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外一通炸响,挂在内视镜上的手工风铃串哗啦啦地碰响。程因嘴骂过瘾了,低头一看,车轮胎爆了。过头,又得花二十块钱补胎。
扯着白嗓,吼唱的声音又来了。
“遵纪守法,服从管教,......我们决心改造好,美好前程,阳光照耀。”
“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因浑然不怕,仗着一身正气,为所欲为,“大兄弟,听哥一句劝,回头是岸。”
铺天盖地的石头下雨般,噼里啪啦地砸向面包车。程因关窗不及时,一块小石子擦着程因的鬓角,弹进车内,打中了程因手里的樱桃可乐。
梆,可乐一晃,抛洒了乔渡生一裤子。程因幸灾乐祸,哈哈大笑,“尿裤子大王!”
嘭,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程因的手臂,从车窗将他往外拖。程因用脚勾住刹车,绷紧身体,不被拖走。车窗仅开了三分之二,程因的肩膀过了车窗后,卡在当中,“万邪弄不开,咳咳,”强大的力量使得程因呼吸困难,一根几千斤的铁棍子勒住了他的喉咙。
一只黄白色的花斑小狗猛地窜上车前盖,对准空气,呲开犬牙,汪汪汪地叫。
“汪!!”
灯笼飞速旋转,重重地砸了花斑小狗的头部。花斑小狗脚下一滑,两个后爪顺着车盖,滑了下去,前爪费力地抠住车子,汪汪地威胁灯笼,再靠近就把灯笼撕碎。
“好狗!!”
程因喘两口气,摇晃可乐,还剩小半瓶。花斑小狗支撑不住,前爪子刮擦过车身,留下两道浅浅的划痕。乔渡生手一指,木藤轻轻托住花斑小狗。花斑小狗像坐秋千,趴在木藤条上晃荡小爪子。
乔渡生觉得有趣,用手一波动,木藤条轻轻摇摆。
“喂!你逛动物园呐~”
程因胳膊快被扯脱臼了,肚子上的伤口要崩不崩,跟绷带做着激烈战斗。倒吸一口凉气,程因举高可乐,听声音,好像还剩一个底。再次大声念响驱灵咒,“人来隔重纸,灵来,呸,”
沙土混杂着石子砸得程因拼命摇头,躲避攻击。
“你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时候啦!!”程因要使出自己的终极大招,做好准备,深呼吸,言语威胁到,“等着,老子要你跪下来喊爸爸饶命。呸,”吐出嘴里的泥土,“先吃老子一可乐。”
灯笼怕湿,想也没想,往旁边一躲。
程因两只手根本没空,扯开嗓子,“生哥,你是人民大救命,救我!!”
木藤一甩,花斑小狗跳回车引擎盖,吧嗒,吧嗒地迈开四肢,汪汪地冲向黄灯笼。两边夹击,灯笼一时间乱了神,松开了程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程因抽回手,打开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中输入关键词:奇怪灯笼、杀人、灵异等词。
“你就不能学好了,再出门。”
“这不符合学渣的生存之道。”程因振振有词,“像你这样的学霸,每天花十一个小时学习,一张试卷考满分一百。我一个学渣,在考前花十分钟学习,考六十。说明什么,”程因嘿嘿一笑,“我比你聪明。”
“歪门邪理。”
浏览器转动半天,手机短信提示欠费,暂停服务。程因一僵,我擦,居然还能遇到这么小概率的事。
“临阵磨枪,”乔渡生哼声,“好快的枪啊!”
“小看人。程小爷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嗯,败仗。”
程因越过乔渡生,去勾副驾驶上的储物箱。乔渡生两根手指夹住程因的手腕,丢回去,“让吾来!且退到一边。”
“我打得累死累活,你在旁边鼓掌加油。”程因邀功请赏,“你最后来收割一波,占大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那你上。”
“我,我,我,我又不傻,不上你的当。”
驾驶室的座位往后一拉,程因一个眼神,看着花斑小狗,指挥乔渡生,“上吧,小二黑。”
“小二黑是谁?”
“花斑小狗。”
“它是黄白色的。”
“你规定的,花斑小狗不能叫小二黑。”程因振振有词,“好人牵好狗。家里有条老黑蛇,门口有只黑乌鸦,它当然叫小二黑。”
“三黑。”
“不顺口。”
乔渡生突然认可了程因的说法,实在是懒得跟他钻牛角尖。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看向黄灯笼,“你还有什么法子,使出来,叫吾瞧个热闹,也好让你人情现实。”
程因灵机一动,事件不同,道理是相同。“程爷爷我吃的就是死人饭,还能让他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粗俗。”
程因把握十足,嚣张冲乔渡生挑眉毛,“你高雅,你高贵,你是大小姐,大少爷。我是泥腿子,小土狗。让开,睁大你的水汪汪的牛眼睛,看着!”
乔渡生见状,左边的眉角一挑,像是一只羊毫笔把眉角往上勾画了一笔。太阳穴紧跟着扬起,随后落下。一闭一张,细密的睫毛落下,一丝笑意挂上眼尾。
“学也学不像,可记住了?”
程因啊呀啊咦地半睁大眼睛,用尽毕生所学,浓缩成一句赞美,“阿生啊,你不去做鸭,可惜了。”
乔渡生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双唇微启,优雅地说到,“滚!”
黄灯笼的旋转速度再次加快,像是一个黄色的圆点,嗖嗖地转,誓要把车打出一个大洞。乔渡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挥手撤下遮盖面包车的木藤。
“既然如此,交给你。”
忽如其来的曝光,程因一惊,脱口而出,“我勒了个擦擦,大哥,生哥,护我小命,大恩大德,三跪九叩,感激不尽。”
“你不是找到了方法?”
“我瞎说的,你也信。”
乔渡生深信不疑,程因就没有靠谱的时候。“听你的,放心大胆地去。”
死马当作活马医,“天圆地方律令九章,门神护卫闪两旁。”程因扯开衣领,抓出脖子上那一串的护身符。“六神回避四煞遁,手握金刀来除丧。”
程因求的护身符很杂,天南地北,各种来历。有特意花五块钱请的,也有随手在黄老道那儿拿的小画,更多的就是些无用的促销赠品。
拎出一块,程因翻过来一看,“桃花姻缘符,屁用没用。”丢到后座,仰天长啸,“我想和湘湘结婚!!”
一道雷适时宜地闪过天空,程因委屈了,“我尼玛,就想谈个恋爱,怎么了!犯法啊~”
乔渡生提醒他,“注意场合。”
“不给恋爱谈,还不许人抱怨两句。”
灯笼的光灰暗了几分,花斑小狗攀爬着玻璃,慢慢爬到到了后视镜的位置。乔渡生按开车窗,将小狗抱进车内。一手抱着,一手顺里着花斑小狗的背脊,小狗快活地翻开肚皮,邀请乔渡生挠肚子。
三十几块牌子摔在膝盖上,程因着急上火,几条护身符的链子纠缠在一起,拧成一个大球。程因火了,抓起护身符一头,一个抛物线,抛链球的方式,打向黄灯笼。
灯笼本就不是实物,护身符打中的瞬间,滋滋滋地冒出一缕白烟。灯笼散了散,继而又合拢到一块儿,攻击越加迅猛。双方都有了一种生死相搏的觉悟。xǐυmь.℃òm
程因求生,而,对方要程因死。
乔渡生喊了一声,“程因。”
“干嘛,叫魂?”程因没好气地怼乔渡生,“不帮忙也就算了,别笑得太大声。咱们两个,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那是你认为。”乔渡生心情愉悦地逗狗,又喊到,“程因。”
程因正好从里头翻出一块开过光的玉牌,估摸价值,大概值个两三百,不舍得。又收起来,怕不小心丢出去,“乖乖,地主家里也不富裕啊。”小心地捧到后座,安顿好。
“死到临头。”
“乌鸦嘴。”程因东挑西捡,这块不合适,那块不舍得,“阿生,你给个意见?”
“汪汪。”
乔渡生摸了摸花斑小狗的脑袋,“嘘,偏不告诉他。”
“你小子,良心大大的坏。”
歌声又来了,这次是上海滩。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社会大哥左手酒瓶子,右手麦克风,一曲唱罢,领着一帮小弟直奔洗脚城。偶遇另外一个帮派大哥刚征战完KTV,双方战事一触即发。西瓜刀四下挥舞,程因脑子里一道白,哐当,黄灯笼砸到了驾驶室的车窗户上。
潜意识的自我保护,在程因没有做出应对前,手指按向了车窗升起键盘。重物砸击,发出嘭的炸响。五菱小面包,YYDS。灯笼散在窗户上,散出一团黄雾,车窗毫发无损。
乔渡生总算是良心发现,放开小狗,“去。”
花斑小狗汪汪两声,踩着程因的肩膀,跳到后座,叼起那块开光玉牌,小尾巴摇得比大风车还勤快。
“汪。”
“喵~”程因回了一声猫叫,不情不愿地拎起玉牌,开出一条缝,不甘心地问乔渡生,“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乔渡生无所谓到,“你可以不扔。”
“头顶北斗魁罡踏,凶神恶煞无处藏。”程因心在疼,泪在流,“二百块,去吧!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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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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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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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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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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