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愔不是特别在乎平时定居在哪里,但肖布却对这里情有独钟。丹吉尔最吸引肖布的是三个多小时车程外那著名的卡萨布兰卡城——因为Casablanca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英文歌。他做梦都想单曲循环着这首歌,开车路过摩洛哥古城Fes,看一圈古老皇城建筑后直奔梦里的卡萨布兰卡。
可惜后来他们一直没时间去旅游,定居计划也因为当地的阿拉伯语太难学而作罢。
除了自然风光,丹吉尔保留了从古流传下来的集市,一层一层的集市小店对韩愔来说像台阶一样。途中韩愔不小心打翻了一筐大红色的香料,但没有什么影响,她还是身轻如燕地跳进了半山腰的一栋普通民房。
按照情报,韩愔看着手机上的建筑图纸,轻车熟路地在破烂的楼里转了一圈,在一间浴室里找到赤身裸体正在冲澡的目标。韩愔本该问他几句话再下手,可她实在不精通阿拉伯语,只能迅速割喉杀了那个男人之后配合感应器用刀一寸一寸剐开他的皮肉,最后在他胃里一个不溶于酸的白色球体里找到了她此趟行程所求的芯片。
“啊......真恶心。”韩愔没有戴手套,眯起眼睛看了看满手的血污与碎肉皱了皱眉头。
丹吉尔这样的旅游城市不论什么时候天气都很好,浴室里光线充足,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温暖。她跨过了身边的尸体,清洗了一下双手后冷静地绕道离开了现场,在集市边的露天咖啡店找了一个沿街的位置坐下。
取来的芯片被她装进了一个油皮纸小信封,很随意地丢在在咖啡店玻璃圆桌的桌角。韩愔招手唤来了服务生,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菜单第一页上极力推荐的牛油果煎蛋三明治套餐。服务生听她说的英语便知道她是游客,热情地端上来一小碗由碎番茄,鱼罐头和斑豆拌起来的免费凉杂菜让她尝尝。
坐下后没过几分钟,有一位戴着巨大运动帽的男人路过了韩愔所在的沿街餐桌。他手上动作很快,看似只是路过,实则取走了要交接的信封,这次的任务对于韩愔来说就算完成了。
现在讲究全球联合反恐,由七大洲为框架构建起来的情报网络错综复杂。今天这倒霉的芯片可能又会引出几百条新情报,一屋子的安全专家通宵分析数据。某个深山里的小村落可能会遭到轰炸,运气好可能可以消灭几个武器工厂,运气不好可能伤害到的全都是留守在家的无辜妇孺儿童。接着这个情报局有信息泄露,那个安全部长是内奸,又会有无数利益相关的好人坏人为此丧命,也许世界各地的许多任务会追溯到她今天割开的这个人——但这些韩愔一点都不关心。
离回国的飞机还有半天时间,她现在只想找地方打发这几个小时的时间。
韩愔走遍世界,并不排斥古怪的各地美食。她正一勺一勺舀着吃完了整份咖啡厅赠送的杂菜,远处传来了阵阵警笛和救护车声。两个服务员在拿菜单的时候紧张地讨论着:“你听说了吗?楼上有个人在自家阳台被人割断了喉咙,像是仇杀啊。”
仇杀?她差点就把那人解剖了,可算是替法医省了不少事......不过她没想到随手买的刀质量那么好,削骨如泥,她在找芯片时深有体会,要不要再买一把带回家给项易生切排骨用?韩愔往咖啡里加了一勺白糖暗自揣摩,她最近特别想喝一碗暖洋洋的冬瓜排骨汤。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杀完人可以心不跳手不抖,权当无事发生过一样,还可以在现场吃一顿带着当地特色的早餐。
还记得参与训练的第五年,学院里的每个人都有一项毕业任务,那就是处死一个人。说起来真的非常简单,那天在训练基地吃完午饭,有人把韩愔带到一个小房间,她面前坐着一个双手被缚戴着黑色头套的人。她的教官递给她一把枪,让她把面前的人杀了,就算成功毕业。琇書網
多年千万次的反复训练让扣动扳机的动作成为了一种本能,当时在现场韩愔并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完成了毕业考试。不过第一次夺取一条生命的后劲太大了,之后整整一个多月晚上她都没有办法睡好觉。
那段日子韩愔不能控制地想那头套后到底是谁,是男是女,有没有父母孩子,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处死,会不会只是一个从街上随机抓回来的人呢?听上去也不像是中情局不敢做的事。
不过再后来一切就简单了很多。人总是能学会适应的,生活还在继续,韩愔的罪恶感也在变淡。她不再会因为杀了人而睡不好觉,也不再脑中记录手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肖布也一样,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谈论第一次杀人后的煎熬。再后来相聚时他们便像谈论哪种樱桃好吃一样,随意地讨论哪种刀放血更快些,哪里出产的间谍用小物件最靠谱。
他们都想开了,就像教官一直强调的那样,既然他们选择为了钱把灵魂卖给了死神,那就不要扭扭捏捏假装圣人了。这份工作收入不错,自由度很高,怎么想都比没有选择这条路的平行人生——比那种在餐厅打工还债的人生强上一些。
韩愔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混乱,慢吞吞地吃完了三明治里的最后一块牛油果,擦了擦手后找出几张现金留在了桌子上,用好看的陶瓷盘子压好后离开。
韩愔回想起以前差点定居丹吉尔时做的功课,这里的历史背景很深厚,从前17世纪苏丹王朝建立的许多建筑都保存至今,是个适合找本小册子读着故事慢慢游览的地方。韩愔看着满街的小店,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这里就是她想象中庞贝古城繁荣时该有的样子。有了这层自己加上的滤镜,韩愔更想在集市逛逛带点什么回去送给项易生,但她想不好怎么和项易生解释这些充满异域元素纪念品的来历。
“亲爱的黑土!我着急着去里斯本求证我的哥哥是不是个混蛋所以只能留你一个人在纽约。我顺便来了趟摩洛哥,帮我老板处理了一位可能正在计划恐怖活动的坏人。怎么处理?那当然是杀了他然后取到他身上的情报,我就不详细说怎么取到情报了——然后世界上另一个角落就会有人根据这些情报阻止一个炸/弹之类的,以前和你去烟平岛的时候我也做过一样的事。杀完人之后我逛了逛丹吉尔的集市,觉得这些工艺品很不错,特别适合放在我们的餐厅里,所以我特意带回来送给你的,你喜欢吗?丹吉尔的建筑和文化都很特别,有机会一起来看看吧。”
总不能这么说。
正当韩愔漫无目的逛着集市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在丹吉尔买的临时号码收到了一张照片。
就像在纽约的时候一样,那是威胁她用的。这次照片上只有项易生一个人,他站在纽约JFK机场的航站楼门口,抬着头看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手边放着他们两人的大行李箱。这样看来威廉的上级可太贴心了,帮她时刻关注男朋友的动向。
韩愔闭了闭眼睛,没有让任何有可能在监视她的人看清她的情绪。
她失去了闲逛的兴致,直接扔掉了这个手机后快速绕着集市走了一圈。也许是被刚刚咖啡厅好看的碗盆影响,韩愔挑中了一对彩色的手绘陶瓷碗。她让商人把东西仔细包好,拎着纸袋子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
项易生订完机票就把信息发给了韩小易。他的纽约直飞航班只比韩愔从摩洛哥回国的航班晚到四个多小时,韩愔琢磨了一下,反正她也没有行李,干脆懒得回家了,直接在机场坐着等项易生。
韩愔知道现在她的人生中至少有57401件事情需要决定,但她一件都不愿意想。她坐在接机大厅的角落里大脑放空盯着出口,不过航班降落后她一直没见到项易生的影子,直到身边有人突然拍拍她的肩膀:“小易。”
周围的广播与旅客的声音过于嘈杂,韩愔没听清楚有人喊她,只觉得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子钻进了她的大衣里紧紧抱住了她,然后又喊了她一声:“小易......”
韩愔正要反省自己反应迟缓,居然能让他人这样近身——她见到项易生的脸从她的大衣里抬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来接我啦。”
韩愔看了看接机大厅的出口:“我怎么没见到你出来?”
项易生松开了手坐正了好好说话:“航空公司给我安排了特殊通道。”说完他又开心地指着身后的轮椅,“你看,我现在是残疾人了,你可要照顾我。”
韩愔见到轮椅被吓了一跳,她差点跳了起来,照片上看起来不是没事吗?她紧张道:“你伤到脊椎了?脑震荡?怎么回事?”
“都不是,”项易生严肃地摇了摇头,“比那些都严重。”
韩愔盯着轮椅心脏快要骤停了:“是什么,需要联系专家治疗吗?”
她心里已经打起了鼓——项易生能抱住她,看起来脊柱没有太大的问题;在明亮的机场也没有拒光,也不像有严重的脑震荡。不过项易生为了保护她到底是被那么大的玻璃吊灯砸了一下,要是真的伤到了哪里,不仅徐白玲会杀了她,韩愔也不会原谅自己。
韩愔是见识过真正战场的人。伏特加教过她一招,作为狙击手有些时候可以不用对准敌人的头部或胸口击杀。在面对多人的队伍时,她可以先打掉第一个人的手臂或是大腿,让他在地上痛苦地爬行,等着看不下去的队友从潜伏处前来相救,然后用相同的手法继续将目标从藏身处引出来,以一人之力从心灵与身体上击垮对面的所有人。
韩愔不敢回想,但是在项易生护住她的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些曾经在她的瞄准镜前为了救回战友而丧命的糊涂人。他们从掩护处现身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命运吗?大约是知道的,可就是那一瞬间的冲动让他们的身体战胜了理智,最后连着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可项易生不是战士啊,他明明是那种世界末日来临时第一批坐着私人飞机登上诺亚方舟的人。他生活中的烦恼都是精神层面的——怎么用奥古证明自己?怎么用和劳伦斯的合作帮助更多世界各地的低资源群体接触到更便宜的医疗技术?——可能他现在人生中最大的苦难就是和韩小易一起住在那一百平不到的平安居里。
那他用身体挡住吊灯的时候想过这些吗?韩愔当初给他输血是因为常年伤病,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体,但他呢?项易生是不是压根没有见识过死亡,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韩愔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男人,努力否定着脑中一切血腥又悲伤的场景。如果因为她的这些破事而让项易生真的受到了可以避免的伤害,那简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项易生并不知道她的这些思绪,他看着韩小易紧张的样子开心坏了,心满意足地坐到了轮椅上,捂着胸口夸张地说道:“我的心好痛啊,在我住院的时候居然有人抛下我回国了。我一个人在纽约的医院任人宰割,孤苦伶仃,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孤掌难鸣,无依无靠,我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项易生只是心情好有了些表演欲,可韩愔听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抓起装着两只陶瓷碗的纸袋子丢到了项易生怀里,然后又气不过的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拉开了轮椅上的安全锁,踢了一脚轮椅左边的轮子,让他坐着滑出去一小段,这才头也不回自顾自冲出接机大厅。
项易生没想到韩小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赶紧站了起来,将纸袋子放在轮椅上追了过去:“小易!对不起啊我开玩笑的。警察找我笔录,结束之后我赶时间,他们就热情地开了警笛送我去机场。轮椅是因为阵仗太大机场强行安排的,我除了背上有点淤青,什么事都没有。”
韩愔转头问道:“真的?”
项易生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你哭什么,真的没事。”
韩愔一把打掉他的手:“谁哭了?你行李呢?”
“航空公司直接寄回家。对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怎么了?”
项易生故作神秘小声说:“我还寄了别的东西回家。”
韩愔看着项易生一脸藏不住的期待,也不再生气了。她挽住了项易生的手臂叹了口气:“上次你说要着急回家签收东西,结果是一大块黑猪肉,邻居家的狗叫了整整三天啊,整整三天。”
项易生笑道:“这次我保证不是吃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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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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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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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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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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