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从长兴宫内出来,问道身边的人,“陛下到哪了?”
他说话时白白的瞟了一眼传话的宫人,不长眼的东西,大师在里头散烟,到了他嘴里怎生就成了起火!
那宫人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连忙腆着笑脸道:“陛下还在花园那呢,奴才陪着公公走。”
高公公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了。他是承德帝身侧的红人,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哪个见了他不是礼让三分,也算是一众下人的小半个主子了,今儿却是被折腾的够呛。
这小奴崽要不是赶着他心情好,一定先赏他顿板子!
两人是顺着出口处往里走,高公公走的着急,两手紧捏拂尘,心里起疑,“已经一大段路了,怎的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身侧的宫人捏紧了嗓子,“公、公公!”
高公公一惊,回头瞪了他一眼:“这大半夜的瞎囔囔叫唤啥!”
“死、死人了!那里……”宫人的声音被掐断了一样,最后半句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许是那宫人的表情的确过于惊骇,高公公转头看去的时候,好似还能听见自己脖颈发出的“咯咯”声。
……
陆怯一脸疲惫的回了府,阮刀立刻过来替他掀帘,拿了杌子过来。
他整夜过活的提心吊胆,后背都浸湿了一层冷汗,这会夜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颈。
今日府上格外的安静。
陆怯边走着,边用帕子擦拭着手指,他的指节格外纤长匀称,令人看来宛如在擦拭着什么精美的名器。
紧随着,他的动作被眼前的场景给怔住了。
数十名黑衣人分列两侧排开,留出了可供三四人同行的路来。
而大厅背对众人的人,身躯嶙峋,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容易忍不住失去戒备之心。
国师慢悠悠的转了过来,一双荒凉的眼睛落在了陆怯脸上,那声音像是掉落的老树皮一样,枯燥无味。
“今天没在宴会上看到我很失望吧?”
陆怯微微抬手示意阮刀留这。
独自一人,在那十余人目光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你若是当真出现了我才失望。”
国师微微含笑,很想听听他的答案:“为什么。”
陆怯道:“若是那样我岂不是就猜错了。您这千里迢迢奔赴大楚总不可能真是为了送那礼单上面的十八件礼物吧。”
如果真是送礼也不可能远绕江南,特地唱那一出戏给程家看。
一个村子,说屠就屠,老弱妇孺无一例外。
程赏清但凡有点良心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下傅呈辞,他但凡有血性就绝不可能在偏安世外。
傅呈辞知道了该如何,因因果果都是他拖着程家下水,是憎恶他?恶心他?厌弃他?
程家是江南的程家,是世家的程家。
在程家身后还有着一片世家,拉程家下这浑水里,就是拉着一大片世家一起淌泥塘。
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世家乱完,如果藩王再乱,那大楚就是一口气乱了半边天。
承德帝越老越昏聩,年轻的气血早就在安乐中被磨平了棱角,他忌惮太子权盛,忌惮以江北王为首的藩王拥兵自重,他只能削藩,强行缴收兵权颁布诏令,派着自己所谓的心腹到四面八方去替他守“江山”。
连帝王都畏怯的国家,谈何强盛。
大楚无疑就是将众生安慰架在火烤之上,覆灭不过迟早。
这一切也都是在今夜见到那假国师之后,慢慢想通的。
国师叹了一口气,眼帘厚垂下的眼珠子有了些异样的神色,“陆怯,你和你那不要命的母亲像极了。”
八面玲珑心,清冷决绝的性子。
不过你比你母亲聪明点,你能猜透我的来意。
提到他母亲,陆怯嘴角一凝,声音不轻不重,有些心不在焉:“哦,是吗。”
“你跪在我府门前央求我放你回来的那样子,和她当年的模样像极了。可惜了,都是红颜薄命相。”
陆怯的舌尖刮过齿缝,是了,好一个红颜薄命相。
那个女人死的早,而他也活不久了。
国师的声音伴随着骇人的笑意响起,“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来大楚吗?”
陆怯还没有说话,一阵齐整有力的脚步声就传进耳朵。
炩王府门口布满了禁军,声势浩大,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国师,又回头看着自门外传来的动静。
那擅自入府的禁卫像是没看到院子里面那一众黑衣人一般,行礼,“卑职见过炩王,观王还有江北王等人请您速速入宫!”
陆怯攥紧了手心里面的那一方帕巾,宴席方散便有急召,他转身前深深看了国师一眼。
在经过阮刀时,沉声叮嘱,“我先入宫,你帮我看着他。”
京城几乎是戒严的方式,十步一人守。
他在踏入长兴宫内前,也没能想到不过片刻功夫传来的就是承德帝驾崩的消息。
承德帝被安置在棺木内。
陆观说,“太医初步诊断一番是饮酒过量后,太过兴奋撞在了尖石上所致……”
说白了就是喝酒喝晕,结果一头撞死的。
这要是传出去,皇室岂不是成了天下人谈资的笑柄。
陆玉比他还来晚了一步,他面色急得涨红,那眼里的悲痛不似做假。
帝王驾崩,瞒是瞒不住的。
当务之急是要在事情变大之前率先选举出一个能稳定场面的人。wWW.ΧìǔΜЬ.CǒΜ
陆观蹙了蹙眉,“父皇生前才废了太子,新的人选又未立,我们如何是好。”
他这话说的是有些冷漠,但却也是众人心头一大疑惑,
是啊,皇位不能空悬,承德帝驾崩前朝后院的琐事都要这位新帝来裁决。
况且,这出了皇城便是一众虎视眈眈的藩王,还有着一个代表大周的国师如狼环伺。
这时一旁的宋太傅开口了,他是三朝元老,说话颇有威望,他一发话几人都向他看来。
“自古以来便有说法,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先帝没能留下遗诏,那便应该遵循祖制做事。”
陆观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凉意,“依照太傅的说法,这皇位要立二皇兄了?”
宋太傅一噎,没能立即回的上话,先帝才废太子,他却提议让废太子继位,是有些说不过去。
傅呈辞淡淡道:“诸位莫争,不如先给本王一点时间?”
陆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蹙眉,男子眉目俊朗丰神,那脸庞轮廓刚毅立体,令人难以忽视,他当真愈发的看不懂傅呈辞了。
“还请禁卫护送本王亲卫回府取一物。”
那些禁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在场内最德高望重的宋太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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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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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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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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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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