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守备姓吴,也是四十岁左右,赵知府觉得他对张晓珲了解得会更多一些。
赵知府猜的没错,吴守备对张晓珲的了解确实不少,这不光是因为他们同属武官,也是因为吴守备的二儿子被武备学堂录取了。
原本武备学堂的招生函发往全军的时候,吴守备只是想让儿子去碰碰运气,他们远离京城,跟勋贵们也说不上话,就算说的上话人家凭什么替你说话?谁家中没有十个八个等着进学堂鎏金的子弟呢?多了你一个他家就得少一个。xiumb.com
可据儿子写回来的家信中,那武备学堂的招生考核过程是由这位张将军制定的,无论是谁都需通过考核才可入学,那考核过程极为苛刻,刷下了不少的权贵子弟,像他家老二这样的学员才得以入学。
因此吴守备对张晓珲还是很有好感的,当然从儿子的信中也多少了解了张晓珲的来历。
“明日设宴请张将军,还请吴将军一起作陪。”两人坐定,小二上了茶后,赵知府亲自给吴守备斟茶后说道。
“某不胜荣幸。”吴守备笑道,他跟赵知府也算是老熟人了,多少猜到他要作何打算。
“不瞒吴守备,我对这位张将军可说是一无所知,你与张将军同属军中人士,应是多有了解罢,不知可能与我分说一二?也有利于日后我等配合张将军的行事。”赵知府说道。
“好说,只我了解的亦不算多,不知知府大人想知晓何事?”吴守备说道。
“不知这位张将军是何来头?何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份,据我所知,大乾立国以来,晋升如此快速的唯有国舅府卫国公府的卫小将军,这位是何家世背景?”赵知府问道。
他们在南方,虽也算边陲之地,但是从海上来的威胁如今几乎没有,也就是些许小贼打劫渔民,泉州离那胡人天远地远,因此也不关心邸报中有关打仗的事情,每日大小政事繁多,扫了一眼也不会记在心里,反正武将又不会跟他们文官抢位置。
“要说家世背景嘛,听说张将军乃是安平郡主的亲兄长。”吴守备说道。其实他知晓张晓珲只是庄户人家出身,但这算什么家世?既然赵知府问家世,这郡主兄长应该算是拿得出手的家世了吧!
“安平郡主?”赵知府不解,“郡主不是应该随着天家的姓么?”
“您大概是贵人多忘事了,这安平郡主是皇上特封的。”吴守备说道。
“此事我还真不知晓,为何特封?”赵知府说道。
“安平郡主便是瑛痘娘娘。”吴守备说道。
“什么?”赵知府大吃一惊,“这瑛痘娘娘竟是真人?”
瑛痘娘娘他自然是知晓的,泉州一地的牛痘疫苗接种工作他也在推进,但他以为这“瑛痘娘娘”是朝廷为了让民众接受种牛痘而杜撰出来的人物,如今听说竟然是张晓珲的亲妹子当然很吃惊。
“自然是真人,犬子在京城亦见过她……的骡车。”吴守备说道。
“郡主……坐骡车?”赵知府问道。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乡下小地主的做派呢?
“正是,犬子当日见了也甚感讶异,那骡车虽老旧,也确是骡子驼行,但骡车四周却有多名骁勇护卫随护,守卫甚是严密。”吴守备说道。
此景想来确是怪异,因此儿子信中把此事当成稀罕事说与家人。
“如此说来确非一般人,这般行事亦难怪会想出种牛痘的法子。”赵知府说道。
“那张将军总不会因着自己妹子是郡主得此职衔罢,他可是立过什么军功?”赵知府问道。
“自然不是,张将军的本事比之安平郡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前年他潜入敌营于几万人中一举砍了胡首横空出世以来,我朝的大小战事几乎都与他有关,赵大人欲知详情,不若回去翻找记载有战事的邸报查看。”吴守备说道。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瞎说,虽然他的防区还未分配到枪炮,但他早就在儿子的信中和朝廷邸报里惊人的战损比中了解到这枪炮的威力,而这枪炮据说便是这位张将军造出来的,那不就是跟他有关嘛!
他自己亦很好奇张将军到泉州要做的是什么事。
与吴守备告别后赵知府急匆匆回到府衙让人搬邸报,逐条逐条仔细搜寻跟张晓珲有关的信息,看完之后心中更是欢喜,干脆把这些邸报带回后院准备给妻女细看。
通过这些邸报内容他很快了解了张晓珲的身世,虽然觉得他的家世确实是太低了些,但人确实有本事,而以他的判断,张晓珲应是还未婚配,因为京城人氏大多并不容易适应南方的气候,那些娇贵小姐们并不喜欢到此地安居,而张晓珲显然是要长驻泉州的。
就算有了婚约也可再想法子,先让闺女看上人再说。
赵知府的嫡女闺名叫赵蓉,也不怪她自视甚高看不上各路郎君,实在是她也是自小便有美名,当初赵知府刚携家眷到泉州任同知时,小小年纪的赵蓉一出现就惊艳了泉州的夫人圈子,如今随着她的年龄增长,出落得越发标致,加上赵夫人按照江南世家的标准养育她,如今赵蓉看起来真是活脱脱一个江南温婉可人儿。
当然赵蓉也只是看起来温婉,不然也不会不听从父母的安排与父母看中的小郎君订亲,而赵知府夫妇因着她年纪小,又是好不容易养活的唯一的嫡女,也尽量想要如她的愿。
只是泉州是一个小地方,哪来那么多各方面都不错的小郎君呢?别说泉州了,即便是整个福州府也找不出多少能入得了赵大小姐眼中的小郎君,让女儿远嫁离开爹娘他们夫妇更不忍。
第二日张晓珲带着礼物准时到赵知府府中赴宴,赵知府的宅邸也是按惯例设在府衙的后院,只不过办公区和居住区泾渭分明,也不是一个门进出。
赵知府和吴守备等人亲自在大门外迎接他,众人客客气气一路相让着往花厅入座,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泉州的各种花卉已是竞相开放,花厅用鲜花装饰得花团锦簇,花香扑鼻。
泉州府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齐了,赵知府给张晓珲一一做了介绍,便即请他入席。
虽然在座的人中张晓珲的级别最高,但他确是年纪最小的,而且也太小了,大多数人虽然表面上维持着礼仪,但是内心也还是把他看成一个毛头小子。
本来嘛!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中有的孙子都这般大了,不是毛头小子是什么?
酒过三巡,各人轮番敬过张晓珲酒之后,便是例行的歌舞表演,这古代比较正式的宴饮都是分开小桌坐着,中间腾出一块空地来给表演者,从皇宫的国宴到地方的宴会都是这般。
来到古代国宴张晓珲倒是参加过几回了,但是地方的正式宴请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看着流程也差不太多,便也只是安心品尝这闽南菜肴。
谷</span>他酒量好,加上这时代的酒水度数不高,这么些人敬他酒也当是饮料喝了,脸色半点没变,只引得坐他附近的人暗自称奇。
歌舞表演前面部分也乏善可陈,基本都是一些带有本地特色的弹唱,但是最后出场的却是几名蒙着面纱的异域女子,她们跳的舞蹈张晓珲也熟悉,应该就是早期的肚皮舞。
这几名女子赤着脚,披散着头发,下身穿着色彩绚丽的灯笼裤,上身只用一圈绣着花纹的绸布条围着胸部,手臂和肚皮都裸着,随着坐在旁边乐师弹奏出来的音乐像蛇一样摇摆着身子。
这样的画面对古代的绝大多数男人来说是极具冲击力的,现场的男人都停止了进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表演的女子。
请这些番女表演的价钱可不低,他们也很少有机会观看呢!
赵知府在暗自观察张晓珲的反应,都说酒色乱人心,可这位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方才酒也喝了,如今面对这撩人艳舞竟是毫不变色,虽则也看着这些舞女,那眼神却是一片清明,不似屋里大多数人瞧着都恨不能扑上去了。
当然这也是赵知府不了解张晓珲,如果张晓珲真的是邺城莘庄那个纯粹的古代小子,看到这些舞女那肯定是目瞪口呆的,可惜张晓珲早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表演,这些舞女的衣着甚至都比不上一个现代的业余肚皮舞团的表演服装暴露。
当然他本身也极有定力,再劲爆的表演也影响不到他。
舞女们越跳离主桌越近,音乐停下,领舞的给赵知府盈盈下拜,别的舞姬也对着周围客人下拜。
“多谢大人赏饭。”那舞姬操着半生不熟的闽南话说道。
闽南话其实是北方汉人躲避战乱聚居在闽南一带形成的方言,张晓珲当然听得懂,在现代时他就能听懂了,看来上千年来变化也不大。
“替我给客人敬两杯酒。”赵知府说道。
“是。”那舞姬应道,扭着腰肢踩着碎步来到张晓珲桌前跪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张晓珲的杯子满上娇声说道:“公子请。”
就要把酒杯里的酒直接喂到张晓珲嘴里。
张晓珲从她手中拿过那杯酒说道:“多谢,我自己来。”
一仰头把酒喝完了。
那舞姬一怔,再满了一下杯酒递给张晓珲:“公子好酒量,再饮这一杯,奴愿公子荣华富贵。”
这次她没再试图亲手喂进嘴里了。
“多谢。”张晓珲接过后还是一口饮下。
“再来一杯,奴愿公子长命百岁儿孙满堂。”那舞姬再接再厉,张晓珲也不含糊接过喝下。
“好!张将军好酒量!”赵知府觉得差不多了,到目前为止他实在看不出这小子深浅,什么事情都过犹不及。
“退下罢。”他吩咐舞姬道。
“谢公子赏脸。”舞姬起身给张晓珲行礼后又给赵知府等人行礼才带着舞女们退出去。
花厅二楼一处正对着张晓珲的小方窗里,知府夫人悄声问道:“蓉儿,这位张将军如何?”
她们没有点灯,她看不清女儿的神情,不清楚女儿的反应,当然她自己是十分满意的了。
“此人会不会是有断袖之癖?”过了一会,她才听到了闺女的答话。
这……
她怎么就没想到此一出呢?
没错,那些舞姬扭着白生生的腰肢活色生香的,正常的男子怎会这般淡定自若面不改色?何况这张将军还只是一个少年人!
“父亲说他只带着下属和亲兵,身边竟无一名妇人,此人既已身居高位,何以不带姬妾侍女随侍?母亲,女儿可不愿守一辈子活寡。”赵蓉说道。
原本她一见这位张将军也觉得甚为满意,可到后面越看越不对劲,她自己有一位堂姐夫就是断袖,再美貌的女子在他面前也白搭,她听说堂姐成亲三年了还是黄花大闺女,如今日日闹着和离。
她没见过美貌女子在堂姐夫面前究竟是如何白搭的,可这舞姬在这张将军面前不就是白搭吗?
那舞姬虽然蒙着面纱,可这面纱是半透明的,看起来那面纱下的脸极美,那胸脯虽说蒙着布条,可也露出了将近一半,颤悠悠的都快蹭到那张将军脸上了,连她一个小娘子都看得面红耳赤,结果那当事人还稳如泰山。
可疑,太可疑了!
赵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再仔细观察张晓珲的表现,也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心中先凉了半截。
若不是断袖,这般出色的小郎君怎会还未成亲?京城的夫人们怕不是要抢破头了!还能大老远的跑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来?
就这样,进了泉州城的第三天,张晓珲就多了一个断袖的嫌疑,其实也不算嫌疑,在赵夫人母女看来,几乎就是实锤了。
酒宴散去,回到将军府的张晓珲打开露营灯,写下今天的工作日记。
泉州出现了阿拉伯舞姬,说明海上商业活动也已经达到一定规模,居住在泉州的外籍客商也已经渐成气候。
而在前往邺城的出京路上,卫靖遭遇了他此生最为惊怖的一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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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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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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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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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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