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因做了两个扑腾翅膀的动作,假装自己在跳舞。怪他手贱,胡乱动别人的东西。手中的照片,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中间是三四岁的赵嘉年抱着一个玩偶,一边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另一边,一条鲜红的裙子映入眼帘。
程因抖着手,交给乔渡生,“她,她,她就是我看见的那个红衣大姐。还有,这娃娃好面熟....”
赵嘉年冲上千,一把抢走照片,护在心口,“你乱讲,这是我妈妈,不是大姐。”
那老太太精明得要命,养出来的赵嘉年深得真传。连程因都被赵嘉年懦弱可欺的模样,骗了。怕是他早就打听好,故意引庞天康在他店门口欺负他,程因热心肠,见不得人受欺负。
都说小孩子是张白纸,赵嘉年,哼,那是一张白纸按进黑染缸,一黑到底。小孩子,很有前途,以后不是人中龙凤,就是危害社会。
乔渡生始终抱以温柔的笑容,就是因为,这孩子过早地了解黑暗,所以,才更要在黑夜中,替他点亮一盏灯,照亮他前行的路。
“你对老黑喊打喊杀,对孩子就手下留情?”
乔渡生又笑了,“哈哈哈,两者,没有可比性。程因,你这家伙爱较真,连小孩子也不肯让一让。”
“哎呦,他还是个孩子啊。”
“嘘。”
乔渡生食指放在程因唇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老太太当即抱住赵嘉年,背靠墙壁,头护头,紧闭双眼,坚定地守护着她一生仅有一点希望的火苗。
天黑的太快。眨眼的功夫,微红的夕阳被吞没,一片黑暗。大楼轰隆隆地抖动,程因用力掐一把自己的胳膊,摆脱幻觉。
“没用的。除非,你把胳膊砍下来。”
程因看不见乔渡生的表情,猜测,必定是眉头紧皱,深思熟虑,不知为何是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我说,守山主大人,你能不能顶点用。”
乔渡生的声音,忽远忽近,程因模模糊糊,耳朵像是蒙了一层薄纱。程因的听觉,视觉,甚至是嗅觉都出现了偏差,分不清真假。
“鸡鸣破晓,日月两分!鸡蛋!!”
程因凭着直觉,摸索到祖孙两人藏身的角落,“赵嘉年,你怎么样?”
手上摸到一件东西,圆滚滚的,程因用力睁开眼睛,惊吓过度,失声尖叫到,“骷髅头。乔渡生,救我。”
骷髅头紧紧咬着程因的手掌,发出咯咯咯的咀嚼声。程因猛甩数下,骂娘到,“妈耶!这TM是嘴上粘了520,还是狗皮膏药。”
“闭嘴,很吵。”
头重脚轻的情况再次出现,程因拉开捆在腰上的蛇骨鞭,呼喊赵嘉年,让他抓牢。鞭子另一头动了动,程因知道窗台部分结构单薄,摸索着走了七八步,判断好位置。
程因的触觉也出现了异常,空的,手掌摸过的地方,空荡荡。程因没时间多想,胡乱拿蛇头乱扎,赵嘉年,对,小孩的眼睛干净,“赵嘉年,窗台在哪儿。”
“快回来!”
赵嘉年声嘶力竭地呼喊,“别再往前走了,危险!”
混乱中,程因瞥见一丝阳光,对,现在外头还没有落日。程因又到了上次被悬挂的阳台边。
“回去找你太婆,不准出来。”
程因盲目相信乔渡生保他一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把手给我!”
赵嘉年的声音,变成了乔渡生,诱惑程因伸手,握住他。程因胳膊酸疼,支撑不住多久,甩甩头,脑海中回忆那个阳台的模样。
程因呼唤到,“黑鸦!叫两声。”
乌鸦的巢穴在阳台内侧,程因要在五官尽失前,寻找的安全的地方藏身。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屁啊没有。程因换了只手,“乔渡生,你在哪儿。”m.χIùmЬ.CǒM
预感到,今天或许难逃一劫,程因开始讨价还价,“阿生,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等我到下头去,你帮我说说好话,来世投个好胎。不求传承皇位金太阳思密达,起码要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东渡!”
确实,东渡霓虹,日饮一杯核废水,日赚万元不是梦。
程因几乎是同时,在听到乔渡生的嘲讽声后,伸出右手,拉住乔渡生。乔渡生一直挂在他边上,大伤初愈,加上本来就没多少真本事,险些脱手掉下去。
“你说你一个威风凛凛的守山主,跟我一样,挂在阳台上,当腊肉,丢不丢人。”
“我不是人,没关系。”
“呵呵,你还好意思开口。”
“屏息,凝神,注意听。”
程因按乔渡的指示,屏住呼吸,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所剩无几的听力上。什么东西,坠落了,摔在地上,像一个西瓜从二十层的高空落下,碎裂成了一滩红肉泥。
程因大着胆子,往下看,脚下黑雾重重,只有一个红点,格外醒目。楼层实在太高,程因看不清,试图再看仔细点。
“别看,是人。”
乔渡生四个字,足够把程因吓得脚抖手也抖。是刚才那些强搬老太太东西的打手,程因愤愤不平,最该死的人明明是陈世钰。
乔渡生要程因保持凝神,不要被外界吸引,“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黑鸦老兄,麻烦你开开尊口,行不行。”
程因想起一个童话故事,“从前有一只乌鸦叼了一块肉,蹲在树上。狐狸在树下,夸乌鸦,乌鸦,乌鸦,你歌声真美,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无论是你们的审美,还是守山主门的耳中,乌鸦唱歌难听的要命。”
黑鸦听见此番评价,哇哇哇地乱叫,翅膀呼呼地扑腾。企图证明,它有着优美动听的嗓音。
“阿生,要有幽默感。乌鸦一激动,张嘴就要唱,肉一下滚到地上。第二天狐狸又来了,这次你猜,他有什么法子骗肉吃。”
乔渡生明白了程因讲这个故事的意图,斯文地骂起了街,“小羊羔子,呸,不可回收垃圾,混蛋,”
程因扶额,“咱们以后要多向太婆学习,艺多不压身。”寻着黑鸦的叫声,程因手部用力,翻进阳台,顺手把乔渡生也带了上来。
程因抬头看乔渡生,又是一片血红。程因郁闷地要吐血,“红衣大姐,你能不能少添点乱。”
许是刚才看了照片,红衣大姐模糊的脸,缓缓有了画面。她在鞠躬,对程因表示感谢。血红退散后,程因看见赵嘉年失落地坐在地上,闷声不语。
乔渡生挥动手中的柳条枝,水珠滴答在程因、赵嘉年脸上、手上。
“有好东西,早点拿出来,小气吧啦。”
顺着乔渡生指的方向,正对着安安坠楼身亡的碎石堆。一,二,三,四,五,程因是吃死人饭的,别人眼里是恐惧,他眼里只有银行短信入账通知。逐一,数了三遍,五个壮汉打手,全部坠楼身亡。
“奇怪,它到底有何目的?”
怨楼集人类怨气所生,并没有自主思考的意识,它的执念只有一个:重建大楼。
程因看见乌鸦的巢穴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动手驱赶黑鸦,窝底部有一片红色布料。
“红衣玩偶上的小裙子,安安也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假设,怨楼是杀人真凶。安安只是个孩子,赵嘉年在怨楼中生活了那么久也没事,安安不应该是怨楼蛊惑的对象。
程因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出殡抬棺需要八个人,称作八大金刚。楼下已经死的那五个人,我,你,加上孙学凯,正好是八个人。八大金刚抬棺,棺材里抬的是陈世钰。”
“凑不齐。”
乔渡生指向自己,他并非人。
“金刚抬棺有禁忌,必须已婚,否则阳气过重,容易冲了棺内的阴气。正是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怎么都符合条件。”
乔渡生摇头,“孙学凯,你,均未成婚。”
“所谓的这个阳气重啊,是指,”程因双手合十,发出啪啪的声音,“女人缘不是很好。孙学凯夜夜做新郎,早晚有一天喝汇源肾宝,她好,我也好。至于我,”
程因哈哈地发出尬笑,“我,凭实力单身。”
“陈佳佳!”
不等乔渡生反应过来,程因撒丫子就跑。程因不符合抬棺,但陈世钰符合。陈佳佳也就顶替了陈世钰,成了棺中人。
“金刚抬棺,黄泉路开。”
程因顾头顾不了腚,大喊到,“乔渡生,快,带上赵嘉年,去找太婆。”
赵嘉年沉浸在再次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茫然失措。乔渡生问赵嘉年,“你的娃娃是妈妈送给你的?为什么要穿红裙子?”
“嗯,爷爷买给爸爸,爸爸送给年年。妈妈喜欢红裙子。坏了,太婆缝的。”
程因之所以没认出来照片中赵嘉年抱的娃娃就是红衣玩偶,是因为过于破旧,损毁严重,经过了多次缝补,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光鲜亮丽。
“它只是一个玩偶,不是妈妈。”
一个寄托了赵嘉年对父母思念的玩偶。
“不,她是我妈妈,她就是。”赵嘉年胡乱抽打着乔渡生,“你骗人,还我妈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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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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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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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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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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