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有太阳。”
符伽认认真真解释道,把那些撞得歪七扭八的罐子和面包拿了出来。
南琰在一旁把那个破了个小洞的红豆罐子翻出来塞给他:“来,给你加个餐。”
符伽摸了摸罐子,也不介意,从袋子里又掏了几片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白面包。
开始把糖水红豆抹在面包上。
博加浩听见动静也下了楼,看着一桌子东西凑了上来。他顺手从袋子里捞出了路知远从南琰嘴里抠下来的两个可颂,冷冰冰的也没加热,一边啃一边啧啧称奇:“难得啊难得。你出去没打架,没一个人吃独食,没去赌场逛到天亮还记得把买了的东西带回来。”他边说边去厨房倒了杯牛奶,把剩下的面包咽下去感叹道:“跟个人在旁边就是不一样啊。”
老头看着一个个围上来抢食的主,抬了抬眼,粗着嗓子说:“大晚上还吃?养猪都不带喂夜食的。”他看了眼博加浩的肚腩:“胖成这样还不收敛点。”
博加浩理直气壮:“我脑力活动者其实很费热量的。”
乔嫣每个月都要不爽几天,博加浩和符伽也没敢大晚上喊人起来加餐,很自觉主动地就帮她把她那一份解决了。吃饱喝足之后对路知远的态度都宽容不少。
鉴于南琰的表现,他和路知远拥有了十五分钟的洗浴时间,各自均分七分半。
博加浩和符伽已经休息了。路知远还没洗完,南琰留了盏小灯,靠在床头摆弄着平板。上面是一张照片,博加浩白天的时候从一篇军事报道里面抠出来的。照片是很多年前的了,大概是刚晋升就拍的照片。wWW.ΧìǔΜЬ.CǒΜ
上面的人一身黑色制服笔挺,金色绶带垂落在右胸,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沉静又疏离,浅金色的短发向后梳起,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没有笑容,整个人年轻锐利却又故作老成。平板在南琰手上倒转了一下,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可能捡了个冒牌货回来。
路知远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点水汽。头发还没干,他就对着床边那扇小窗子发呆。外面就是厄里斯的夜晚,也是黑蓝的夜空,亮的星。
记忆的碎片沉浮在他的脑海里,混乱,时不时的地冒个头却找不到合适的拼接方式将这些碎片契合成一副完整的图案来。他看了眼南琰手里的那张照片,自己都觉得上头的人有些陌生。
南琰和他一起趴着窗户往外看。
看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厄里斯。”
即便今天所见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小角落。
这些场景在这儿每一个地方重演过几百次几千次,每天都如此。
将来也如此。
路知远点了点头,看了眼南琰,一时间觉得有一丝怪异的情绪涌了上来。
像是有些悲哀,更多的却是平静与坦然。
南琰心里一动,他摸了摸路知远那头细软的头发,然后又给他把刘海向后捋过去,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仍然觉得和照片不一样。最后松了手,说:“头发干得差不多就睡了。”
路知远把毛巾从肩膀那儿拿下来,说:“睡吧。”
大概是因为还在恢复期,睡的时间也比一般人久一些。路知远一觉醒来,旁边除了南琰还窝着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
南琰其实也醒着,只是他没动,侧着身子拿着螺丝刀拧一个小盒子。
路知远揉了揉眼睛,问:“做什么呢?”
“你说这是什么?”南琰把盒子伸过去给他看,他说着拧了拧上边的发条,那只盒子开始发出声音,大概是因为里头的拨动的铁键有些生锈,唱得磕磕巴巴吱吱哑哑的:“会唱歌。”
路知远从他手里把盒子接过去,上头还有两个白色的小人,嘴对嘴地碰在一起:“八音盒。”路知远又拧了几下,那个盒子发出点动静来:“卡农。”
二楼的沙发之前因为南琰那一个破程序给燎掉了半边,露着黑漆漆的半截儿破海绵。即便这样,南琰还老喜欢窝在那个破沙发上。两条长腿在挂在沙发的扶手那儿晃晃荡荡。老头踢了一脚歪在沙发上的屁股,看着南琰捂着屁股扭了几下又迷迷糊糊困在里头,气就不打一处来:“起来,都要塌了还趴着。”他鼻子喷着气:“成天捅娄子不说,跟条臭长虫一样瘫着正事不干。”
老头一大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卷灰色粗亚麻布,用机械臂拖进来扔客厅里。他看了眼路知远,也不客气,说:“你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把这沙发绷一下吧。”
虽然路知远很想做点贡献,证明自己不仅仅是单纯的干饭机器。
但是,路知远踌躇了下,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不会绷沙发。”
“不会绷就学。”老头淡定道,这次他没用脚,机械臂直接将沙发上的人扫到地上:“来,你跟着他学就成了。今天你俩不把这沙发绷好我就直接扔了,以后谁都别想坐。”
沙发是南琰的挚爱之一。
听老头这么说,他老老实实从他的破铁皮盒子里找了工具坐地板上绷沙发。找工具时还特意背过了身子,防着铁皮盒子里那一堆听铃哐啷的荣誉勋章引起路知远的注意。
路知远觉得南琰有时候挺有意思的。南琰很珍视一些东西,即便那些东西看起来和他轻易挥霍出去的那些相比较起来一文不值,比如床上那些破零件和他手里那个铁皮饼干盒子。
他把亚麻布展开,问南琰:“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南琰迅速合了盖子,把铁皮盒子扔进电视机下边。
绷沙发是门技术活,路知远只能做个递工具的,他看着南琰拿软尺在上边比划着,挺专业的样子,于是问:“你还挺有经验的?”
“当然。”南琰收了尺子,开始裁布:“这沙发捡来也是我绷的。”
他说着扯过手里的布,皱了皱眉头:“老头带回来的这颜色真丑。”
南琰是真的会绷沙发。
路知远在旁边看着,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嫌头发碍事,南琰直接拿皮筋给扎了一个高马尾,盘着两条长腿在地上穿针引线。手臂上那只凤凰也随着他的动作在一片灰色的麻布上起起伏伏灵巧地飞舞着。路知远虽然感觉场面有些怪异,但又觉得还挺和谐的。
两人坐在地板上缝沙发套。路知远感觉自己的手指僵硬地不行,做不了这种精细活,还没折腾两下手指扎出几个血洞来。南琰看见了,抬了抬眼幸灾乐祸道:“上将的手指果然轻巧。”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不成,万一眼前这人得个破伤风什么的,岂不是辛苦一朝白费,喂进去的都还没回本。于是他摆了摆手:“行了,我来缝,你待会儿搭把手就成。”
索斯那边似乎对路知远的处置有所争议,回应态度是少见的不清不楚模模糊糊,但目的又很明确,先把人留下。老头接到下一单任务之时,索斯那边对接收路知远的机构回应依旧是待定两个字。
老头一咬牙,心一狠,反正人不能白养,谁带回来的谁负责挣回本。
路知远的身体机能恢复地很慢,但好歹脑子是够用的。
博加浩的活他或多或少能分摊一些。
博加浩对他也有些另眼相看:“你肯定念过书。”他笃定道:“也是,你这种身份肯定念过。”但他们找不到路知远从前念书时的信息,路知远在网上公布的个人履历也很简单,从一级士兵开始晋升到副执行官,尽可能地不作赘述。
博加浩指了指符伽说:“符伽就不行,就只能认个字。看见数字就要歇菜。乔嫣也不行,但胜在身强体壮。”路知远对此毫不怀疑,乔嫣看着苗条娇小,力气属实大得惊人。毕竟那天被乔嫣提着要扔下楼的记忆太过惨痛。
“南琰呢?”路知远问。
博加浩眼角一抽,指着天花板上被火燎成黑色的那一片,有些咬牙切齿:“瞧见了吗?找他做事情的后果就是那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乔嫣和南琰都不在。
俩人出任务去了。
用博加浩的话说,老头放心让这两人组队搭档作任务。就能说明三件事:第一,没什么技术含量;第二,需要暴力解决;第三,两人回来绝对能互相不搭理十天半个月。
费尔菲得区议会厅。
随着烟雾警报的触发,二楼的地面到处都是积水。
乔嫣走在前面,将守在门口外面的那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保镖放倒在地。
会议厅里面几个区行政官裹着湿哒哒的西装外套,哆哆嗦嗦地坐在会议厅的长桌上。
一个戴了一个米老鼠面具,扎着高马尾的男人从那个女人身后走出来。迈开长腿一步登上桌子,长靴子裹着他修长的小腿踏在桐木桌面上,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响。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带着尾调:“说什么悄悄话要大白天藏着掖着躲着说?让我也听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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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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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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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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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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