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后花园。因为花园里只有很少的树木,所以他看的很清楚——更何况,他的五感本就十分敏锐。
金凌和蓝思追在后花园待了一个时辰,他也就一边出神一边看了他们一个时辰。
金凌成天在他面前装大人,却在蓝思追面前笑的像个智障,江澄多少有些一点不高兴。
金凌虚靠着蓝思追的肩,揉他的衣袖:“蓝愿,你说我舅舅真的不生气了吗?”
蓝思追想了想,道:“……应该不生气了。”
想来,江宗主也舍不得和你生气。
金凌坐直了,看着他,疑惑道:“那他为什么还不肯见我?”
蓝思追闻言,突然看向了二楼的窗口,却见到一抹狼狈躲开的紫色身影。他微微笑了笑:“我觉得……江宗主可能是……吃醋了。”
江澄有点慌张的躲开蓝思追投过来的视线,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个动作有多欲盖弥彰。
他有什么好躲的?他应该给这个姓蓝的小子一记眼刀才对!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金凌看样子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这么长时间连对策都不想想,脑子是被糖水泡了黏住了还是被冰水泡了冻住了?
江澄满屋子的转,结果越转越焦灼,最终还是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决定出去冷静冷静。
夜家虽然地处极北寒冷无匹,但因着那神秘阵法,府邸内部并不冷,还养着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又在这长廊中种了些观赏性极强的竹子。江澄摸着良心说,夜风华布置的倒是不丑。
“晚吟?”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白靴子和一片白色的衣摆。江澄有些半意料之中半意料之外的看见了蓝曦臣:“蓝宗主,你怎么也在这里?”
蓝曦臣答道:“这里……风景甚好。”琇書蛧
江澄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对此倒是没有反驳。对于他为什么心血来潮跑到这里看风景,江澄并没有多问,也没啥兴趣,简单的跟他点头示意之后便打算绕过他离开。
蓝曦臣犹豫了一下,却是开口喊住了他:“晚吟,我可否同你一起走走?”
江澄心里想着金凌和蓝思追的事,本是想拒绝的,但见对方很是期待的样子,那双很好看的眼睛满是希冀的看着他,他居然没办法拒绝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随你的便。”
蓝曦臣微微一笑,跟上他于他并肩而行,淡淡的青竹香气弥漫其间,清新至极。
气氛略有些沉闷,见他眉宇紧蹙、略有不快的模样,蓝曦臣轻声道:“晚吟是在烦恼金公子和思追的事吧。”
实际上江澄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万似的表情,这一点跟他弟弟还是莫名有点相似的。
江澄也没否认:“怎么,我是他舅舅,我不该操心吗。”
蓝曦臣却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没有那么麻烦吧?思追在蓝家,他二人离得远,见面次数也不会太多。”言外之意就是他俩一个月都不一定见到一回,你不必这么操心。
江澄冷哼一声。
蓝曦臣闭关这么些年,根本不清楚金家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以为金家跟他三弟在世时一模一样?金凌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两年他不仅要处理江家的事,还得帮衬着金凌和金家。不过,金家的事他自然不能插手太多,最多就是在那群老东西躁动的时候去吓吓他们罢了。
“哼……这段日子他二人腻腻歪歪、形影不离、好不快活,我看回去了他们俩也不见得就能安生。金麟台人多眼杂口也杂,哪天被人听了去说了去,那还了得?”
蓝曦臣一手抵着唇,居然笑了出来:“这是在说他二人正值浓情蜜意之时不好明说,还是怕他二人将来小别胜新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话里竟多了几分揶揄之意。
江澄瞪他一眼:“堂堂姑苏蓝氏宗主,说话竟这般没羞没臊。你那四千家规都背到哪里去了!仿佛那蓝思追不是你蓝家弟子一样,蓝宗主竟也不操心。”
蓝曦臣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是,我的错,是我轻浮了。可……若要说不解风情,晚吟怕是要更胜一筹吧?”
这话题是在太有跳跃性,江澄抱着手臂,有些尴尬:“他俩就他俩,扯我做什么!”
要江澄说句实话,他从不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能从天荒地老到海枯石烂。世事无常,要是哪天那个姓蓝的变心了,金凌怕不是得哭死在他爹娘坟头前边。
江澄不走了,冷冷地盯着面前茂盛生长的竹子,声音低沉:“要是蓝思追敢对金凌始乱终弃,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我早就跟他说过两个男人不是正经、互相喜欢没个结果,金凌那个笨蛋还为了他天天过来烦我,反正他从来不听我的话,还管我的态度做什么……”
“像……我喜欢你一样吗?”
“……我才懒得……你说什么?”
江澄正在吐槽他外甥,蓝曦臣这句话却是把他打得猝不及防,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双漂亮的杏眼直勾勾看着他。
这脑子一抽秃噜出来的话也让蓝曦臣很是窘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的知道,让江澄装作没听清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一错到底,带着破釜沉舟和背水一战的决心,回看进他眸子里,语气坚定:“我……喜欢你,晚吟。”
江澄的大脑登时一片糊。
蓝曦臣也是第一次大脑发热冲动成这样,连后果都没想到就这么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早知道江澄因为蓝思追拐了金凌这事儿恨不得把他切成白切鸡喂狗,他再来插一脚,只怕江澄灭了他的心都有了。
果不其然,江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之后,那种闲适的氛围瞬间凝固,变得危险而又沉郁。
“蓝宗主,劳烦你再说一次,你方才……说的什么?”
“我喜欢你,晚吟。”蓝曦臣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然而却是毫不意外的在江澄眼里看到了厌恶和疏离。
江澄对他的好感和耐心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连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走。他心里奇怪的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甚至不清楚那究竟是慌乱还是嫌恶,还是……别的什么……
蓝曦臣知道他会生气,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慌乱之间智商掉到了负数,只想着让他留下来,于是就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晚吟!”
“闭嘴!别喊我!放开!”江澄转过身子冷冷瞪着他,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开他手掌的禁锢。
他抓的很紧,但江澄又决心离他远点,挣扎间竟然连护腕都被她扯破,露出的瘦弱手腕上多了一圈被他抓的太用力而留下的红痕。
“别碰我!枉我将你看做同袍、将你当做战友,你却……有了这种……龌龊的心思?蓝曦臣,你怎么这么恶心?!”
蓝曦臣被他这番堪称恶毒的话刺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似乎连开口说话都变得很艰难,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听不出颤抖的悲伤:“晚吟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把话说完?你还想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你平日里的端方雅正只是一个伪装、一层假象吗?你是不是听不到我在说什么?我叫你闭嘴!叫你放开我!别碰我!”
他一连串的逼问问的蓝曦臣脑袋发昏。
江澄抬手欲给他一拳,蓝曦臣的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做出了本能反应躲开了,他那一拳砸在了石柱上,竟然将那石柱砸出了一个小坑,碎屑四溅。江澄回了身子本来打算再给他一拳,但蓝曦臣的本能反应几乎是一连串的动作,在江澄抬手之前就扣住了他的手腕,身子一转将他压在了柱子上。
江澄肩膀上的伤才好没两天,写一下一折腾又被自己砸出来的坑给硌到了伤口,尖锐的石头刺的他的伤口猛地一疼,江澄狠狠皱眉,没忍住,低低哼了一声。蓝曦臣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松开了手:“晚吟!撞到伤口了是不是?给我看看……”
江澄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推开了他,也没在意一跳一跳的疼着的伤口,恶狠狠地道:“我不用你管!滚!”
蓝曦臣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见他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犹如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东西。他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情很难过,心疼的像被人拿刀挖去一块似的。
“我……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江澄闻言,转身离开的动作僵了僵。
蓝曦臣低沉悲伤的语调好像什么东西狠狠打在他心上一样,他的心……居然莫名疼了一下,短暂却尖锐。
江澄的心闷闷的疼,他有些茫然的抚了一下胸口,然后看向对方的脸,语气逐渐变冷:“我可不止讨厌你,你们姓蓝的,我都厌烦。若你不说这种话,我还会觉得你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正人君子,可现在,你倒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我本还想你与那蓝忘机不同,却没想到你竟也是这样的人,你二人真不愧为亲生兄弟,连这等癖好都如出一辙!”
蓝曦臣的心狠狠一疼,他道:“不是的,我与忘机……我们只是……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男人罢了……那断袖之癖,我、我原是没有的……”
没想到江澄却冷冷笑了两声,将他解释的话误解了:“怎么,难道我还要为自己的招蜂引蝶同你道歉,怪我自己不守德行引诱你么?”
蓝曦臣不会吵架,他连狠话都几乎没说过,面对江澄这种口齿伶俐、讽人为常的人就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更何况这么骂他的是他喜欢的人,他就更加无从反驳。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好像是思考了很久一样开了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竟半点都没有发觉吗……”
江澄不去看他,目光落在自己右手食指那枚精致的指环上:“发觉?你是想让我用这种心思来揣测我身边的人?我是自恋狂吗?谁对我好我就想对方是这种心思?”
……错了。
蓝曦臣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
“我……以为你知道。不然,你素来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又怎么会去救我……你不喜欢与让人接触,却又由了我去背你,若是你……厌恶我,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我与你……共眠一榻,我……”
蓝曦臣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复杂的化不开:“你……你从未拒绝过我,我便……情不自禁。”
江澄听他说这话,心里多少有些羞恼,本想斥他家规白背了,话到嘴边,却是换做了冷笑和嘲讽:“说来说去倒还是我的错。嗬,我可真是和千古罪人,把你堂堂泽芜君带偏成了这个样子。”
蓝曦臣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
……不对,还是说错了……怎么又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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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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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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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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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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