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别受伤。”路知远抽空道,看起来并不把眼前的危险太过放在心上。他扫了眼南琰的手臂说:“我自认我还不值得这么多钱。”
那几枪堪堪打破机器人坚硬的外壳金属,露出里面的正在运作的CPU来。
“你是在教我控制成本么,上将先生。”南琰的眼尾微微一挑,他的神情凌厉,因为路知远这句话泛冷的眼神带起点笑意。
他向后转身和路知远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
南琰正欲再上手,却被路知远制止:“留着有用。”
话音刚落,菲尼克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芯片用的仪器。
几名士官正在和那个机器人周旋,路知远从菲尼克斯手里接过那个注射器,打了个手势。
那几名士官很快了解到他的意思,开始回避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南琰却横插一手,几个动作间那个注射器就落到了他的手上,在修长的指间打了个转:“我去吧。”
话音刚落,南琰就像一条灵活艳丽的毒蛇那样缠上在打斗中行动越来越迟缓的机器人。那块芯片注射器上有灵活的小钩爪,在触及核心时便一下子抓住机器人的CPU,向里面注射带着代码程序的微型芯片。
机器人随着芯片注射,剧烈抖动着,攻击目标时的动作没有原先那么精准。
南琰从机器人背上翻身下来,险些被机器人四处乱扫的机械手臂扫到,幸好路知远眼疾手快朝机器人的肩部关节处开了几枪,让它失去了准头。
机器人挣扎了一会儿,随着那双红色的机械眼黯淡下来,它的动作也渐渐消停下来。
南琰这才有空看着手里空了的管子,回头问:“哪里来的病毒程序?”
“T公司的最新研究款,独家代码。”菲尼克斯回答道,他确认了机器人不会再死而复生之后才走上前来。菲尼克斯的西装破了好几道,原先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散在额头上。他渐渐回过神,又恢复之前拿腔捏调的语气:“托你的福,安莲娜有得好折腾几天。”ωωω.χΙυΜЬ.Cǒm
路知远将芯片从已经静止不动的机器人中切开取出,扔给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也没有客气,将芯片收进口袋。
路知远扫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大厅,几个主城来的名流贵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只有西装小弟和另一个穿银色西装的男人死了。
路知远望向菲尼克斯,对方正掏出一面小镜子慢条斯理地打理起来自己的头发和西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尽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收了镜子,抬眼看向路知远:“哦?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菲尼克斯脸上带起点古怪的笑容来,嗓音都拔高了几分:“这种结果,我讨到什么好处了。这一堆烂摊子还等着我去收呢。”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只是盯着路知远:“更何况你渔翁得利怎么不说?”他扫过一眼南琰:“现在裴渊那块芯片在你们手上了?”
路知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又要笑,等抬起手来才发现今天没有穿常穿的和服,既没有宽大的袖口也没有扑着香粉的小扇子来给他遮脸。但他仍然带着笑意看向南琰:“小南琰啊,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幸灾乐祸地转身招呼了几个小弟,瞥了眼大厅,冷冷道:“记得收拾干净了。”
银色西装的男人躺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在死去时依旧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一条巨大的贯穿伤几乎要把他撕裂成两半。然而在他下肋处,一柄细长的,泛着银色的窄刃从下往上刺得很深。
菲尼克斯那条白西装裤在路过那个男人的时候稍作停留,随即沾染上了一些红色的鲜血,喷溅在上边,像是他白西装上的那朵红玫瑰。
再看去时,那柄细刃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他杀了那个男人。”南琰看向路知远,语气里却有些惋惜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变态的手艺这么好。”
“他从前就喜欢暗杀和情报收集。”路知远揉了揉眉心:“说是精通也不为过。”
男人手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帮助路知远从漫漫回忆中捞起这个人的身份来。
主城的一个高级行政官,当初应该是菲尼克斯的父亲的好友之一。
在裴渊出事,菲尼克斯的父亲被软禁后,菲尼克斯病急乱投医地上门找这人求助。结果反而落实了他父亲的罪名。
如今,菲尼克斯也算是手刃仇人之一了。
这次赌局收到邀请函的,也多是当初那帮在菲尼克斯父亲出事之后乐于袖手旁观,高高挂起的名流权贵之后。同时菲尼克斯又拿裴渊那份芯片挑起了主城决策者的兴趣,起码是他们手中那台计算机的兴趣,如此一来,两边不说对立,心中也要存有几分芥蒂。
菲尼克斯靠着这一场赌局,成功地搅乱了主城那一池浑水。
然而眼下最麻烦的事,菲尼克斯并不愿意与他们过多交流。
也无法从他口中得知关于南琰身份的线索。
最好的办法就只有回去找到老头和章玥,还有K-56.
“我很像他么?”
路知远正低着头想事情,闻言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南琰,连他自己都没准备好面对这个问题。
那双湛蓝的眼睛带着点审视看向他。南琰的动作很快,路知远没挡几下,就被他压在墙上。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容貌近在咫尺,南琰那冰冷的眼神和呼吸让路知远产生出一些错觉来。他听见南琰压抑着不悦的声音响起:“裴渊是谁?”
“很像你的人。”路知远都觉得自己的回答模棱两可,他试探着问南琰:“你对自己的身份,或许有什么了解?”
他们已经从一片狼籍的千鸟会离开,正在穿过大片破旧带着霓虹灯的低矮房屋。
天空里飘起点雨来,浸润在迷蒙的灯光里。
南琰松开压在路知远身上的手,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酸雨预警,到地下去吧。”
两人沉默着在街角找到了一条黑色铁质的长扶梯,灰色水泥筑的顶,向地底下延伸过去。
相较于地上雨水里带着寒意的凄凉感,地底下就热闹多了,连街灯下行走的人群都多了不少,昏黄的灯光下是影影绰绰的人影。
南琰仍旧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问题和质疑有些冰冷。但起码跟在他身边的路知远感觉没有先前在地上那么冷了。
“遇见老头之前,我不知道我是谁。”南琰终于开口。
“不要紧。”路知远很快回应道,甚至感觉不出他经过思考:“从前是谁都没有关系,你都是南琰。”他微微笑了笑,想要安抚一下看起来有些炸毛的南琰。
南琰看了一眼路知远,又收回目光。
他的金发还因为雨天的雾气贴在额头,和方才凌厉傲娇的路上将不同,眼前的花猫又收了爪子,作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来。
“哦?”南琰依旧在赌气:“我看那个人重要的很,这么多人在找他?不是也没关系么?”
“没关系。”路知远笑了笑,但南琰偏偏看出他眼里的失落来。
口是心非的家伙。
南琰曾经也对自己的身份迷茫过,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他是在厄里斯生长起来的南琰,只有在很短暂的一瞬间,很偶然地才会想起在成为南琰之前,是不是也有父母,有别的身份,在别处生活。
他很快就不在意这些了,他在厄里斯过这样的生活很久,以后也会这样继续下去,纠结虚无缥缈的过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路知远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许多事情都开始偏离轨道。
路知远明显是想哄南琰开心的,他伸手进口袋,才发现他们遇袭那天的几颗水果硬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他穿的这件上衣的口袋里。
于是他伸进去掏了出来,递了一颗给南琰:“不要想了,回去再说。”
南琰气鼓鼓地塞着糖,这次没用牙齿咬碎,小心地拿舌尖分辨着味道。
毕竟花猫还很小气,明明在口袋里放了三颗,却只肯掏出来一颗给他。剩下的不知道想要留给谁。
路知远看着南琰渐渐松开的眉头,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南琰晃晃荡荡踩在马路上划着红线的地方,小心翼翼不让靴子踩在红线意外的地方,咋咋呼呼地叫着:“你也不许踩外边,现在外面就是岩浆啦。”
路知远有些无奈,但也配合地按着他的要求走。
是不是裴渊真的没关系了,路知远想。
他看着南琰的背影,那么像他的一个人,怎么忍心再让他经历那些事情。
不是裴渊也没有关系,就这样放纵肆意的活着也很好。
如果裴渊没有参加实验,没有待在基地,是不是也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摸了摸颈侧,用力按下去还能感受到一些坚硬的触感。
路知远想,有些东西,有一个人记着就足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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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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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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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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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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