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愔熬过了这阵难受,也意识到了失礼,很快重新开了门。
那小男孩和边上的男人并没有走,那男人见到她出来,表情复杂,不过韩愔率先清了清嗓子里的不适对他说道:“刚刚不好意思了,有些急事。”
那男人挺绅士地扶着韩愔说道:“看您身体有些不舒服?实在抱歉打扰了。要不要陪您去社区里的诊所看一看?”
他热情的样子又让韩愔起疑了,但她再次说服自己,现在她的人生已经从身边99%都是坏人变成99%都是好人,她应该转变心境,放下一些戒心。
韩愔礼貌地摆手:“谢谢你的提议——”
“我姓叶,名源,叶源。叶绿素的叶,源头的源。”他答道。
韩愔脾气特别好地拉开他的手:“谢谢你叶先生,我不需要帮助。至于多余的饼干,你们攒齐后就用动物慈善机构的名义分发给流浪汉吧,可以吗?”
叶源想了一会后点点头:“我们确实可以放在宠物医院门口的爱心箱里供人领取,我们也可以加上您的名字做特殊感谢,请问您——”
韩愔再次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现在连编个假名字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对他说道:“不用了,如果非要留名字的话就留叶先生的吧。”
关上门后韩愔躺到了窗边的碎花布艺沙发上,微微一偏头就能看到外面的月明星稀,就像委内瑞拉的那天晚上。
这样的风景与寂寞总归是会徒增伤感的。韩愔想到了肖布,养父母,姜珍珍,凌翌,沈皓云......还有项易生。他们都是好人,只是都成为了她人生里的过客。
不过韩愔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像很多退役老兵那样受到战场创后应激障碍的困扰,她闭上眼的时候不会见到倒在她枪口下的人,也不会再现受创的情景和任何关于杀人狙击的噩梦。
韩愔只觉得现在好像比以前趴在雪地里十个小时等待狙击目标的时候更加平静了。
没有了刀尖舔血的刺激感,等待她的是寡淡无味却自由自在的一生。
韩愔在安全屋睡到了清晨,她一直有些低烧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她醒来之后知道在安全屋待着不是长远之计——住了几个小时就在门口碰上了两个外人,她怕再住下去街区邻里的露天电影节,烘焙比赛,烤肉派对都会邀请她去参加。
她在网上订了一间民宿,抱着昨晚整理出的几本专业书离开了这里。路过门房老奶奶时她特意看了一眼摆在一层的公共红丝绒沙发,一个人也没有。
韩愔看着冷冷清清的空沙发愣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期待的。
韩愔离开那栋老公寓后,走了一段路后才准备在街边等车。这是她以前的职业习惯,在使用交通工具时从不暴露自己真正的起点和目的地。不过韩愔很快意识到现在这样做毫无意义,她看上去漫无目的地站在路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用中文对她说话。
那声音有点像做作的配音腔:“又见面了呀!”
韩愔皱着眉回头,只见昨天那个陪着小男孩卖饼干的男人正抱着一纸袋子的东西笑着对她说道:“我正要去安排你昨天买的饼干,这时候见到你真是太巧了,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说实话韩愔不怎么记得他了,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也不再说话。那男人啊了一声:“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们昨天晚上见的,我叫叶源,这十几个街区最关心流浪宠物的男人!之前开过宠物医院!现在转行了。”xiumb.com
说着叶源突然瞟到韩愔抱在怀里的几册教科书,他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是这里的医学留学生吗?!怪不得总看起来那么累的样子,我也经历过这几年的痛苦,我那时候每天就睡两三个小时,相信我熬出头了就好了!”
……
韩愔无言以对。她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总是环绕着这种阳光开朗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人。里斯本温柔的朝阳下,她当然想到了项易生。
这念头出现的一瞬间韩愔立刻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抱着书本的双臂开始因为剧痛微微颤抖。这大概就是什么上臂神经永久性损伤吧,自由带来的附属品。
她没有搭理叶源,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
韩愔把民宿的地址给司机,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小别墅。这里一楼是大家共用的客厅与厨房,楼上是每位游客独立的卧室与卫生间。这种地方也是韩愔以前有任务时住习惯的落脚点,不是正规的酒店,身份检查并不严格,很多犯罪集团喜欢用这些地址来交钱取货。
只带着几本书来入住的客人并不多见,迎接韩愔的男人只是随便对了一下她的护照,便习惯性地问她来这里的行程安排,需不需要导游服务,如果提前预约的话还能让房东亲自带着去本地人才知道的艺术品集市和葡萄牙的特色餐厅。
韩愔客气了几句便领了钥匙进了房间。短短几步她发现这地方竟然很像那年她和项易生被困在大雪天时,那间公路边的民宿。
也许根本不像,但是能怎么办呢。本来还没有这么严重的,但见过一次之后她就像在白日做着清醒的梦一样,看到什么都能想到他。
她记得,那次项易生为了帮助制服一个家暴的男人受伤了,不过之后是甜蜜的,他们抱着在不宽的沙发上睡了一整夜。
韩愔预付了两周的住宿费,这些时间虽然不够她完全恢复,但她已经不指望那些了,她只需要有在寒冷的天气里正常生活的能力就行。
韩愔想去南极看看这件事是认真的。她曾经有很多想和项易生一起做的事,有那次因为纽约的意外没能照成的合影,再加上她是那种会对全球变暖忧心忡忡的人,所以一直想去极地看看融化了多少冰川,然后给环境方面的NGO捐点钱。
现在一起去迪士尼的人走了,冰川总是可以自己看的。
韩愔休息了几天后终于出了趟门买了些东西。她是两手空空飞来的里斯本,现在既然决定住一段日子,她就去买了台轻薄的电脑和几套可以换洗的新衣服。
之后的出行韩愔没有再让出租车司机停在离目的地几个街区的地方。她从容地进出商店与住所,还抱着新买的衣服在药店用汉娜肖的护照实名买了些消炎药。
最开始的几天韩愔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每个人都很友好,街上没有人怕她,也没有人想要害她,她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不用担心会有人让她出门杀人或者去黑拳场遭罪。
韩愔觉得自己好像在以极快的速度适应这种没有暴力与杀戮的平民生活。
民宿一楼传来一阵吵闹的音乐声,从窗户里看进去应该是一群年轻的旅客买了几箱酒正在客厅挤在一起开派对。韩愔见到人群便打算从后院泳池边的侧门绕进去,她把买的东西搁在地上后从口袋里找出钥匙开门。
这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说道:“我来帮你吧。”
有那么毫厘间的一瞬,韩愔的大脑感受到了熟悉感,又是中文,她差点又生出了幻想。直到她慢慢意识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清醒一点,他走啦。
韩愔闻声转过头去,只见那个姓叶的宠物医生第三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见到韩愔一脸藏不住的喜色,惊喜道大声道:“怎么是你!”
他小跑到韩愔面前:“事不过三!我们也太有缘份了!”
韩愔每次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开了锁然后转身去拎东西。谁知叶源大步上前帮她拎起了地上的包裹:“怎么能让女士动手呢?我送去你房间吧。”
看着一动不动的韩愔和她疑惑的眼神,叶源指了指面前的小楼笑道:“我是你的房东呀。”
*
自从叶源在民宿门口遇到韩愔之后,他和韩愔每天偶遇的次数就更多了。韩愔大半的时间都在房间里研究去南极游轮的准备工作,但当她偶尔去一楼公共厨房的时候叶源总是在那里。
有时候叶源在安排帮工准备零食水果,清洁公共卫生。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就穿着一身休闲装坐在沙发边上,膝盖上趴着一只狗一只猫,脚边还有一只白色的鸭子在小范围里昂首挺胸跑来跑去。
前宠物医生顺便开民宿这一套很受游客的欢迎,每次韩愔路过时叶源他都被各个国家的女孩子围在中间,好像叶源也是里斯本的一处景点一样。
叶源也见缝插针找韩愔讲过几次话,他照旧很健谈,问韩愔为什么要来住民宿,问她在哪里上医学院,在哪里实习,来里斯本都准备做些什么。
他找韩愔聊天的时候一直带着民宿里养着的一对猫狗,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亲切感。谁知道韩愔几次都冷漠地走开了,而且她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好像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离开里斯本之前,韩愔去了一趟那个和肖布一起住过几年的地方。非要说一起住了几年也不准确,他们都跟着各自的队伍活动,有的时候一个月能相聚一个周末都是奢侈,但无论怎么样,这里到底是一个牵挂。
韩愔从没去正式领取过这个家的新钥匙,不过也没什么锁能够拦住她。她撬开了自己家的房门,厚厚的粉尘和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仔细一想,这还是那次爆炸后她第一次回到这里。
不过这里除了地理位置没有改变,每一寸空气都是不同的。烧焦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清了出去,她和肖布所有的老照片,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小玩意儿,一起用假名牵过的房产文件,买过的家具全部化成了灰烬。就连墙壁也都被修刷成了十分无趣的灰色,整片空间又阴暗又冷清,像一座等待着新主人入住的坟墓。
韩愔对这样一处空壳已经没有了留恋,她补全了文件,联系了地产经纪要卖这套房子,越快越好。虽然这里经历过爆炸,但是低价实在太诱人,没几天韩愔就收到了全款的支票。
把这件事做完之后韩愔只感到了一阵解脱,好像心里有一扇门就那么关上了,里面的记忆逃不出来,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也都不会再回去了。
*
离开里斯本的前一天,韩愔破天荒的想吃一碗海鲜饭。这种突如其来对食物的渴望让韩愔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的身体在渐渐恢复健康。
她去集市买了些虎虾鱿鱼和青口带回了民宿,配上些彩椒番茄和豆子,再和米饭焖在一起,馥郁的鲜味就在整个民宿的一层蔓延开来,连养在客厅的那条小狗都撒欢地跑来厨房围着韩愔转了三圈。
叶源带着几个国内来自由行的小姑娘从门口进来,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这附近适合拍照打卡的甜品店。有个女孩更好奇他的工作,问了些来里斯本留学的问题,叶源也都一一耐心地解答,还讲了讲这里的学校签证和就业。剩下几个姑娘一进门就大喊了一声:“好香啊!”
叶源也感叹道:“是海鲜饭!”他看到了在厨房里的韩愔笑容变得更大了,“真是难得见到你一次呢,神秘的医学生。”
那几个女孩子也叽叽喳喳地靠过来了,在旅游时见到国人总是亲切一些,她们也不认生地问韩愔:“我们可以尝一点点吗?”
韩愔做了一大锅本就吃不完,她给这些同住民宿的姑娘们一人盛了一碗,正打算抱着自己那份去房间里吃,就被他们热情地叫住了拉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叶源也去盛了一小碗后端着碗坐到了韩愔身边。他尝了一口米饭后笑着对韩愔道:“你去西班牙学过厨艺吗?放了什么东西那么鲜?”
韩愔低着头看着碗里鲜艳的色彩,闷闷地答道:“番茄。”
不过这招不是从西班牙学来的,是项易生告诉她的。他说他从那么多年独居海外的自我投喂经历学到的做饭秘籍就是,只要是西餐,加点番茄总不会错。
几个姑娘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她们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来自国内哪所大学,然后一齐好奇地看着这顿饭的大厨韩愔。
韩愔本来把自己埋在海鲜饭里,她抬头发现除了这些姑娘们,连叶源都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就要说自己的葡萄牙假身份Olivia,但她很快大大方方地答道:“我叫汉娜。”
“汉娜。”叶源笑了笑重复了一遍,“过两天你的房子就到期了,那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呢?”
韩愔看了他一眼:“还没定。”
她其实已经订好了去阿根廷的机票,往南极方向走的船都从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起航,她打算去到了港口再订最快启航的游轮,很多背包客都是这么做的。
除了一些必备的保暖工具,韩愔打算出发前在里斯本买个好点的相机。因为工作原因她很少留下照片,所以现在既然选择要周游世界,那不如开始记录风景。听说在登岛极地之后能拍到壮丽的冰川和成群结队的企鹅,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遇上极光。
这些照片韩愔准备以后教书的时候用,现在的年轻人个性张扬,没点内容的课根本不听。韩愔总不能说自己以前是个退休蓝领杀手,所以她想在旅行中积攒一些能用在课上的谈资,做一个在学生评价表上收获高分的有趣讲师。
也许一个月前的韩愔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零碎的小事,但现在的她既然有机会实现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那把这件事最好就是她最新的人生目标。
餐桌上的谈话依旧在继续,那群姑娘里有一个人显然对叶源非常有好感,她坐在对面一直在找叶源聊各种话题,从一开始的电影音乐逐渐慢慢转变成暧昧的恋爱观和对前任的态度。叶源听出一丝苗头后立刻委婉地表示他对于感情非常慎重,不可能考虑异国的可能性。
除了那个姑娘外其他几个女孩子都一边抱着手机一边谈论刷到的八卦。她们还问韩愔有没有喜欢的明星,韩愔本来还知道一个姜珍珍很喜欢的演员,不过她在南美洲待了三年,对国内的一切一问三不知,便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
对话从女明星的减肥食谱转到男明星的腹肌转到新偶像组合的黑料再转回到了女明星的食谱。韩愔没有太多这样的经历,她也确实没有很多可以一起吃饭然后聊上一两个小时依旧兴致盎然的朋友。
“哇哇哇!大事件发生!”突然一个姑娘看着手机喊了起来,“我追星群里姐妹发给我的!财阀圈大瓜!”
话音未落大家就都聚了过去,只剩叶源和韩愔仍然坐在原地。那姑娘接着念道:“痴心富二代逐爱成功,豪门联姻喜结连理!金融帝国如虎添翼!”
“谁谁谁?哪个痴心富二代?”
“你们那儿有安扬广场吗?那种一大片儿的综合体!那个集团的女儿啊,叫安倪!好像追了另一家的儿子很多年,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她好像以前想进娱乐圈,为了这个男人,之前安排好的一部大导演作品也没拍。但那个男人好像外面有小情人呢,一直没成,不过你看你看,昨天终于定下来了!”
“啊这个女的我知道,前段日子那个食品安全案子的公司千金啊!那男方呢?哪家的呀?”
“这我哪知道啊!但是底下有疑似爆料!我仔细看看啊你们等下,这里说是徐白玲的儿子?上一代是做矿产和地产发家的,现在除了那些传承下来的,旗下主要还有......半个航空公司,一条酒店业,一个海运公司,一间医疗器械和一个最近几年才做大的科技公司,哎呀?之前网上传有个公司支持男性产假好像就是这个项氏集团!”
“徐白玲?果然公司高管还是要女性才行!”
“那还不错诶!我本来还想说是渣男呢!”
“什么渣男?有照片吗?”
“你做什么梦?这种两家有钱人的家庭聚会哪能让记者进去啊!”
“我想看看男主的照片嘛!肯定不是只有钱吧,不然怎么让富家小姐五迷三道的呢!”
“你在胡扯什么,我看就是在外面玩腻了,现在想安安稳稳结婚才回去找那个痴心的备胎呢,怎么男人不管有没有钱都这个样子,恶心死了!”
韩愔舀了碗里最后一勺海鲜饭送到嘴里,她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她们聊天,第一反应是原来项家有那么多产业。在小姑娘说想看照片时她竟然还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手机里有没有存,然后突然她的大脑好像当机了一样,放空了几秒钟。
是项易生和安倪吧。
其实这事好像没有那么难接受,毕竟这样的结局韩愔自己是始作俑者,她是最没有资格难过的。而且过去这几年她根本不知道项易生的任何情况,甚至没有怎么花时间想他,这次最后的一天相处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奢侈。
韩愔说服了自己,她不难过,她一点都不难过。
韩愔放下了勺子,从边上精致的木质小筐里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然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了凌乱的餐具,去水池边认真洗起碗来。
叶源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帮她把洗好的碗擦干后放进橱柜。他边换干毛巾边说道:“你做饭真的很不错,要是在里斯本开个自己的餐馆,这里的海鲜饭能倒闭一大半。”
韩愔平淡地点点头:“谢谢你。”
叶源笑了笑:“你怎么总看上去那么冷淡,可真是伤了我的心。”
......
叶源见这种俏皮话对韩愔来说显然没用,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你马上就要走了,在这里住了三周感觉怎么样?给我这个房东一些反馈吧。”
“都挺好的。”
“那你下次来里斯本还住在我这里吗?”
韩愔想了想缓缓道:“我不会再来里斯本了。”
“啊?——”叶源很惊讶,“怎么了?这地方你住着不喜欢吗?”
韩愔想了几秒没有说话,然后不理会他径直上了楼,只留下叶源一个人在楼梯口对着她的背影大叫着:“我们那么有缘,一定会再见!”
看着韩愔消失在了楼梯口,叶源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做了个手势让客厅里的人闭嘴,然后走到了放在客厅的电脑边上哼了一声:“被甩的破鞋,倒挺有脾气。”
另一个男人走到叶源身边:“怎么样了?”
叶源咳了一口痰吐在水池里:“一对狗男女,真他妈的恶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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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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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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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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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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