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林家别墅内,二楼书房的林湖海慢慢喝了口咖啡,总觉得三言两语把林木通怼到失语的时曳有些亲切可爱。
特别是那纤薄却笔挺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张锦月,不愧是她的女儿呀。
若是当年没发生那件事,他和张锦月,可能也会有个这样灿烂张扬的闺女吧。
而不是林婉清这种表面和善温婉,实际心思却极尽下作恶劣的女儿。
慢慢转过身,林湖海放下咖啡杯,目光深沉地看着对面悠然品茶的叶元景,“谈谈吧,那件事。”
同样瞧见一场闹剧的叶元景扶了扶眼镜,温润面容上的笑倒是透着几丝锋利,“好,林校长。”
从楼梯间的视频开始,再到安若云遇险的小巷真凶,一步步,全都由他亲手编织成一张大网。
正在不知不觉间,覆盖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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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曳刚出沉安区大门,抬头就瞧见宁涧懒散蹲在树下,好看的眉毛像两条毛毛虫一样蹙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掉落的枯黄叶片。
他修长匀称的净白手指翻转着深黄落叶,偏红的唇弧度很平,像只遭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
心脏忽然软陷一团,时曳脚步几近无声,慢慢绕到宁涧身后,快速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刻意压低嗓子。
“小朋友,你的家长还没有来接你放学回家吗?叔叔有糖,你跟叔叔走好吗?”
老早就捕捉到独属于时曳的脚步呼吸声,宁涧唇瓣轻巧勾缀弧度,慢悠悠回头瞧她,大提琴般优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好呀。”
“好个屁,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时曳俯身捡起片形状优美的落叶,“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有事?”
“我妈前两天不是回京都了嘛,说这两天寄了东西到万风城,地址填成了沉安区,让我过来瞧瞧。”
没瞅见宁涧拿了什么东西,时曳竖起手指了指沉安区里边,“东西呢?没拿?”
将把玩的落叶扔回树下,宁涧站起身,一点说谎的心虚也没有,“还没到,回家吗?”
决心抓紧每个能和时曳单独相处的机会,宁涧到沉安区后连忙让司机林叔掉头离开,顺带给他和做饭的刘姨放了假。
根据谢松赫看剧吃瓜的经验说,两个处在暧昧期的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什么的,特别有氛围。
“回。”时曳晃悠着脑袋前后左右看了圈也没瞧见其他人,“林叔呢?”
“今天刘姨她妹妹过生日,我就给林叔他们放假了。”
“挺人性化嘛宁老板。”不再多问,时曳甩甩手臂,扭头看宁涧,“比赛,看谁先跑步回家?”
宁涧:“?”
正常人说得出这种话?从城北跑到城南,那他的公交车双人体验比划岂不是报废了。
赶忙拉出立马要进入热身阶段的时曳,宁涧抬手指天,黑压压连成大片的乌云暴躁翻滚着,空气中泛起一股干涩的尘土气息。
“应该要下大雨,我们去坐公交车。”
时曳顺着望了眼天,确实要下雨的样子。一直听说万风城的公交车堪比过山车,司机车技超神。赶时间的话,坐公交车最快。
今天去体验体验,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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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安区出门右拐一百米处就设置有公交车站。
从兜里摸出特意从谢松赫那儿换来的四块零钱,宁涧塞了两块到时曳手里,“车费,我请你的,专门换的零钱。”
瞅着手里皱巴的两张一块钱,时曳难得失言,“你,没坐过公交车吗?”
抿唇轻扬下巴,宁涧冷冷哼了声,“侮辱谁呢?坐万风城的公交车不就是两块钱车费嘛。”
捏起手机,时曳点开微信中的乘车码,举到宁涧眼前,“现在我们这年纪的人大都用乘车码的,很少有人用零钱。”
说完,还用‘果然是不懂平凡生活的富家少爷’的鄙夷目光瞅了他一眼。
宁涧:“……”
他不过是有那么几年没坐过公交车,居然已经前进到这一步了。
手里的零钱,突然有些烫手。
“我就爱用现金。”死鸭子嘴硬,宁涧开始生硬地转换话题,“我听说一班那个叫齐盛的最近总缠着你。”
“啊?”樱唇微张,时曳无谓耸耸肩,“就凭他,能缠住我?你从哪儿听到的谣言?”
想着谢松赫说起这事时愤怒嫌弃的表情,宁涧眸色渐深,嗓音裹杂上几分恼怒的沙哑,“屁的谣言,他不是都加你好几次微信了嘛。”
“我又没同意。”说起这事,时曳朝宁涧挑挑眉。
“我听安若云说林婉清对你有意思,她还好几次跑宁家做客,是真的吗?”
费力将林婉清和某张让人讨厌的脸联系到一处,宁涧声音清冽带着碎冰,“林婉清可不配进我宁家的门。”
前几天方遇词来万风城,大多时候都住在沉安区。
偏生林婉清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表面矜持礼貌,实际想和他妈套近乎的意图藏都藏不住。
委实令人厌烦。
“所以,你和林婉清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想起大操场体育课那次林婉清望着宁涧的模样,外加谢松赫头头是道的分析,时曳笃定这俩人当时并非第一次见面。
不屑嗤了声,宁涧零钱塞进裤兜,懒散坐下,“我不认识她。”
彼时他刚到万风城住进沉安区,晚上饿了跑去超市买食物,正好撞见忘带手机又没现金,捏着包卫生.巾满脸通红站柜台前的林婉清。
然后,联想到时曳以前也遇着过这种被她称作最尴尬的事,宁涧顺手就帮林婉清付了钱。
结果,倒是给自己招惹了个麻烦玩意儿。
“骗人。”
撇撇嘴,想到安若云说一个男生谈及某人时欲言又止,表情神态都不太自然时,抛开私仇,多半是对那人有意思的话。
时曳右手轻拍宁涧绵软的头发,“虽说我不太喜欢林婉清,可你要是对她有意思,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宁涧:“?”
漫漫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怎么能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
嘴角弧度彻底压平,宁涧纤长浓密的睫毛往上翘起,露出幽深暗沉的凤眸,专心凝望时曳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嗓音像断弦的破碎乐器。
“你的意思是说,愿意看见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没明白宁涧话中更深层次的含义,时曳瞪圆眼睛,一双清透璀璨的杏眸吃惊看着他,“难道你喜欢男生?”
细白手指竖起戳了戳下巴,她抿抿唇,“难怪你这么多年也没亲近过哪个女生,原来是这么回事。”
埋藏在心脏深处的醋劲儿恼意霎时没了束缚,纷纷冲破那道本就不怎么牢固的门,赛跑般冲进宁涧大脑。
嘴角噙着冷笑,宁涧凉凉扫了眼毫无所觉的时曳,“这么多年,我没亲近过哪个女生?”
隐约感觉到宁涧在生气的时曳小心翼翼伸出试探的爪爪,“所以,有谁?”
手指盖住双眼,宁涧深深叹出口气,“你不是女生吗?”
全心全意将他俩当兄弟看待的时曳有些呆滞,“在你眼里,我也算女生?可你又不喜欢我。”
兄弟俩亲近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谁知道宁涧是把他俩当姐妹来处的啊。
瞥了眼远处出现的109路公交车,宁涧咬紧后槽牙,捏住零钱踏上车。
不能辜负宁涧好意的时曳紧随其后,摸出两块零钱塞进投币箱。
想到上次坐公交车来平安小区找她,说因为司机猛踩刹车直接从最后一排奔到投币箱处差点给人跪下的段琉璃。
时曳赶紧挑了个后排有两空座的位置坐下,“宁涧,你站那儿干嘛?”
决定这次好好生个气让时曳反思一下自身过于不开窍的行为,宁涧高傲昂起脑袋,“站着舒服。”
时曳:“……”
行吧,宁狗向来有些别致的小爱好。
车门缓缓闭合,时曳手臂搭在窗沿边,想着貌似也没有段琉璃说的那么恐怖的公交车,倏然如离弦之箭般奔.射出去。
脑袋差点砸窗玻璃上,时曳双手赶紧抓住前方座椅顶端,“宁涧,我觉得你还是坐过来吧,万一你没站稳摔了呢。”
身体随着过分颠簸飞扬的公交车上下浮动的宁涧咬紧牙,握住扶手的力道默默加重许多,手背青筋血管根根从皮下凸起。
他小时候坐过的公交车挺平稳啊,现在的公交车都开得这么狂野了吗?
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摆动,控制风力使摇晃的身子慢慢稳定,宁涧舒出口气。
他今天偏就要平稳地站着坐回去,当然,如果漫漫再叫他一次的话,他就勉为其难给她个面子,去她旁边坐下。
自顾自想着事,宁涧握住扶手的力气收敛许多,望了眼前方的红灯,还没反应过来,司机猛然踩下刹车。
时曳堪堪将脑袋摆正,就听砰然一声响,方才还笔挺立着的宁涧,一屁股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更过分的是,他卡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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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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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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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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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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