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过半,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
墨意澜转了个身,手臂攀上桌子,曲起细长的两条腿,伏在桌子上喘息,面色带着丝丝红晕,汗湿的长发贴在脖颈上。
“怎么,做都做了,现在不敢看我。”墨意澜盯着背对他的少年,从耳根红到脖子,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顿时生气的将桌子掀翻,摆放的茶具酒盏全部滚落台阶。
“从今往后,我会对先生负责的!”顾长辞想了很久,自己可是个敢作敢当的七尺男儿,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他当然得有所表示。
“谁要你这个骗子负责!我有说过原谅你吗?”
“你还在生我的气?”
“那夜,在地宫药泉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顾长辞如实点头,顿时激红起眼眶,解释道,“那是因为我被人下药,迷失心性才会如此!”
“那今夜呢?今夜可没人给你下药,你不还是做了!”墨意澜总算解开压了许久的心结,虽不心痛,却气的要命,“再也没有第三次了!”
顾长辞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满腹委屈:“我以为今夜先生和我如此快活,便是你我二人心意相通,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墨意澜道:“如若我不试探你,怎知你心中真实想法,你会如实和我说?”
“我是没有如实说,可我更害怕失去你。”顾长辞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胆怯过,每一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我怕先生知道是我冒犯了你,从此以后便和我生分,甚至,与我分离。”
“于是,我便听从墨煞的话,易容成一个乞丐的样子,潜伏在你身边。”
“所以,你早就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墨意澜坐直身子,挑起少年的下巴,看着他一副受了诸多委屈的模样,到像是自己在咄咄逼人。
顾长辞道:“如果先生不喜欢我,那便当这是非分之想,我未经先生同意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我无话可说,任凭处置。”
“阿浮玉得知我真实身份,设计毒杀,可阎王爷他偏不收。之后落入帝煞门,在墨煞手中,我亦是经历九死一生,便是她给我下药,还要我在暗室同一群人厮杀。可你知道吗?我并不恨墨煞,甚至感谢她救我一命,因为我活着,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再见到你。”
“明微……”墨意澜自然知晓他所受的苦,看着他身上不曾愈合的大伤小伤,新伤添旧伤,怎会不心疼。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现在这样……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心疼你?”墨意澜别过身,不去看他那张让人心软的脸,“从今日起,你依旧住在你的房间,我和你再也不是亲人,你就安安分分的做一个书童!我也会遵照陛下和圣女的嘱托,好好照顾你。”
“至于别的,你想都别想!”
“先生,你当真如此狠心……”
“我狠心吗?”墨意澜冷笑,看得人脊背发凉,顾长辞再也不敢开口,心想没被赶出去已经万幸,怎敢奢求太多。
这么一折腾,夜过大半,眼看着天色微亮,墨意澜突然泛起困,衣衫不整的从地上站起,腿疼的险些跌倒,又酸又麻。
一低头,有些淅淅沥沥的东西滴落,这是什么,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墨意澜当即连路都不想走,难堪的别过头,骂道:“顾长辞!你这个混蛋以后别想碰我!”
顾长辞似乎被骂习惯了,厚着脸皮说:“那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光脚着地容易生病。”
“先沐浴!”
“好,听你的,先沐浴。”
偌大的沐池里是天然的温泉,温热适中,水雾氤氲,待墨意澜泡在里面,顾长辞则去外面收拾昨夜残局,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发生过打斗。
早起的丫鬟路过正堂檐下,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大喊道:“明微少爷回来了?!竟然是明微少爷!”
喂马的门丁走来,同样一惊:“真的是明微少爷?!”
丫鬟们道:“太好了,明微少爷竟然安然无恙,如此大事,必须告诉知公子才是!”
“站住,不许惊扰先生。”顾长辞叫住下人们,嘱咐道,“这几日先生颇为劳累,需要好生静养,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前来告知我便是。”
“好的,明微少爷!”丫鬟们喜笑颜开,各自忙活去。
也不知道墨意澜在做什么,沐浴了半个时辰都不见出来,他坐在外面等了许久,轻轻撩起一角纱幔,目光投进去。
只见墨意澜依在池边睡觉,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散开,温热的气息熏得他脸颊红润,浑身肌肤如同煮熟一般,白里透红,这么泡下去怕是晕过去都没人知道。
“先生?”顾长辞在他耳边轻唤。
墨意澜抬起惺忪睡眼,半晌又要睡过去,岂料还没等合眼,竟然被人一把捞出水面,就这么光着被人抱在怀里,大步走向床榻。
“顾长辞,你越发无礼了!”这一吼,睡意被打扰一半。
“先生果然和我生分了,以前都是叫我明微,这可是先生给我起的小字,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喜欢,现在开口闭口只喊我顾长辞,还连名带姓的喊……”
“那你想如何?不过睡了两次,难道你要我跟个姑娘似的以泪洗面,待字闺中,闹着要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这我倒是求之不得。”顾长辞将他放在榻上,拉起被子盖住眼前春色,他现在知道自己讨嫌,也着实没皮没脸。
“我到底养了个什么豺狼虎豹在身边!”墨意澜翻了个身,看也不看眼前人,他一直克己律人,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般难以预料之事,一时半会很难想通。
他怎么就被这个妖孽给睡了,简直太磨人。
……
墨意澜这一睡,直到晌午都没醒过来。
府中安静如往日,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用膳,忽然一道黑衣身影掠过,来无影去无踪的墨煞来到身前,毫不客气的坐在对面。ωωω.χΙυΜЬ.Cǒm
丫鬟们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这个一袭黑衣带着面纱的女子是何人,只当做是府中客人,在顾长辞的示意下,添上一副碗筷。
墨煞并未动筷,而是称赞道:“本座的三十八,竟生的如此俊俏迷人,还是不要易容的好,反正你已经在墨意澜跟前露馅。”
“但是以防万一,你出门还是得带上面纱,可不能给本座拈花惹草。”
“门主是不是太过多虑?”顾长辞将沏好的茶给她递过去,询问道,“说起来,你我二人也见过多次,门主始终黑纱掩面,莫不是比我还见不得人啊?”
墨煞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你怕被人追杀,难道本座就不怕?”
“说的也是,那我便不招待门主,自己先吃了。”顾长辞隔着面纱若隐若现能看到眼前坐着的女子是个美人,但也仅限于此,反正人也不能一辈子带着面纱,总有露脸的时候。
这墨煞,看起来也并不像没有野心,反而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模样,表面亲近,带着几分傲气,实则谁也无法靠近她。
“本座看的出,你小子很喜欢本座的哥哥。”墨煞端着眼前清茶,挑起面纱饮了一口,“不过,令本座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顾长辞道:“他就是我的命。”
“不愧是长平州真太子,比傅白容扶持的那个假货有趣得多,让本座很是欣赏。”墨煞站起身,绕着桌子漫步,不一会来到顾长辞身侧,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从脖颈滑至面颊,忍不住道,“我从未见墨意澜如此用心待一人。”
“就连本座,也不及你。”
“你在墨府相伴墨意澜身侧之时,本座却已经入了帝煞门,说你的命不好吧,可却有墨意澜护着你,在你十三岁那年,你本该和本座一样,被重病的陛下丢在帝煞门磨炼,尝尽苦头和厮杀,可是墨意澜却于心不忍,以命作保,执意要将你带在身边教导。”
顾长辞心中大震,万万想不到自己过的这么多年平静安逸的时光都是墨意澜给他的!是那个男人一直在护着他,成全他!
他本以为自己舍弃太子之位,是他以大舍小,才有了这般普通又平淡的日子。
原来,帝王家根本就不会有平静!就算他不做长平州太子,也要被陛下培养成可以利用的棋子,一把对付太后势力的利刃。
“是我,太过天真……原来,他竟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墨煞看着他如此神情,眯着眼说:“昨夜,你和墨意澜吹了一晚夜风,本座劝你最好找个大夫,不然很麻烦的。”
“昨晚……”顾长辞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墨煞道,“你,你这人!”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他还没来得及跳脚,墨煞经翻身出府,于是他连忙走入寝室,踱步至墨意澜身前。
墨意澜已经昏睡大半日,为什么还在睡?他摸了摸额头:“好烫”竟然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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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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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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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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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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