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渡生迷茫地看向程因,手上一刻不停地挖掘地面,拔出曼珠沙华的根系,塞进嘴里。一片一片的红色花瓣漫天飞舞,有几瓣落在乔渡生狭长的睫毛上。
乔渡生眨了眨眼睛,吐出手指,递给程因,问到,“吃吗?”
程因瞅着稀奇,这么漂亮的花,根长得跟大瓣蒜一样。果然没见识,真可怕。张牙舞爪地要抓过手指,不管不顾地咬了一口,他只是个灵魄,牙齿穿过乔渡生的手指,咬了个寂寞,根本吃不到。
我咬,我咬,从头咬到脚后跟。跟个皮鞋子味儿都吃不着,气呼呼地蹲坐到一旁,打量乔渡生,总觉得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尉迟口中所谓的苦海无涯,回头无岸。指的是忘川河岸,漫无边际,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冥界。
“小哥,你在这儿干嘛?
乔渡生一度无法理解程因的问题,潜意识里有个声音,找人,一定要找到他。乔渡生修长的手指插入血污地中挖开一株曼珠沙华。记住,他要记住一个人,不能忘记,绝对不能忘。
程因看他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像是个高门贵家的公子哥。从前必定是连裤脚都不会沾灰的人,沦落到挖土,调侃到,“你下辈子想投胎做台挖掘机?”
“吾未死,何来投胎。”
程因呆呆地看会儿黑漆漆的四周,感叹到,“可惜没有灯,多好看的花海。”
一根小树枝从乔渡生袖中取出,几颗小灯笼般的花朵挂在枝头,乔渡生吹了口气,花朵刷地亮起,照亮了这片昏暗黄浊的花海。
“你少吃点,我妈说吃多了积食。”
程因忽悠乔渡生,能不能再变些灯笼花出来。好不容易死一回,到处逛逛,也不算白死。乔渡生摇头,拒绝到,“吾心头有记挂的要紧事。你若是想逛逛,过几日再议”
程因满口胡说,心想,反正,他也跟自己一样,得了大头鬼病。利用他走出这里,是个好主意。
“相逢即是缘。说不定,我就是你的要紧事。”
乔渡生压低声音,轻蔑地哼声,想表现地礼貌些,可惜没控制住。
“吾,吾,”乔渡生顿声,“吾,没有那么闲。浮游一只,本尊怎会上心。”
程因想起刚才那个邋遢老头的话,“本尊?你在我面前敢说本尊!”好像马上要得大便宜似的,程因呵呵地笑,乔渡生觉得奇怪,自己竟也跟着笑。
“本尊喊不得?”
程因琢磨,这人敢说自己是本尊,想必来头不小,粗壮壮的大腿要抱牢。当即使出,水磨豆腐的缠功,绕着乔渡生一圈一圈地飘。口中喊着哥,好哥哥,心里打着小算盘,誓要让乔渡生助他一臂之力。
“聒噪。”
乔渡生忍住不抽出藤剑,杀得他飞灰烟灭的冲动。吾乃守山灵主,怜悯众生,不可擅动杀意。程因不怕他生气,就怕他无动于衷,要不是,他现在是个飘来飘去的灵魄。程因定要拉起乔渡生的手,一摇三摆,求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哥哥,好哥哥,我看着都心疼,噎嗓子不?阴曹地府里头的东西也没个国家3C认证,吃坏肚子,连120都没有。”
乔渡生咬开一颗曼珠沙华的种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吞咽下肚的瞬间,七窍一阵清明。乔渡生非凡人躯,忘忧黄花的效果,来得迅猛,去得也快。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低下头,扯下一朵曼珠沙华,放进嘴里,仔细咀嚼。确认所见之人,程因!乔渡生呜咽着,眼眶中忽然涌出好些泪水,不住地流淌。
“寻着便好!好,真好。”
程因不理解,“难吃哭的?”大概是觉得自己猜对了答案,很是欣慰地点头,称赞自己,“我会这么早死,必定是天妒英才。”
乔渡生用手掌捂着嘴,肩膀耸动,想到程因把自己憋死的事,口中的曼珠沙华飞洒而出,伴着灯笼树微弱的明光,飞舞跃动。
程因无法直接使用曼珠沙华解毒,乔渡生手边也无生火用的器物。于是打好主意,先将程因拘回阳间,待灵魄归体,再慢慢帮他治。
一截麻绳打成圈,“进来。”
程因警戒心一起,好好一个人带着麻绳出门。难不成是骑电三轮卖麻花的人贩子。果断拒绝,“算了,哥,我这人满正常,没有特别爱好。尤其是这种拿绳绳捆来捆去的爱好。”
程因一本正经才可怕,乔渡生哄骗他,“你方才不是说要阴曹地府一日游。冥界风大,吾拉条绳子,怕你飘走。”
“还是老大哥想的周到。不过,”程因倒不怕被卖了,论做生意,程因又愣住,他的脑子八成生锈了。额,做生意,然后嘞,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伸出来。”
程因潜意识地拉长脖子,先前习惯被阴差牵着走。乔渡生本想捆他的手,想来平时程因气得他发昏,一麻绳勾住脖子。至于,曼珠沙华,黄老道能下来一次,必定能下来第二次。乔渡生瞧瞧一手的血污土,罢了,忘川河的水更脏,回去再洗。
“慢点,又不是放风筝。”
程因时糊涂,时清醒,但大多时候不记得乔渡生是谁,偶尔还废话连篇。乔渡生边走边扯曼珠沙华的花瓣撒向四周,希望能熏陶程因一二。
稀奇,稀奇,好稀奇!
几个阴差站在奈何桥争先恐后地看热闹。尉迟苦笑三声,以后得立个牌子:乔渡生不得入黄泉!
“你不觉得很丢脸?”
程因咧出八颗牙齿,讨好乔渡生,让他把绳子松一松。灵魄如有水无土,脚无根。乔渡生怕程因又跑了,故而拽得紧。
“不觉得。”
程因天天气他,偶尔体验一下丢颜面的感受也是好的。且,待他醒来,此处所发生的一切皆会忘记。
乔渡生有些恶作剧的快乐,抬眼见程因又是噘嘴,又是哭脸,“哎,也罢,吾放你下来。”
程因又混乱了,“好人一生平安!嘿嘿,祝福你生日快乐,祝你快落…”
“程因,你记住,不许忘!倘若再丢了,忘川河畔,曼珠沙华,一约既定,永不更改,吾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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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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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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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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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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