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脚步声远了,江澈才缓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那从心底里泛出来的恶心感,看向金凌:“阿凌,你怎么也被弄过来了?”
金凌却没回答,瞪着他道:“江澈哥,那剑是我好不容易夺下来的,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江澈叹了一口气,道:“来,你先过来。”
金凌哼了一声,别扭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盘腿坐在他身旁。
江澈问道:“你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多少人了吗?”
金凌回忆了一下,道:“没数,不过看起来挺多的。”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江澈笑睨他一眼,“若人数没有变动的话,入口处有十人,左右各半,狭窄通道内应有二十人,亦是左右各半;右转入洞,前一洞中约有十人,佩有刀剑;再至此,洞外又三十余人,足有百人。我受困于此,若你杀了他,剩下的人来为他报仇,我们不是死得更快了吗?”琇書網
金凌不服气:“难道我们就不能拿他当做人质挟持他并趁机逃走吗?”
江澈看他:“你觉得这种可能性高吗?”
金凌:“……”
金凌咳了一声,先是感叹了一下江澈的记忆力,又道:“那……你之前说要杀了他?”
江澈的眼中寒光乍现,看的金凌都瑟缩了一下。
“若他敢动宗主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他!”
金凌不合时宜的想:原来江澈哥还是个兄控!我舅舅脾气这么臭,他是怎么做到对我舅舅这么一厢情愿、死心塌地、被虐千万遍还待他如初恋的??
江澈瞥他一眼:“在骂我什么?”
金凌:“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江澈也没跟他计较,金凌转移了话题,道:“江澈哥,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吧?你告诉我怎么弄断这东西,我们赶紧跑吧?”
江澈摇了摇头:“难。若想将它斩断,除非是宗主那个级别的。玄银本身就有阻碍灵力运转的能力,现下被做成了锁链,就更难以挣脱了。你看,我连手都抬不起来。”
江澈试图抬起手,但,即便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的手却还是没能挪动半分。
金凌看的真切,不由为难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真在这儿等死啊?”
江澈抬头,看了一眼锁链与岩壁相交接的地方:“阿凌,你来试一下,看能不能把它拉起来。”
金凌有些茫然,却还是照做了。
那对江澈来说重达千斤的锁链,金凌却没怎么用力就提起来了。他不由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澈又道:“尾端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符文对吧。”
金凌看仔细了才道:“确实有。江澈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江澈冷笑道:“这就是冲着我来的,怎么能缺了这一环?引我去理城,让我被迫与其他弟子分开,将我囚禁于此,又派人变作我的模样去了江家,她们的目的,不是离间我和宗主的关系,就是要伤害宗主。但我不知道,林夕究竟是怎么弄到的我的血。”
金凌有些毛骨悚然:“你是说……江家还有内鬼?!”
江澈没有回答,表情有些阴戾。
江家的内鬼……不止一个?究竟是谁?又是什么人在江家安插的内鬼?和之前的内鬼是同一伙人吗?
江澈有些不寒而栗。
半晌后,他道:“阿凌,你的灵力能否借我一点?”
金凌依言给他运了一些灵力,疑惑道:“江澈哥,你打算干什么?”
江澈试着抬手,看到自己的手腕微微一动,嘴角的笑多了几丝肯定:“既然玄银是用我的血来限制我,如果我想要暂时摆脱它的影响,那就只能借别人的力量了。”
金凌欣喜道:“那我把灵力全给你好了啊!”
江澈失笑:“阿凌你别急,你也要保存实力。到时候我拖住林夕,你先走。”
金凌顿觉自己被侮辱了:“你是要我自己逃命?我舅舅可没这么教过我!”
江澈看着他道:“可宗主也没教你留下来送死,不是吗?再说了,这里是云梦境内,你先出去搬救兵,就算我真的撑不住,不是还有你吗。”
金凌想了想,江澈说的有道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自己这个等级,留下来还真的只能拖人家后腿。
金凌点点头:“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江澈思考了一下,道:“我也不太确定,可能三天也可能四天,但是两天之前他绝不可能来。……这破地方暗无天日,它还贴了个隔音符,真是快把人逼疯了!”
金凌吐槽道:“三四天?他怎么不死去?今天还中秋呢,给我弄到这破山洞里,要星星没星星,要月亮没月亮的,我跟蓝愿第一次过中秋就这么泡汤了!”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江澈失笑,“不过,虽然说还有两天时间,但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的。阿凌,你看能不能把这东西从墙上弄下来,然后再设一个障眼法,还有就是,每隔四个时辰借我点灵力。”
戌时初,莲花坞。
江澄又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疼,尤其是左腿,比九婴咬他的时候还疼,他的意识模模糊糊,眼睛也睁不开,眼皮像粘在一起了似的。
意识,越来越清醒了。
好像……有人在喊他。
声音清煦,又带着些急切和惊喜。
会喊他的字的人,只有蓝曦臣那个婆婆妈妈的家伙而已。
江澄缓缓睁开眼。
真的是蓝曦臣。
蓝曦臣惊喜的看着他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放轻了声音问道:“晚吟?是我。渴不渴?我把水端过来好不好?”
灯火光缱绻,眼前人温柔。
江澄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他又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再睁开,还是那张脸。
蓝曦臣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几案,垂头又问道:“我,我轻一点扶你起来?你等会儿还要喝药。”
江澄直勾勾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开口,嗓子哑得很:“你在江家干什么?”
蓝曦臣伸手去扶他:“我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担心你,去莲花坞的路上正撞上你受伤,便带你一起回了江家。”
江澄皱了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蓝曦臣吓了一跳,忙道:“对不起晚吟!我再轻点!”
江澄瞥了他一眼,蓝曦臣肩上胸前都染了一大片血,估计是带他回来之后一直没去换,表情也怪怪的。
江澄的脑袋里一片嗡鸣声,头也疼得很,也没多想,轻声道:“……多谢。”
蓝曦臣去拿茶盏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一下,鼻子很没出息的酸了。
江澄就在一旁发呆,脑子里都是他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蓝曦臣……
蓝曦臣没发现他的异常,将那还有一点点烫的水拿勺子搅了搅,然后送到他嘴边。
江澄才回过神,怔了一下,然后扭过头。
蓝曦臣知道他不想轻易示弱,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得离他更近了些。
江澄扭过头,警惕的看着他:“蓝曦臣你干什么?”
蓝曦臣垂眸看了看茶盏,又看了看他:“晚吟,喝水。”
江澄本来是想抬手去接的,但他的右手才复位,不能乱动,左手也因为脱力举不起来,他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认了输。
蓝曦臣给他喂了水,将茶杯放在一旁,轻声道:“半个时辰后还得喝药呢,不要睡过去了。”
江澄看着他,闷闷道:“你为什么总要管我的闲事?”
蓝曦臣低声道:“我以前说过的……我管你。”
江澄闭上眼,似乎是有些羞恼:“你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蓝曦臣,你老缠着我干什么?”
“莫要动气。”蓝曦臣拍了拍他的手背,“没能保护你,我很抱歉……但是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的世界,我会走进去的。”
“蓝曦臣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江澄气得直哼哼。
蓝曦臣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脸颊,眼眶莫名酸涩起来,他的嗓音略有些哽咽:“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以后都不离开你。我害怕……”
江澄有些不太喜欢这样哭唧唧有些娘的蓝曦臣,扭过头,有点不太自然的回了一句:“你嚎什么?我这不是没死么。”
蓝曦臣收回手,挤出一个笑:“是啊。你还活着……晚吟,在你的伤痊愈之前,我可以留下来吗?”
江澄道:“我还不想让蓝老先生大老远跑过来抓人。”
蓝曦臣摇摇头:“忘机会处理好一切的。”
沉默片刻,江澄微垂了眸子:“……那可不是我要你留下来使唤你的。”
蓝曦臣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回道:“我知道。你
再等一会儿,稍后我去取药。”
江澄轻咳一声,应了一声。
实际上,蓝曦臣在门外的时候江澄就闻到了那股子苦不拉几的药味儿,但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抗拒的表情,硬是脸色都不带变一下,一勺勺给他喝完了。
末了,江澄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胆汁儿都吐出来。
蓝曦臣看着他故作平静的神色,有些忍俊不禁,看了看一旁放着的月饼和果脯,伸手拿了一块桃脯送到他嘴边:“甜的。”
江澄逞强道:“我不爱吃甜的,拿开。”
蓝曦臣面不改色:“酸的。”
江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桃脯口感软糯,甜中带着微酸,瞬间冲淡了口中浓重的苦味。
江澄的目光落在那一碟果脯上,有些出神。
他很少吃甜食,却并不讨厌,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有这特别的口味,久而久之,莲花坞也不再备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只是,金凌小时候生病了,不爱喝药,他会买来一些。金凌那时候总是要固执的让他吃一个,自己才肯喝药。
江澈也会偶尔偷偷摸摸的从集市上买点儿回来,然后放在他的书房,虽然他总是训斥这家伙不干正事儿,但是还是在翻看事务的时候捏了几个。
记忆里,果脯很甜。
蓝曦臣前倾了身子,将窗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银色的月光便从那缝隙里洒进了室内,连带着窗外秀美的夜色也看的一清二楚。
蓝曦臣柔声道:“晚吟你看,今晚的月色很美。”
对于蓝曦臣在莲花坞住下一事,弟子们都是一副“想活别多嘴,宗主很心累”的表情。
那种苦死人的药一天三顿的喝,江澄感觉自己都快飞升了,好在蓝曦臣非常有良心的给他弄了一大堆蜜饯果脯,不然他能死在这药上边。
虽然才过去三天,但江澄已经习惯了蓝曦臣过来,盯着他把那乌漆嘛黑的东西喝下去。江澈三天都不搭理他,这一下子突然过来,他倒是没想到。
江澄的目光在“江澈”身上扫了一下,脸色略微有些阴沉,而后恢复如常:“你今天倒是不忙了?”
“江澈”笑了笑:“宗主说笑了,这是你的药。”
江澄挑眉,目光微凌:“你傻了?不走近点,难道我去接你?”
“江澈“就是不想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才不过去的,这碗药被他动过手脚,他可不想沾死人的晦气。
但是……也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
“江澈”端着药碗上前,将要放在了他身侧的几案上,而后站到一旁,状似恭敬。
江澄的左手没受伤,被那个红衣男人折腾了三天,也能动了,他拿着勺子搅了几下药,目中冷光更甚:“江澈,这两天处理事务辛苦了。”
“江澈”垂下头:“不辛苦。”
江澄看了他一眼,道:“事务都是自己处理的?”
“江澈”听他状似无意、实则暗藏冷箭的话,心下一紧:“……是的。”
江澄歪头看他:“可我不是要你把事务都交给江澜,你跟着我学习吗?这样你才能成为下一任宗主。”
“江澈”含糊道:“是、是吗,大概是我忘了吧。多谢宗主的提拔。”
江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对了,正好你处理事务了,我顺便问一下,云池叶氏最近如何了?面前他家宗主还跟我说想换个地方呢,你挑好了吗?”
“江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地回想那张纸上的内容,脑子却始终一片空白。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赌一把:“我之前问过江澜了,他说,正在准备。”
江澄的表情一瞬间阴戾下来,抬手就将药碗打翻在地,目光阴鸷,声音森冷:“畜生!你是什么人!”
“江澈在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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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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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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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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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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