈是狗链。你送也送个人能戴的玩样儿。”
“差不多。”
“差很多。”程因几次三番纠正乔渡生对人的看法,“我们人类是高级灵长类动物。”
乔渡生不认同,也不反驳程因,嗯了一声,表示尊重。
“跟你没法沟通,我认为我自己很高级。”程因从货架上拿起一袋狗粮,比见五百次鬼还可怕,“半斤二百五,我要是买了,我就真成二百五了。”
程因认为,小二黑是条土狗,骨子里头还是本土的根,可能更喜欢吃白米饭。“在我们家,学会自力更生很重要,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
我们家,令乔渡生很受用,阴郁的心情,雨过天晴。开金口告诉程因,“无妨,你做饭时,多煮一碗便可。”
程因嘴上说舍不得花钱,还是把二百五的狗粮放进了购物篮里,“小狗肠胃弱,吃点金贵的补补。”
“咱们家的狗绝不会普普通通。”
乔渡生买完关子,没再往下说。程因一想,这狗捡到的机缘不寻常,终于反应过来,“阿生,你说小二黑会不会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道。”
“总归出现的太过于巧合,”程因给蒋乐承发短信,看看水门口村有什么特殊的。“孬种地里生不出好瓜,难怪能孕育出孙驼背那样的人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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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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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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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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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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