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阿浮玉半靠在榻上,白色丧服垂落在地面露出几分憔悴,他憔悴可不是因为陛下驾崩所致,刚过新月,又在新月之日受了伤,这会难免想要休养生息。
一想到墨意澜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便让人忘记一切不快。
“殿下,这几日你不在东宫,太子妃又训斥我了。”伏儿委屈的跪在他身侧伺候,一双巧手替他捶肩揉腿,献媚不已。
阿浮玉抬眼,质问道:“为何要去招惹太子妃?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得罪她吗?”
“没有……”伏儿越发委屈起来,抱怨道,“是太子妃主动惩戒奴,还让齐琦儿打了奴,殿下,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阿浮玉心中鄙夷,果然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在玩弄小心思。新罗织月可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自然不能得罪,至于这个太后安插的眼线,也得想办法除了。
“伏儿啊,本宫自然是偏心你的,但她是太子妃,所以你该懂事些,该忍就要忍着。”
“只要殿下心中向着伏儿,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伏儿抱住阿浮玉的腿,心中气的牙痒痒,但还是一脸笑意,低下头,满眼露出恶毒目光。
……
就在二人你侬我侬时,东宫闯入一人。
“顾长玉!”一声怒吼,吓得伏儿从床沿跌坐在地上。
顾流盈今日见过了凤居宫的荒唐,从地牢中伤透心,来到东宫又看到此番不堪入目的情景,简直令人作呕。
可是她来并不是要指责太子作风,这宫里的人早已乱成一团,脏入淤泥,她又何尝能独善其身,没有亲情,只有虚伪的利益关系,她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将墨意澜折磨至此。
阿浮玉道:“伏儿,你先退下。”
顾流盈懒得拐弯抹角,直言道:“是你做的吗?”
阿浮玉明知故问道:“公主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么急冲冲的,是要作何?”
咣当!
桌子上的茶杯瓷器全部被顾流盈扫落地面,茶水溅了一地,她知道太子在装傻,故意回避她的问题,心中又气又难以接受。
“太子殿下,往日里你不是很敬重先生吗?为何现在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他身上的伤都是你亲手所为,对不对?!”
阿浮玉站起身,表情带着戏谑,没有丝毫避讳的说:“是又如何,公主前来东宫,还想为这罪人讨个公道不成?”
“皇姐喜欢墨意澜,不代表所有人都要喜欢他!”
“实话告诉你那,本太子就是讨厌他,憎恶他,藏在心中好多年了,恨不得日夜折磨他,看他生不如死样子,别提多痛快了!”
顾流盈被吓得连连退后,止不住的摇头:“疯子,你和母后都是疯子!”
阿浮玉看着她跑出东宫,心想她一定是看过墨意澜在地牢的惨样,不然也不会跑来东宫撒泼,如此一闹,他又想去看看自己的先生了。
绿珠道:“殿下,您新月之日受伤,又压制鲛珠对身体的变化,到现在还未痊愈,是否还要服药?”
阿浮玉道:“不必了,越是压制,也是伤身,鲛珠本就是鲛人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就像鱼离不开水,自离开南陵圣宫,已经有九年没见过祭司大人。”
绿珠道:“祭司大人心中还是有殿下的。”
“呵,这话若是搁九年前我兴许会信。”阿浮玉走向殿外,忽然瞧见门外有一身影,颤颤巍巍的打算离开,“站住!”
阿浮玉将人叫住:“转过身来。”
“见过太子殿下!”齐琦儿跪在地上,一脸慌张。
阿浮玉走到她脚下,声音冷得吓人:“刚刚,你可有听到什么?”
齐琦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奴婢只是刚刚到门口,什么都没听到!”
阿浮玉道:“哦?那你所来何时?”
齐琦儿道:“娘娘吩咐,让殿下得空与她在清林轩见上一面。”
阿浮玉道:“太子妃搬去了清林轩?”
“是的……”齐琦儿点头,行礼退下,心惊胆战的向东宫外面走,她确实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但并非她所愿,如今她不知该如何,也不知小命什么时候到头,以太子殿下和娘娘如今的关系,还是早日劝她回新罗的好。
长平州怕是要出大事了。
“绿珠……她,交给你了。”阿浮玉看向齐琦儿离开的背影,露出几分狠色,“这个秘密,宁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
绿珠道:“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
昭狱,地牢。
墨意澜整个人昏睡在冰凉的草地上,脏兮兮的衣衫沾满血迹,单薄,破碎,遮盖不住一身伤痕。
狱卒瞧着他落得如此地步,也没几天可活,所以没太为难。
忽然,迎头泼下一盆冷水,将他激醒。
好不容易暖干的薄衣再次湿透,发丝贴在脖颈,狼狈至极,抬头,正对上阿浮玉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先生在此处睡得可好?”
“你来做什么,又想耍什么花样。”
“不为什么,就是单纯想看看先生还活着没,若是你死了,想必有人一定很伤心吧。”阿浮玉拨开他脸颊发丝,叹息一声,说道,“为什么要拒绝顾流盈啊?若是你答应她,现在岂不是早已脱离苦海。”
“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先敷衍着,何必如此执著呢?”
墨意澜道:“你愿意做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是你的事,何必来教我做事,我受多少折磨,是我的事,我忍着,受着,至于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后究竟开不开心,恐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墨意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出淤泥而不染,自认清高的模样!”阿浮玉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似是恼羞成怒,“你高洁,你善良,你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可最后呢?还不是一个千古罪人,谁又能知晓你的清白。”
“就凭他顾长辞一人吗?”
“真是可笑。”
墨意澜道:“是啊,天下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只要他顾长辞一人相信便足矣。”
阿浮玉心中一震,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嫉妒,真的好嫉妒!为什么和明微站在一起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会走到如此仇恨地步……
“没机会了,这天下,是我的!”
“若有朝一日我见到明微,我会劝说他回到我的身边,若他不愿意,我便将他交给南陵圣宫的大祭司,我要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得不到,便毁掉……”墨意澜惨白着一张脸冷笑,“就凭你,也配明微真心相待?你不会找到他的,别痴心妄想了。”
“你们二人,本就是天差地别。”
“是……你说的很对,我不配,我一直都知道。”阿浮玉此刻有些疯癫起来,一把揪住墨意澜凌乱的衣衫,眼中露出如魔鬼般的神情,“如果我毁不掉顾长辞……那至少可以毁了你。”
墨意澜原本平静的心中一惊,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相信阿浮玉的所作所为。
“你的身上,确实散发着明微的味道。”阿浮玉俯身在他满是血迹的身上细嗅,随后一把拉开他的衣带,挑开外衫,“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当明微是你唯一的亲人吗?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
“你的孤傲呢?你的高风亮节呢?莫不都是平日里装的吧,其实骨子里也希望有人来疼爱一番是不是?”
墨意澜道:“你疯了,把你的手拿开!”
阿浮玉偏不答应,指尖在他身上缓缓游走:“先生白日里的样子我倒是见了多年,不知,夜里和明微在一起是何模样?”
“你给我滚……”墨意澜试着去动僵硬疼痛的手臂,无力的抬起,却碰不到他半分,他的手依旧被铁链捆着,脚上刺穿的玉簪也未曾取下,只见阿浮玉用手指按在他肩膀的剑伤处,伸进去一根手指搅动,带着血肉,难以言喻的疼痛。
“你喜欢明微,嫉妒明微,如今连这种事情都要比上一比吗?”
“放弃吧,阿浮玉。”
“怎么,你害怕了?”阿浮玉嘲笑道,“是害怕你脏了,明微就不要你了?放心吧先生,明微可是用情至深,难得一见的专一,就算你被我玩弄,他也会视你如珍宝,继续爱着你的。他啊,不会怪你,只会恨我,对我恨之入骨,恨到一看见你,就会想起我。”xiumb.com
墨意澜疯狂挣扎,被一只手轻松按在地上,不得逃脱:“我都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了,还能勾起你的兴致,你也真是不挑啊。”
阿浮玉道:“先生哪里话,狼狈至此也是最美的鲛人啊,如此摄人心魄的模样,世间罕有,我并不觉得哪里吃亏,难怪驾崩的皇帝,明微,南陵圣宫大祭司,还有那新罗国的王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墨意澜道:“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明微永远记着你?忘不了你?我告你,如果你真的如此做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永远消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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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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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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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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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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