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要不要上后台看看?”江祺枫笑着问。
楚谦声却是面带嫌弃白了他一眼:“我有票还去什么后台,你给我带路找找座位,我就在底下看。”
江祺枫一惊,连忙苦笑着说:“我哪能在台下晃悠,您且进去,里边儿有工作人员指引的。”
“得。”楚谦声不多为难他。“我随口一说,还能真让你麻烦啊?走喽。”话音落罢,他在江祺枫的注视下扬长而去,进了观众席。
将近十点,后台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演出进行到现在,就剩下江祺枫和温祺玉的节目还在候场了。人生中第一次独挑大梁,第一次商演攒底,台底下还有同行前辈看着,公开处刑,换做谁能不紧张?
但两人都称得上稳重,心里头再紧张,冷汗浸湿了后背,表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止水,坦然等待着接下来的演出。甚至这些紧张感会化为力量,让接下来的节目更佳精彩。
掌声起,二人身着银红色大褂前后上台,两个年轻的面孔在聚光灯下异常耀眼,修身的长衫姜男子身上隐藏的儒雅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双祺社相声演员江祺枫。
双祺社相声演员温祺玉。
上台鞠躬。
这不是两人不是第一次站在千人场的大舞台上了,却还是被底下几乎座无虚席的场面激出了一腔热血。在热血沸腾时道出的一字一句,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些少年意气,又似乎还多了些江湖豪情。
观众席前排架着几台‘长枪短炮’,台上演员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在镜头里都能放大百倍。
楚谦声嘴角笑意愈发深邃,眯着眼堆出了一脸褶子。
“你看看,我说的吧,他俩还不错。”
他身边女人面色平静,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表演,这样严肃又不苟言笑的形象与相声演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许久,热情地掌声及放肆的大笑充斥着整个剧场,而那表现得极其冷静的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问。
“谦声,这是你学生?”
“当然不是,这可是张老师的徒弟。”
……
整场商演的最后,那段演奏方式新奇的古调陈词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台下年轻朝气的观众。让传统的乐章朗朗上口重新回到年轻人的流行圈,这一项艰难的追求,双祺社成功了。
演出结束,观众意犹未尽,可毕竟已是深夜。
今夜,于很多人而言,注定是不眠之夜。
或许是激情澎湃难以入睡。琇書網
或许是思绪万千辗转反侧。
或许是倍感压力不得安枕。
……
前夜商演散场之后,双祺社众人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在场馆不远处的餐馆聚餐庆功。桌上不乏大鱼大肉,当然也免不了不醉不归。
于是,次日江祺枫睁眼时已是中午十一点,窗外骄阳似火。
“咱是今晚的航班吗?”他问道。
温祺玉比他先醒,此时正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喝着热茶。“是啊,末班机。”
“哦。”江祺枫了然,随口应到。
昨夜喝了不少酒,回来自是倒头就睡,今儿醒了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换衣服,去一去身上的酒肉味。
等江祺枫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也该是退房的时间了。
在南京的最后几个小时,大伙准备各玩儿各的,晚上直接机场见。
“师哥,我今儿是逛不动了,咱找地方歇着吧。”温祺玉一改前两天的朝气,满脸疲惫说道。
江祺枫自然是没有异议,点头答应了。
但,他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苦思冥想许久,仍然毫无头绪。
也罢,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么想着,江祺枫和温祺玉两人就在机场附近的咖啡馆里待了一下午。
直到将近凌晨,双祺社一行人过完安检、顺利登机,坐在座位上准备起飞时,江祺枫才猛然惊醒。
想起来了!
楚谦声说让他回北京前去一趟,有东西要带给师父!
“咱把五叔给忘了。”江祺枫愁眉苦脸道。
温祺玉一愣,很快也想起来那天夜里在秦淮曲社的情形。只是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跟怹老人家说一声不好意思吧,甭管什么东西东西快递寄回去也要不了几个钱。”
江祺枫心里明白只能这样了,不再多言。
回到熟悉的北京城,只有一天时间休整,接着该照常演出了。双祺社的园子整整五天没有开演,今儿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随着第一场商演落幕,无数的照片返图及演出片段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饱受好评,同时也存在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听说双祺社商演落幕的第二天,东城茶社鼓楼店的剧场里就传来了讽刺的声音,似乎是在嘲弄某些同行迎合年轻人,不伦不类。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江祺枫笑叹一声便也罢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那陷入低谷沉寂了一个月的曲阑社,这些天时不时传来一些风声。
一会儿是昔日红人刘笙暗里收了小徒弟,按辈分是第三辈了。
一会儿是谁谁被班主除了名,直接转行了。
一会儿又是张修明似乎有意让贤,自个儿退休出国享清福去了。
种种说法,不知真假。
回来之后连着两天演出,好不容易再轮到休息日,江祺枫又提着新鲜水果去了张修明家。
一来身为徒弟本就该时常拜访恩师,二来他也忍不住打听打听曲阑社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门铃响了三声,却没动静。
“先生?”他拍了拍门板喊道。
里面依旧没动静。
“师父!”他又喊了一声。
这门纹丝不动,他身后的那扇门却开了。
江祺枫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是个衣着普通的女人,只见那女人扶着门框将他打量了个遍。
“别喊了,老张没在,好些天没回来了。”
江祺枫一惊,师父好端端的怎么会几天不回家呢?不会真像传闻说的撂挑子出国了吧?又想起楚谦声提起的,张修明的女儿在国外,似乎还真说得通。
可是……他印象中的师父,从来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
张修明一手创下曲阑社,发展至今十数年,怹老人家是劳心劳力日夜辛劳,再艰难的路都走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次风波就此撒手不管呢?
江祺枫犹豫地上前两步,试探着问那女人:“您知道怹上哪儿去了不?去外地了吗?”
女人皱着眉头回忆了一番。“应该不是,他出门的时候我正好出门儿买菜,他还是平时的打扮,也没见他带多少东西。”
江祺枫松了口气。
那就好猜了,八成是在曲阑社和文旅部门之间周旋,顾不上回家。
“得嘞我改天再来,谢谢您。”
曲阑社的人不待见江祺枫,江祺枫也不会去讨不痛快,至少现在不会去。
师父有难,他有心无力,实在苦恼。
“别想了,就按你最初定下的计划,稳住自己,等师父回来。”
听见声音,江祺枫下意识抬起头,温祺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还跟他递了一贯冰可乐。
“好吧。”他心里微微一暖,随即突然转了话锋。“如果换成热茶我会更开心。”
温祺玉顿时气结,“好家伙我好心安慰你怕你难过,你还挑三拣四!小老头!”说罢转身推门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好了我没说不喝,开开玩笑嘛。”江祺枫急忙伸手拉住他,把人拽了回来。抬头看这满是愤懑的神情,不禁笑说:“别急着走,陪我听会儿戏呗。”
温祺玉面上仍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脚下却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江祺枫了解他脾气,便乐呵呵道:“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温祺玉没说话,却是松开手推门出去了。江祺枫一怔,今儿不会是翻车了吧?他了解自个儿师弟,平时可没这么大气性。
正当他一脸茫然时,温祺玉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两盏热茶。
“听戏却是是喝茶更趁气氛。”他道。
江祺枫哑然失笑。
此时夜深人静,谁又能想到两个年轻人住的屋里正放着上个世纪的旧戏陈词?
“叹英雄枉挂那三尺利剑,怎能够灭胡儿扫荡狼烟。”
这段录音伴随着吱呀声婉转入耳,只听音质就能想象它有多老。
……
“苍天未遂男儿愿,要凭只手挽狂澜。”
听至此处,隐约能听清似乎有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唱着。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微光闪过,更多了些毅然和坚决。
要凭只手挽狂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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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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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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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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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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