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怎样？”夜风华嗤笑一声，“你这口气倒是认了我这个说法，这温琼林，我倒还没有再杀他一次的想法。毕竟是你夷陵老祖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可你，魏无羡，倒是淡然洒脱，放下了十几年的感情，二十多年的爱恨情仇。可真是寡心冷情。”
蓝忘机本想开口，却被魏无羡抓住了手腕。他低下头却见对方冲他摇了摇头：“这是我跟江澄的事，蓝湛你……先不要开口。”罢了，他看向温宁：“温宁，你也是。”
温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魏无羡迎着她的目光，道：“你想说什么？即便是我放下了前尘旧事，你想要提的话，我也可以奉陪。”
夜风华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闻言，她的一侧唇角轻轻牵起，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又是这种大义凛然又忍辱负重的语气。十九年了，你还是这样。”
魏无羡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个女人……认识以前的他？
夜风华似乎敛尽了冷意和不悦，支着头看他：“你想从哪里开始捋？我是都可以的。”
魏无羡淡淡道：“你把我们弄过来，倒让我们来选？再说了，你和江澄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般煞费苦心的跑来与我翻旧账。”
夜风华也不恼，反倒笑了出来：“因为我喜欢他啊。因为我喜欢他，所以见不得他受委屈啊。怎么，你的委屈能有人给你说宽容你宠爱你，他就不行不能不配了吗？还是说，上一世十几年的兄弟白做了，你看不到他受委屈？”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已经把“云梦双杰”看作了上一世的事。
魏无羡想，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
“你说，……我听着就是。”
“你这个外人的孩子，是不是得到了前宗主江枫眠的全部宠爱和纵容？对你，是不是比亲儿子还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魏无羡是真的没想到她会从这么久远的事说起来，不由愣住了。
毕竟，二十多年前，真的是……很远了。
夜风华没怎么看他，接着道：“杀屠戮玄武很难吧，不过，谁还不是差点死在路上。江澄拼死拼活赶回江家救你，被他领着逃出来的人对他不曾有过半句道谢，倒是对你杀了屠戮玄武一事知之甚详。——世人都崇拜强者，尤其是，在那等乱世，这也没什么。”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你知道，虞夫人和江枫眠死的时候留下了什么吗。”
魏无羡身子一紧。
“那支成色极好的碧玉簪子沾了江枫眠的血，断成两节，摔在虞夫人尸体旁。两个人临了还因为你吵了一架。江澄为什么打你我想你比我清楚，这也是他不想管闲事的原因。他不想在温家独大的乱世里让家人受伤，就算江家注定灭亡，你不出手，也不会加速了江家的灭亡；江澄你们的关系，也不至于消殆得如此之快。”
“但谁让你的性格生来如此呢，谁让你更加知晓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魏无羡的喉头微微一哽。
“江澄的成熟稳重你应当比我了解才是。在做好自己的事不被虞夫人斥责的同时他还帮你收拾烂摊子，他天生就该这样吗？他该给你收拾吗？他也才十五六岁，也是个少年，也羡慕你的潇洒快意，他也想肆意挥霍，去轻剑快马。可他没有一个能像江枫眠一样无条件宠他、爱他、给他善后的人，江家少主的担子早早压在了他肩上，他哪里敢举动顺心做事随意？所以他只能逼着自己长大。”
夜风华抿着嘴唇，她收了手，站了起来：“我且问你，你知道江澄的金丹是怎么没的吗。”
魏无羡的心猛然提了起来。说他没有埋怨过江澄不懂事也是不可能的，其实他也曾没有放下过，也会幻想着如果他修的还是金丹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可他也是在再次遇到蓝忘机之后才反应过来，如果他修的还是金丹，也不会认识到蓝湛炽烈的内心。和蓝湛在一起之后，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是多久之前想的这些事了。
夜风华没那么闲用一张万物难易的极品传送符把他们弄过来扯皮。可她提了，难道说……
魏无羡吞了吞口水，心悬了起来。
有些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夜风华连看都没看蓝忘机和温宁，脸上多了些森冷的神色：“你当真以为当年他回莲花坞是为了偷虞夫人和江枫眠的尸体吗？你以为他当年金丹被化、挨了一戒鞭是他不懂事吗？你以为是他头脑发热幼稚得拎不清轻重吗？”
“错了。你错了。大错特错。”
她的面色十分森冷，可声音却是温和至极的。就是这温柔至极的声音，狠狠的剜下了魏无羡心头上的一块肉。
“是因为你。他的金丹是因为你没的。”
魏无羡脑子里顿时响起一声轰鸣，然后便是一片混沌，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散的一丝不剩。
不仅是魏无羡的连蓝忘机和温宁都吃了一惊。
温宁自然不会有什么“惊讶”之类的面部表情，但是看他的状态很容易就能看出。
魏无羡一阵恍惚，良久才磕磕巴巴的开了口：“你、你……你说，什么？……不……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本是你该知道的。”夜风华一字一顿的道，“他的金丹是为你没的！你不是去找吃的吗，他孤身坐在狭窄昏暗的巷子里，看着身着炎阳烈焰袍的修士踩着你曾经走过的路线走过他的面前，只要再转一个弯，他们就能看到你。江澄连思考都来不及思考就冲了出去。他虚弱至极，却还是榨干了身上每一丝力气，从温家修士面前跑过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他被押回血流成河莲花坞，被化了金丹，被那些衣冠禽兽拳打脚踢，被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践踏他江氏少主的尊严和骄傲。为了你，他连命都不要了。——他的金丹是为你没的，戒鞭是为你挨的。他用自己的生不如死换了你曾经的完好无缺。他守了十八年没能开口的秘密。”
“你还埋怨他吗？”
夜风华凝视着他，语气没有波动，声音也十分平缓，却是堪比平底惊雷、晴空霹雳，轰得魏无羡彻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夜风华声音悦耳，眸色却已冰寒无比：“说句不好听的，这金丹，你不该还给他吗？明明你不是心甘情愿，为什么要他来背负痛苦？他说的不对吗？你欠他多少啊，你还得了吗？你还得完吗？”
“江澄总是在跟你比，可这能全部怪他吗？谁叫他从小到大都在被人拿来跟你比？魏无羡，你座下这具头号凶尸可真是忠心耿耿。温宁告诉他金丹的真相也就罢了，他还在说什么话？他说：‘江宗主——你，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他比，可知你原来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好！好！可真是好！不错！说的可对了！好一个永远都比不过！”
魏无羡下意识地去看温宁，温宁却没看他，或者说，没敢看他，一直低着头。
魏无羡就知道了，夜风华说的是真的。
夜风华没给他问温宁的机会，接着道：“你修鬼道后面对各大狼狈为奸的世家出言不逊桀骜难当时可有想过彼时你还是云梦江氏的人？骄傲如他每天忙到深夜还要为了你同那些人赔罪，回来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你两句，他护着你的次数还少吗？他为你背负的就比你少吗？你能如此恣意无忧，潇洒随性，你可知他替你承担了多少本应由你自己面对的东西，你就不能稍微为他想想？”
魏无羡越听越难受，胸口闷闷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又闷又疼，疼的他眼尾都红了一片。蓝忘机抬手捂住他的耳朵，声音低沉：“魏婴，不听了。”
魏无羡抬头望进他浅疏若琉璃的眸子里，干巴巴的喊了他一声：“蓝湛。”
蓝忘机立刻答道：“我在。”
魏无羡道：“你抱着我。抱着我，就好了。”
蓝忘机沉默，然后将他整个人抱紧了，搂在怀里。
夜风华冷眼看着他们，片刻后才接着道：“他不善言辞表达，——哪怕是擅长了，他也不会用这些情义去绑架你。他什么都不说替你挡下这么多，守护了你这么久，知道你要保下温家一脉，他怒极说他会保不住你，你轻飘飘一句‘不必保我，弃了吧’让他所有的沉默忍耐和无言付出化成了泡影。他若是能弃得了你，又何苦再找你浪费口舌？直接表明立场不就好了吗？不然，当年在莲花坞王灵娇要你手臂的时候他就应该落井下石要了你的命！你是自以为是在为他着想为他好对吗？可惜，不是。那一句话，让他所有的付出成了一个笑话。”
夜风华终于坐不住了，从主位上走到魏无羡身边，睨着沉默不语的他，湛蓝的眼瞳似乎有冷光一闪而逝，然后，对着他伸出了手。
温宁以为她要对魏无羡出手，想要挡在他身前，却被夜风华一掌拍开：“滚开！”
蓝忘机猛地抬头，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杀气。
夜风华视若无睹，弯下腰，抬手便要抓住他的手。
蓝忘机伸手擒住她的手腕，森声道：“你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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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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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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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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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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