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了!”
灵堂谈恋爱,天打雷劈。程因理亏,鼓鼓喃喃到,“谁没死过爸,我妈还死了呐。小孩子家家,能不能有点眼力劲。”
“哥,把他赶出去。”
吴束架程因胳膊,吴苗抱程因腿,强行将成程因拖离毛湘湘的范围。乔渡生丢飞玉佩,抛给吴苗。吴束大力一推,把程因扔到乔渡生脚边。
“阿生,哈哈哈,好巧。”程因挠挠鼻子,“行了,烧得也差不多了,抓紧时间,走流程。”
趁早拜祭完,明儿一早推进炉,管他是什么凶灵恶杀,反正都成一捧灰了。阴间的事,不归他管。
白蜡烛燃烧后的桂花味浓烈地冲击着众人的鼻腔。程因对香气不敏感,就是这味儿太冲了。味道一弄,油腻腻地想吐。
随手捡起吴伟雄的遗像,立回桌子上。程因怕他一激动,又从桌子上蹦跶下来。往桌子里堆了好几厘米,用烛台卡住。
“住手!”
吴苗气呼呼地把一整个纸扎金童塞进瓷盆里,要烧了。好不容易重新烧起来的火,熄灭大半。温吞火微微炙烤,一丁点的火星藏在燃烧过半的纸扎中。
老子不省事,两孩子不省心。不管了,将最后一打天地银行的亿万亿纸钱丢进去,烧干净。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钱,地府里头会不会通货膨胀。
程因给两兄妹一人发一张黄纸,教两人折最简单的元宝,”对折一下,线对齐,两根手指扣住边沿,往里压。“
吴束的元宝扁扁的,一头大,一头小。吴苗的比吴束折的还不如,远看是一坨,近看废纸团。程因嫌弃不已,“别人长手为拿来用,你们两,纯粹是摆着好看。”开解吴束、吴苗两兄妹,“心里头想着你爸,有什么要跟他说的,烧元宝的时候就在心里告诉他。他在那边肯定都能听见。”
“不要,都是骗小孩的。”
“心诚则灵,”程因解释到,“你们的心意越重,这元宝的价值就越大。”
“真的?”
“嗯,我骗你们两又没人给钱。”程因无比认真的说到,“烧了元宝,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活着的人好好活。”
吴苗将信将疑,先把元宝丢进火里,吴束也跟着扔了下去。随着火苗吞噬纸元宝,那些从未说出口对父亲的话,以后也没机会再说的话,一股儿地倾泻出。
吴束沉重的心口一松,对于父亲的怨恨少了许多。吴苗看向吴束,“哥,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混蛋。”
程因装模作样地念叨话,听着热闹,实则废话。“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后轱辘不转,前轱辘转,转转,大风车,咿呀啊呀呦......”
乔渡生认为是很给面子了,先前唱的是叫一首双节棍的歌。
“湘湘,你往旁边站。”程因围着冰棺绕三圈,“早登极乐修正果,入殓后代大吉祥。盖棺!”
程因手心一摊,不知何时准备的七枚棺材钉。棺材钉又叫镇钉,子孙钉。七根棺材钉,三根长,两根短,也就是“三长两短”的来历。
“升官发财,子孙昌盛。”
毛湘湘赶紧阻止,“冰棺是殡仪馆的财产。”冰棺相当于一个小冰箱,底部全是电线。程因一钉子下去,冰棺没事,程因直接被拉去火化了。
“殡仪馆都关门了,要烧也是明天的事。”程因撺着钉子,绕着冰棺走了一大圈,“该走的流程,不能少。”
毛湘湘信以为真,没有阻止程因,好心提醒到,“别绊到电源。”
乔渡生挪动两步,走到程因身边,捏起术咒,“准备!”
两盏引魂灯,引来两个凶灵。强行说成意外,谁信啊。程因有十层把握,那天出村遇到的凶灵就是蒋乐承的同事。
“蜡烛?”
程因知道谁点的了,“我就说么,粑粑难吃钱难挣。别躲着了,出来吧。”
“我不信鬼神,但我信他给我那句话。”
蒋乐承在前,孙驼背在后。程因毫不犹豫,再度脱下臭脚鞋,砸孙驼背。“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他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程因不想听蒋乐承文绉绉,碍于礼貌,把嘴闭上,没有说废话。
“他那晚拦车,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蒋乐承执意要点灯笼,只是为了再见一面,“程因,帮我。”
“我不是不想帮忙,”程因说了很多遍了,“像这种事,黄老道,王仙姑才是专家。”
“树立科学新风尚,破除迷信幸福人生。”
程因无语三连,“你就别为难我了,行了,天色不早,”人多眼杂,程因不想牵扯无辜,驱赶众人离开,“这里是殡仪馆,不是旅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回去吧!”www.xiumb.com
“一面,只要能见一面,我肯定能找到他。”蒋乐承透露了一些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姓名,也不能告诉你,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跟没说一样啊,程因握紧塞在口袋里的棺材钉,“我要有那通天地的本事,我卖什么纸扎,早发达了。”
蒋乐承笑了笑,“他比你小还两岁,没谈过恋爱,没来得及跟家人道一声别。警校毕业当天,查无此人。”
一个线人,一个卧底,程因无从知晓他的故事是如何的跌宕起伏,危险重重。这三年时光中,他们是唯一知道彼此真实身份的人。从吴伟雄爱唱的歌里,程因能体会到,他虽然是个混蛋,却把兄弟义气看得比命还重要。所以宁愿被一同沉尸水库,也没有出卖兄弟。
吴伟雄当线人,是为了给吴束,吴苗两兄妹留一笔钱。
他呢,程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程因最受不了别人跟他卖惨,一听就心软,“哎,我真是个善良的男孩子。不过,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孙驼背手拎黄灯笼,白蜡烛已经快烧到底。程因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了三次船,他不怪孙驼背狡猾,怪自己傻缺。一对儿引魂灯,两根白蜡。孙驼背说烧了一只灯笼,引回了吴伟雄,因害怕失,灯笼全部烧没了。程因只顾着抢回剩下那只,根本没想到,孙驼背嘴里就没说过实话。
手指孙驼背,“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
灯笼并没有烧毁,而是被孙驼背藏了起来。
程因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厉害深浅,你不知道吗!!”
孙驼背是亲眼见过吴伟雄凶灵做乱,还敢把灯笼拿出来。程因瞬间想撂挑子不干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没,没好处。”孙驼背缩起脖子,一如既往地弱小可欺,“好人么,就该有好报。”
“我看着像乌龟王八,活该遭报应烂屁股是吧!”
吴束、吴苗、孙驼背齐齐点头。乔渡生装没看见,程因都快委屈死了。心里却没有动摇,一根棺材里捏到手里。
蒋乐承坚定到,“走投无路,试试才知道有没有用。”
程因嘴上说配合,边和乔渡生互相打掩护,慢慢靠近冰柜。程因刚才绕圈想到了,冰棺打不了棺材钉,那换一口棺材钉。
所谓盖棺定论,也可以解释为,接受死亡,不再纠结生前的事。
“人间事,人间管。阴间的事,”程因一脚绊倒孙驼背,抢夺走孙驼背手中的黄灯笼,“呼,呼,”憋足气,一口气吹灭里头的蜡烛。可惜,迟了一步。蜡烛已经烧到了底部,程因连抠带抓,也没能将抢救回来。
垂头丧气到,“好心办坏事。两根蜡烛,放在一起,连起来是一句地藏心咒。灯笼引魂,蜡烛渡魂。”程因连骂都懒得骂了,“光烧一根有什么用。”
啪!!
吴伟雄的遗像径直摔下桌子,砸得粉碎。玻璃渣子碎一地,不能再等了。
“阿生,把湘湘带出去。”程因往外推毛湘湘,“别管那两熊孩子了。”
“谁踩到电源了?”
程因火大,左边是乔渡生,右边是毛湘湘,蒋乐承和孙驼背离冰棺很远。黑漆一片中,程因瞧见鲜艳的一抹红色在冰棺边上一动。
头发染得跟个红绿灯似的,想低调都难。程因冲过去,一手拉一个,“谁让你碰电源的,躲什么,跟着湘湘姐都出去。”
吴束、吴苗异口同声,“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是我!”
程因感觉背后有人,下意识喊到,“阿生,带他们走。”
“是我。”毛湘湘声音一梗,她跟乔渡生很难分辨吗?“要走一起走!”
黑暗中,两盏黄灯笼飘在空中,一双血红的双眼突然冒出。
三个人,程因只有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嘴。吴苗石破天惊的喊声,殡仪馆方圆十公里都能听见。
没办法了,钉不来也得钉。
程因用力推动冰柜盖子,太重了,程因推得青筋都爆出来了。“阿生,帮忙。”举起棺材钉,将尖头对准冰棺,“手持金斧来封钉,东西南北四房名。一钉添丁钱财进,”
程因使劲戳冰柜盖子,连片碎屑都没有戳下来。“我戳,我戳,戳戳戳,红豆大红豆芋头,戳戳戳,你要加什么料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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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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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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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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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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