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作为东南亚最大毒枭的女儿,浑身上下竟莫名散发着艺术家与科学家的迷人气息,第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位喜欢在周末去博物馆的文学教授。韩愔记得肖布说过,玛吉很喜欢他的外貌,同时喜欢艺术,喜欢展览,喜欢昆虫,喜欢浪漫主义画作。
韩愔顿了顿脚步,慢慢走到玛吉面前。玛吉看上去很平静,但是眼里却明显带着些浅浅的水光。她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走了两步搭上了韩愔的手臂:“Isabell。”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韩愔没让玛吉继续说下去。
不是来问好的呢。
韩愔抽出自己的手臂:“你该离开了。”
玛吉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是谁?”
韩愔没有答话,但她突然心中升起一种直觉——她转头盯着边上黑色轿车的驾驶座。车窗上贴着遮光的薄膜,韩愔并不知道里面是谁,但就像看到玛吉时一样,她有一种预感。
大概是看到了韩愔的目光,黑车的车门缓缓打开。站在不远处的项易生和管家有些好奇,像八卦的观众一样一起探头,看到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非常好看的年轻男人。他的一头浅发在阳光下非常耀眼,男人走到韩愔跟前,看动作本想拥抱,但还是只与她平淡地握了握手。
项易生不满地咳嗽了一声,对于那个想要拥抱的意图有非常大的意见。
和项易生相处久了管家也变得比之前随性了,他站在一旁戴着白手套捂着嘴笑了笑,然后看向了项易生,远处怀孕的女人和好看的男人,八卦地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感叹:“先生,我都想好一个故事了!”
“少看点你的西班牙肥皂剧。”项易生笑着回应。
韩愔冷冷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男人。只见他随和地向她点点头,伸出手来示好:“韩。”
“威廉。”
在索马里第一次与威廉正式认识的时候,他一头张扬的银发,还像年轻的学生一般炫耀自己的爆破技巧,可以精确到炸人几根手指。没想到他现在这样冷静稳重,甚至还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世界上有几个绝对不能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韩愔带着戒备,“你算是其中之一。”
他们上次在匹兹堡分别不算愉快,随后威廉便去了波哥大跟进肖布的任务。韩愔没想过修复这段有些微妙的关系,因为她非常确定他们不会见面了。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啊,他竟然只是换了个发型换了身衣服,就这样轻轻松松追踪到了她崭新的人生。
威廉不在乎韩愔冷漠的态度。他居然用中文说道:“我长话短说。”
没让韩愔说任何话,威廉自顾自开口:“听着,虽然那次逮住麦肯锡的武器是栽赃的,但你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毒贩。”
威廉观察了一下韩愔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们一项一项追查了他的交易记录,除了全部毒品交易,还有一笔三亿美元的付款对不上号。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在意,但是去年年底,我们截获了几轮情报——几波新型武器交易,一场针对平民的潜在恐怖袭击,资金链时都与这三亿美元有过交叉。我们无从得知袭击的时间地点,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情报员预测会发生在一月二十三号,也许三月二十一,因为123是哥伦比亚的报警电话,麦肯锡也许想复刻下一个911——”
韩愔觉得威廉像个神经病。她是国防部长吗?来这里找她汇报工作?韩愔皱眉冷冷说道:“他难道不在你们的监管下吗?而且一通电话足够让你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了。”她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到自己的主业,变得非常积极,“来一趟不容易,带一箱柠檬走吧,Little1Lemon,听上去很小,其实很大的柠檬。”
玛吉的中文不好,威廉与韩愔交流时她只能呆愣在边上看,但见到韩愔想走她立刻伸手拦下了她:“等——”
威廉借力扶住了玛吉,立即对韩愔喊道:“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吗?”
韩愔冷冷看着他:“不想。”
威廉坚持:“韩,我们还在查麦肯锡到底买通了哪个狱警传递消息。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截获情报的吗?有人把恐怖组织的招募信息编进了波哥大政府发放给中学生的益智游戏里,在闯关过程中进行洗脑,用这种方法吸引高智商信徒。我们都低估了他的野心,他在利用叛逆且想要证明自己的青少年。韩,他在利用未成年的孩子——”
这时韩愔打断了他:“所以呢?他要来炸意大利吗?”
“什么?”威廉答道,“我们有充分证据确定有人要利用他之前购入的新型武器在波哥大发动自杀式——”
“威廉。”韩愔打断了他,“我不在乎。”
韩愔不再完全冷漠,她听着威廉的话想了想:“你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漫山的柠檬园了吗?那是我的生活。炸弹,恐怖袭击,麦肯锡......你说的这一切,只要炸不到这里,都与我无关。”
玛吉似乎感受到了她言语中的拒意,又想说些什么,但威廉抢先道:“从我们开始调查这笔资金开始,已经有二十名情报员......消失或死亡。韩,已经有二十条生命为了这件事再也无法见到他们的家人,如果我们不查清麦肯锡到底在谋划什么,如果真的有孩子穿上自杀式炸弹,那时可能有成千上万的家庭永远破裂——”
可能是最近几年的生活使然,韩愔听到家人这两个字时竟然心中一紧。但她不可能离开自己的柠檬园,更不可能离开项易生。韩愔淡淡说道:“你该去找麦肯锡为你死去的同事们负责,而不是找我浪费时间。”
威廉摇头:“麦肯锡在狱中一直声称这些事与他无关,但他说如果满足他一个要求,他可以提供关于那三亿美元交易的信息。”
韩愔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想要豁免权?那就满足他啊。反正他出了监狱也永远是你们刀下的鱼肉。”
“不,他说他很享受现在的监狱生活,那是他一直想追求的极简主义。”
“那他想要什么?”韩愔沉声问完,突然看到身边的玛吉抖了一下。只见她捧着肚子,满脸虚汗,却带着坚定与执念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韩愔又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听到的话。ωωω.χΙυΜЬ.Cǒm
威廉没有拖沓,他直接说出了韩愔心中所想:“麦肯锡说,想要见你。只要你去见他,他就向我们提供关于新型武器以及恐袭的全部信息。”
那几秒钟的工夫,除了自己的心跳声,韩愔什么都听不到。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几个字,那是她的狙击老师伏特加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韩愔曾经问过伏特加,作为一位光荣退役的老狙击手,又接了几年的私活,完全不缺钱,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阿拉斯加的严寒中。那时候伏特加就爱装的莫测高深,把酒瓶揣在自己的棉衣里叼着烟说道:“你的过去总会找上你的。”
“在你拒绝之前,请你听我说完。”威廉看着她道,“我们尊重所有病退同行的生活,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联系你。但是韩,我刚刚说的,已经有二十个人为了查清楚这事消失或死亡。”他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而且肖......肖就是其中之一,他两周前失踪了。”
一旁的玛吉听到了肖布的名字终于没有忍住抽泣,哭出了声。她中文说不清楚,只能用英文哭诉。她一把拉住韩愔的手臂轻声央求:“你能不能去见一面麦肯锡?他说了,只想和你聊聊,之后就会坦白一切。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才脱身,我很抱歉,但请求你,你能不能去救救我的丈夫?这也许是唯一能找到他的机会......”
玛吉哭得不算厉害,但大概因为肚子里还有一个生命,她的精力消耗很大,顺势就要靠在韩愔身上,被威廉扶了起来。
韩愔的目光穿过庄园内的走道,她看着远方悬崖下的海景愣了一会,又转头看向玛吉缓缓问道:“厄俄斯行动的那天——”她指了指自己腹侧,“你丈夫在我这里开了一枪。”
她看玛吉愣了一下,然后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了肩膀上依旧非常显眼的暗色伤疤,“他还当着麦肯锡的面插了两个船锚在我身上,让我吊着等死。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应该希望他死得快一点吧?”
玛吉呆呆地看着韩愔身上的伤疤,连抽泣声都渐渐停止了。从她眼神就能看出来,她完全不知道这段故事,也不相信自己的爱人会对眼前这个女人做这样手段狠辣的事。
这时远处的管家见韩愔突然撩起了衣服,发出了哦哦哦的起哄声,赶忙拍项易生让他看,这简直是他最熟悉的肥皂剧剧情。项易生和管家像两个占着最佳看台位置的粉丝互相让对方噤声,又怕自己的幼稚举动影响到女主人会客,偷偷摸摸挪到一棵大树后继续围观。
威廉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玛吉,对着韩愔摇摇头:“他曝光了你,伤害了你,但你却没死。而且那之后你的全部信息就消失在了官方系统里,太巧合了。麦肯锡一定自己想明白了。”他扶了一把玛吉,瞬间皱了皱眉接着道,“韩,我知道你也许不在乎半个地球外的袭击——”
“我确实不在乎。”韩愔打断了他,用玛吉听不懂的中文说,“我不会去见麦肯锡的,我也没有能力去救消失的探员。我和,我和他......”她终究没有说出肖布的名字,只是看了看身后城堡般的美丽庄园,“我们都牺牲了很多,我不会毁掉这一切的。”
威廉感受到了韩愔强烈的抗拒,他情绪上来正要说过分的话,突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项易生。
他是见过这个男人的,他在匹兹堡第一次给韩愔介绍麦肯锡的时候就用项易生作为威胁逼她就范。
威廉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风景,将目光落到韩愔身上:“你倒是长情,还是找到了他。”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腰边刮了一阵风。只见韩愔如鬼影一样快速把他的格/洛克配枪从枪套里抽出,等威廉意识到的时候,韩愔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前额。
玛吉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知道这个女人曾为麦肯锡卖命,是个名声在外的亡命徒,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自己面前动手。
站在稍远处的项易生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从没见过韩愔这样夺枪,新奇得很,惊讶了一秒钟后便暗自感叹,还激动地拍了拍身边嘴巴张成O形的管家,臭屁地用他新学会的意大利俚语对管家炫耀道:“万分帅气吧。”
韩愔撇了撇枪头,示意威廉坐回车上,她自己也跟着坐进了后排,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他们两人留着玛吉错愕地看着反光的车窗玻璃,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站在外面。
玛吉看上去真的不太好,项易生和管家终于不再看热闹了。他们见玛吉并不适合走动,赶紧让家里的帮工送了一张舒服的软椅出来,领着玛吉到树下的阴凉处坐下。
管家给玛吉递了一杯温水,又抱出来一床舒服的羊绒毯子防止她在海风中着凉。职业习惯让管家还想做些什么让客人更加舒服一些,他正要联系庄园里的同事出来给孕妇做个按摩,倒是被玛吉拦了下来。她平静了许多,柔声细语地对管家和项易生表示了感谢,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树荫里,目光复杂地望向那辆黑车的方向。
轿车的后座上,韩愔依旧举枪对着威廉。
“你再敢把他牵扯进来,我会亲自确认你的尸体在我的地下室喂老鼠。”韩愔说完,见威廉点了头后才放下手/枪,靠上了车内冰凉的真皮座椅。
“只是见一面而已。”威廉吸了口气,“相信我,我们已经投入了太多资源,也牺牲了太多人。只要麦肯锡一天不开口,这份价值三亿美元的威胁就存在一天——这武器针对的可能是你我这样的行内人,更有可能针对的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韩,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一定不会来找你。而且......”威廉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他不也是你的亲人吗。”
韩愔没有答复他。她看向车窗外,正好能看到管家在给玛吉续杯温水。
韩愔的目光找到了站在一旁的项易生,管家在倒水时他在边上规规矩矩帮忙拿着保温瓶。韩愔紧紧盯着他阳光下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见到了他心中才能平静地充满力量。终于,她缓缓开口问威廉:“你说他失踪了。”
威廉点头:“是,我们已经和他失联十天了。”
在这一行,失联大概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韩愔看上去还算镇定:“他,他的工作顺利吗?”
威廉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揣摩这些事能不能和她说。不过仅仅几秒后他就回答道:“算顺利。按照罗莎的计划,我们第一年用在南美的收益给国防部输入了九位数的资金,这能算得上是历史上最成功的黑色任务。不过你应该知道,去年华盛顿换届,新总统的战略重心是全球战区的广泛和平协议,所以我们的missionstatement改变了。总统不赞成这样的黑色行动,她把罗莎调离,直接命令肖布处理麦肯锡留下的烂摊子,脱离假身份收尾哥伦比亚的缉毒与反恐活动。至于吴吉那边......这些年肖布已经起了一个头,之后会移交亚洲的缉毒警察或者国际刑警收尾。再之后,谁知道呢,他是个成绩斐然的外勤,连总统都认识他,管理层总会有他的位置。”
是这样顺利吗?
韩愔依旧看着窗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以前我们在工程院的基础课一起学写码,他次次作业都抄我的。现在看起来,原来天赋在这儿呢。”
威廉觉得她的话语中带着些愉悦,但作为一个知道肖布与她过往的人,总觉得还有一丝悲凉。
他很难接话,车内便充斥着可怕的沉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韩愔看到远处玛吉坐了一会儿后被管家和项易生影响,三个人竟然开始和和气气地聊起了天。平静下来的玛吉确实像一位气质高雅负有盛名的艺术家,虽然怀着孕刚刚哭过带着一丝窘态,但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富养出来的矜贵。
她的项易生还是那温温柔柔的样子,对着管家和玛吉讲话都笑眯眯的。不过这时两只猫在庄园里待闷了突然百米冲刺跑了出来,他俩可不懂孕不孕妇的,见到生人就往上扑,被项易生毫不留情一手一只扒了下来丢给了管家。
胖猫的存在会让人心情愉悦,这事大概没有科研数据支持但百分之百是真的。玛吉也明显开心了起来,她用手捂着肚子浅笑着对项易生说着什么,项易生就把猫抱到她面前让她摸了几下。黑土最怕痒,刚刚还粘着生人,现在嫌弃地猛翻了几个跟头跑了,项易生只得对着玛吉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拎着无鱼一起小跑着去抓赖倒在小道边泥地里的黑土。
威廉见韩愔怔怔地看着窗外,清了清嗓子:“我没有一见面就说肖的事情,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威胁你。可现实是,我们确定麦肯锡买通了监狱里的某个狱警传出了命令抓走了肖。这件事,三亿美元的交易,潜在的袭击都息息相关。我们尝试拷问他,但他只说会把一切告诉你——韩,他会被严格看守,一个下午就好。”
威廉顿了一下接着道:“弄清楚一切之后我们一定会把他处理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没有人喜欢控制不住的资源,把麦肯锡身上的情报套空后不会有审判,他也不配活着。韩愔并不惊讶,她反而觉得威廉这个外国人会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个两个词更加神奇,他应该看了不少中文的文学影视作品。
韩愔依旧看着窗外,不过项易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她只看到玛吉一人个坐在树下看着汽车的方向,这样她们倒像是隔着一层车窗互相对望。
韩愔沉默了很久,闷闷地开口:“刚刚听她的话,她不知道我和肖布的关系吧。”
威廉摇头:“她是后来才搬去波哥大的,只知道Isabell以前为麦肯锡效力,在麦肯锡落网后隐退了。”他补了一句,“你们的关系,我也发过誓,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次来找你也没有别人知道。”
所以玛吉以为Isabell为了逃离麦肯锡选择了背叛,最后成全了她丈夫拓展版图的事业心?
这样看来,玛吉应该是善良的,她在希望韩愔帮忙时带着极大的恳切与愧疚,让韩愔去见麦肯锡,应该也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有......她见到韩愔时会下意识护住腹中的孩子,并且带着一丝对于亡命徒的害怕与恐惧,这是好人见到恶徒时的正常反应。
韩愔想,若是玛吉知道肖布与她的过去,那刚才的求助,应该会带着另一种情绪吧。
韩愔第一次将目光移开了窗外看向了威廉:“既然没有人知道,那只要现在杀了你们,我就永远清静了。”
她手里依然握着从威廉身上抢来的格/洛克手/枪,手指有节奏地轻击枪身,看上去若有所思。
威廉对上了她的目光,轻松地笑了笑:“就像你上个月清理了那几个意大利黑帮的年轻人一样吗?”
韩愔有些意外,不过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和项易生每天的日子过得细水长流,项易生上个月被当地黑帮绑架的小插曲她都快忘了。
她也差点忘了,她那天折回去杀了那几个对项易生动手的人。
威廉并不掩饰:“你并没有躲起来。所以你应该知道,这几年除了你在南极的二十天,你从没有脱离过监视。”
韩愔没有说话,她又被车窗外的动静吸引了视线。她看到项易生回来了,他正在热情地给玛吉切了一碟早晨做多了的煎饼。
今天早晨项易生眉飞色舞地给韩愔介绍了他是怎么用当地买的白芝麻磨出了国内那种芝麻酱,配上香葱抹在煎饼上香的整个意大利都能闻到。现在他也笑盈盈地指着饼和玛吉说着什么,八成又是在向难得来的客人炫耀他那把意大利大厨都唬到的厨艺。
玛吉也开心了起来,她笑着换了个坐姿,把盘子放在了自己鼓起的大肚子上。玛吉和项易生一样,都是温柔又和气的人,她让项易生和管家看那盘子在她肚子上放得稳稳的,葱油饼都不会翻出来。
静静看着这阳光下的美好,韩愔问威廉,“她不知道我是谁,那她知道他的身份吗?”
“....你的意思是?”威廉不解。
当然是肖布当初是为了玛吉父亲的东南亚毒品产业而接近她,又利用亚洲的毒品资源为支撑盘下了麦肯锡南美的生意,用这一切建造一条收益疯狂的黑色利益链。现在上头换了政策,肖布会根除这些犯罪组织,包括玛吉家族的产业。
韩愔没有解释,知道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果然威廉很快轻笑了一声:“当然。也许之前在缅甸不知道,但她来波哥大是局里护送的。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私下是怎么说的,不过后来......他们还是结婚了,而且玛吉去年帮她父亲牵线了与国际刑警的合作,以此换取减轻刑罚。”
“是吗。”
其实韩愔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她只是缄默无言看着玛吉,看着阳光穿过树叶打在她松松垮垮的头发上,开口问道:“这是他的孩子吧?”
威廉是不该透露这种信息的,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点了点头:“五六个月了吧,是个女孩。”
韩愔突然觉得这世界的运作真的有些神奇,她这样的人,居然要有一个小侄女了。
如果在普通人家,玛吉与她年龄相仿,也要随肖布叫她妹妹。这孩子出生后要叫韩愔一声姑姑,逢年过节韩愔还要给小侄女挑礼物。
他们会像从前在匹兹堡的时候那样,每年感恩节和圣诞节邀请亲戚朋友家的一大群孩子吃大餐交换礼物。那两个月也正好是橄榄球赛季,一群人便围着壁炉和电视机端着盘子看球赛。
韩愔就那样一直看着玛吉,好像看着她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肖布。
也许在某个他们身份都普通的平行时空,肖布是个上班偷懒的程序员,在微软朝九晚五,把家安在西雅图,在太空针塔下的星巴克遇到了来留学的玛吉。
在匹兹堡长大的人总会被这座城市惯的有点懒散,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家吃饭看球,那韩愔和项易生就有机会在周末或放假的时候去肖布玛吉家做客。肖布和项易生也可以正式认识一下,两家人坐在一起,聊聊篮球橄榄球,聊聊股票投资,聊聊孩子垫底的成绩。
韩愔很久没有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她把夺来的枪放回了威廉的膝盖上,然后打开车门离开。一下暴露在日光里韩愔觉得有些刺眼,她用手挡在额头上眯起了眼睛。
项易生见她出来了在远处对她招了招手,然后小跑着过来牵住她的手:“出大事了韩小愔!”
韩愔被他煽动性的语气带动,也紧张地问:“怎么了?”
项易生双手捧住韩愔的脸:“还记得我们昨晚看的电影吗?SecretLifeofPets?你说中文叫什么来着,爱宠大机密!”
韩愔笑着点点头。项易生严肃地说道:“刚刚你一拔枪,我现在看着你觉得......你和那只兔子一模一样。”
“兔子?”
“就那只把胡萝卜咬成钥匙形状的兔子。本来这个想法就是昙花一现,但是怎么越看越像。”项易生一脸纠结,不过他看韩愔像看傻子一样笑看着自己,也跟笑了起来,“怎么办,我这个年纪被动画片洗脑了。”
韩愔想到了那只兔子,觉得自己的形象还不错,满意地抱住了项易生。项易生在她耳边问道:“他们是来找你的朋友?”
韩愔下巴抵住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项易生很开心:“你的朋友们晚上在这吃吗?我提前给厨师放了假,要是在家里吃的话我可以展示一手独门咖喱蟹。不过孕妇可以吃辣吗?我还真没研究过,应该可以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码头边的沙拉店,那里按克卖的意大利白松露我们还一直没试过,这次招待你的朋友正好。”
果然是太久没见陌生的客人了,项易生显得非常兴奋,像是运动员上跑道前跃跃欲试。他正要提出更多美食选择,只见威廉这时也从车里出来了。他去阴凉处把玛吉接回了车上,替她关上了车门,然后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看着韩愔与项易生讲话的方向。
项易生看着威廉冷酷的脸觉得阴恻恻的,他拉着韩愔的手腕走了几步到了庄园门口的小道上:“他们这就走了吗?”
韩愔看着他点点头:“嗯。”
招牌咖喱蟹做不成了,项易生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笑道:“走了正好,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我看好了去法国这一路的好几家餐厅,今天少吃点,先说好了,明天要有吃五顿饭的觉悟。我研究第二家的时候看到美食家在报纸上的评价是‘吃蜗牛的时候像在银河中游泳’,我太好奇了,明明看图片就是普通黄油蜗牛的样子。”
项易生兴致高昂,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出发。微风带起了他的嘴角,他笑起来比太阳光还要灿烂。
天空是蓝色的,远处的大海也是蓝色的,庄园主楼墙面上的藤蔓是绿色的,空气里带着柠檬,阳光,绿植混起来的清香。
太美好了,是一个适合春游的好日子。
韩愔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伸手托住了项易生的侧脸,缓缓地一下一下搓揉着。她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项易生。”
“嗯?”他还沉浸在那蜗牛的诱惑里,接过兔子愔的手,用最熟悉的方式握进了自己掌心。
韩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这次,恐怕没办法和你一起去银河里游泳了。”
项易生第一反应是她不喜欢吃蜗牛,正想说可以换一家餐厅。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一松。
韩愔垂下了目光继续道:“对不起啊,我为了这个柠檬节逼你吃了那么多柠檬,陪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反倒先放了鸽子。”
项易生瞬间明白了:“什么时候要走?”
“现在就走。”她低声道。
“去哪?”
“你不知道更好。”
“行李呢?”
“不收了。”
“那晚饭呢?”
“也不吃了。”
项易生愣了一会儿:“这么着急吗?”
“恩。”她轻轻应了一声。
项易生看着远处的车和靠着车门的威廉:“他们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吗?”
韩愔立刻摇头:“没有。只是遇到了一件急事,和我之前的工作有关,需要我去帮个忙。”
“危险吗?”
韩愔又摇了摇头,她揽住项易生靠在他的身旁:“只是见一个人聊几句话,算上路程和杂事,最多一两周。不过这个时间点,没能和你去柠檬节,有点可惜。”
韩愔明显有些不开心,她对于错过成为种植园主后的第一个柠檬节这件事真的有点难过,像个孩子似的闷闷不乐。
项易生不再板着脸,他笑了笑搂着她转了半圈让韩愔面向自己,自信地看着她:“既然世界需要你,你就放心去做超人吧!至于柠檬节,有你的金牌经纪人在,你还能找到比我更会赚钱的人吗?这次我必定一炮打响小易柠檬,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是被邀请参加花车游行的嘉宾了,你要做好向学校请假的准备。”
韩愔本来还有些担心,这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做到了,我就把柠檬园的股份分你一半。”
“原来现在没有我的份吗?”项易生装作很伤心的样子,幼稚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一头埋进了韩愔颈侧在她耳边撒娇似的小声说道,“心好痛。”
他的气音戳的韩愔心痒痒,她侧过身子,紧紧抓住项易生的领口对着他的嘴角深深吻了上去。然后她像啄木鸟一样亲了亲项易生的脸颊:“心还痛吗?”
“嗯......”项易生也回吻了她,“还痛,不过像是刚刚吃了一吨棉花糖,心脏可以坚持到下次见到你。”
韩愔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柠檬节结束之后你直接去东京,我们在那里见。”
“你说这次不是去找金条?”
韩愔跟着暖风微笑:“不是。”
“那是什么?”
“是秘密。”
韩愔带着些小得意地拉着项易生的手一起沿着庄园门口的小路往外走。
黑土和无鱼像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似的,一起迈着高傲的脚步跟了出来,象征性地挽留一下他们的人类主人。项易生大概生怕那胖橘猫走多了会饿,直接把无鱼抱了起来跟在韩愔身边。
项易生一手抱着猫咪,一边搂着韩愔的肩膀在她耳边缠着她念叨着,一步一步陪她走到威廉的车边:“小愔呀!韩小愔!韩愔......小易!韩指导,汉娜博士!肖教授!先透露一点点嘛。”
韩愔坏笑着摇了摇头,在上车前最后亲了项易生一下,笃定地看着他说道:“等我。”
项易生怀里抱着千斤重的无鱼,脚边还跟着好不容易靠自己走出来的黑土。他负重举起手臂,费力地透过车窗向韩愔招了招手:“到时候我把酒店地址发给你,东京有什么想吃的你提前跟我说,听说好多店里只有一两桌,我去想办法预订!”
韩愔把头探出了车,她的声音跟着暖风一起传了回来:“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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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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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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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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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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