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中央有不知名的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弹唱,轻快的歌声弥漫开来,这人虽然不知名,歌声倒是不差,有时比酒香更令人陶醉。
一晚上灯红酒绿,耳边充斥着节奏感分明的音乐,还有令人迷离的酒气,明明不久前还感慨疲倦,沾了酒却亢奋不少,如果不是有江祺枫、杨文靖这么几个沉稳的拦着,恐怕真要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第二天,墙上时钟的指针悄然轮转,此刻已经缓缓走向十一点整,窗外的带着温度暖阳均匀撒在窗台上,而床上那人还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十分钟之内,温祺玉被江祺枫粗暴地强行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师哥……我头疼,我再躺会儿。”
温祺玉眉头紧锁,眼睛只睁开了一道细缝,昨晚的酒劲儿冲得他脑壳直疼,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中传出,而江祺枫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昨天晚上劝了温祺玉不止一次“要出早功别喝了”,就是不听劝,成吧,今儿一早闹钟响了五次这家伙还没醒,他就知道上午的时间注定要荒废了。
“我已经给你宽限了三个小时,再不起来午饭都要过了。”江祺枫说这话时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依旧不省人事的温祺玉挣脱拽着他的那双手,迷迷糊糊翻个身又躺了回去。
“不吃、不吃就不吃了,下午再说……”
江祺枫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明显突起,一股子火气冲上头脑,靠多年形成的成熟沉稳压抑着没直接发出来。
他在心里好说好歹劝了自己一通,温祺玉只是孩子心性好玩儿一些,这些天为了节目质量也下了不少苦功,偶尔放松一天还是应该宽容的,总不能真太过不近人情。
但越是这么想,心里却越是有些意难平。他想去自己还是孩子的那些年岁,甭管刮风下雨平常周末,只要这天还没塌下来,哪天不是被师父摁着头练功。
江祺枫自己还没有察觉,在他心里感慨的这会儿功夫,脚下已经下意识迈出了卧室,手还不自觉地帮他把门带上了。
一时哑然,他对着门板愣了两秒,随即不禁失笑。
算了,温祺玉是好命,能宠就宠着点儿呗。
“再给你一个小时,十二点起来吃饭。”
说罢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转身去了厨房。
也不知道江祺枫是怎么想的,在厨房里一个人都琢磨了什么,怎么就突发善心,干脆温祺玉又批了一天假,还是每周都休息一天。
起初温祺玉像是还半梦半醒,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靠着椅背瘫坐,听到江祺枫这句话,他猛然睁大眼睛,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只见他身体向前一扑,隔着桌子扒拉人胳膊亲昵道:“啊啊啊我太爱你了,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师哥!”
江祺枫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心里却是受用的,他对着师弟总是这模样,明明已经乐了,还要硬板着脸唠叨一番。
“明儿可别想偷懒了,我说要教你压箱底的活说了这么久还没教上,就明天下午吧。”
在踏进书房之前,温祺玉对接下来要学的活儿是全然不知。
所以当他推开门,发现地上铺了红纸、桌上放着笤帚和竹板、碗里装着白色粉末时,他懵了。
这些家伙事儿他都认得,那一副竹板最亲切,就是唱太平歌词一贯使的御子,可是当这么多东西摆在一起,他摸不着头脑了。
“师哥,这、这是干什么使的?”
江祺枫嘴角轻微上扬,握着一把折扇从书桌前站起身来,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说:“一个快失传的活儿,撂地画锅招揽观众使的白沙撒字,听过吗?”
白沙撒字?
温祺玉确实是没听过,但从这字面意思大概能猜出一二。
“就是用沙子在地上写字?”
“是撒字,且不仅如此。”
感受到面前搭档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江祺枫不再卖关子,直白说道:“过去老先生为了吸引观众,以地为纸,以沙为墨,右手撒字,而左手打板儿口唱太平歌词。正经来说这沙得是汉白玉粉末,咱没必要弄这奢侈的,是石头磨成粉就行。”m.χIùmЬ.CǒM
撒字成书,打板唱曲,哪个不费神?哪个不得全神贯注。二者同时进行,这得何等高人才能做到。
江祺枫又道:“这技法源于清末,早年是朱绍文先生惯用,后来侯宝林先生也擅此绝活,当今还会这活儿的演员都只能说是会,不敢说好。再者,真要撒着字打板唱老调确实太难,传到现在大多演员也唱不来,一边写一边闲白即可。”
“师父连这都教你了?”温祺玉心中五味杂陈。
“师父对相声向来是最认真的,哪会有什么顾忌、什么保留。你要是早些年来,你也得学。”江祺枫说着,心中不知怎么情不自禁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陈年旧事激不起多大浪花,不过片刻,他心里那点涟漪恢复了平静,言归正传:“不说这个了,你先看我使一遍,待会我再慢慢儿教你。”
说罢,江祺枫挽起袖子,从碗中捏了一把白沙,俯身在红纸上落了第一笔。同时,他左手握着的御子板儿相撞发出脆响,合着右手一笔一划,他唱起了传统的太平歌词老调。
两手同时忙活,却都没耽误事儿,右手撒下的每一笔行云流水,左手打着节奏有条不紊,就这技法,不愧是压箱底的绝活儿。
温祺玉看得眼睛都直了,除了一个妙字、打心底的佩服,再生不出其他想法。
“师哥,这太厉害了!”
最后一笔书成,江祺枫起身放下御子,将多余的白沙放回碗中,又拍了拍手上残余的粉末,扭头正对上温祺玉崇拜的目光。
见状,他不禁笑出声来:“行了,别光感叹,该你了。”
温祺玉身体僵住了,低头看了一眼红纸上密密麻麻的白沙拼凑出‘唯吾知足’四个字,顿时头皮发麻。
“这我哪成啊,我正正经经拿毛笔写都跟鬼画符似的,这……你写我唱还差不多。”
江祺枫体谅他初学,不打算太过为难,于是温声说道:“我先不要求你唱,把这字儿弄明白再说。”
温祺玉瞪眼看着碗里的白沙,浑身汗毛都在抗拒。“要不您先查我唱功吧,这字儿我实在不行的……”
江祺枫可不管他如何抗拒,拿起笤帚三两下把纸上的字扫干净,再把家伙事儿往温祺玉跟前一推,随即自顾自坐在一旁,品起了刚沏好的龙井。
温祺玉瞧瞧打量一眼师哥的神情,心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于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向碗中白沙伸出了手。
江祺枫:“这么大一把,你把自个儿当筛子呢?”
出师不利啊……
温祺玉只好无奈撒开手,重新捻了一点儿白沙,回忆方才师哥的动作,落下第一笔画。
江祺枫:“第一笔就撒正当间,你后边打算撒哪儿去?”
温祺玉委屈巴巴扫干净刚撒下的白沙,重新来过。
江祺枫:“你这竖都快歪成撇了。”
……
四个字扫了又撒撒了又扫,足足半个钟头才见成形。
温祺玉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向座上的江祺枫投去乞求的目光。“师哥,我非得学这个吗?”
江祺枫面不改色:“不学这个也行,你给我把《地理图》倒着背下来。”
你是人吗……
这话温祺玉只敢在心里想想,身体已经很实诚的做出了选择——继续抓沙子鬼画符。
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这技法也绝非一朝一夕能速成的。
江祺枫非常有耐心,只要没演出就摁着师弟练白沙撒字。温祺玉也用功了,每天手肘酸痛直不起腰,连梦里都是笔画书法。
但有的时候吧,功夫未必不负有心人。
或许温祺玉在书法上实在是不开窍,撒了小半个月,每次一练就是两三个钟头,肩周炎都出来了,这字儿还是拿不出手。
“师哥你看我今儿这个有那么一点点儿进步吗?”温祺玉满怀希冀地看向江祺枫。
江祺枫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看来看去只能含糊点点头说:“好像是进步了一点,但还不明显。”
温祺玉蹲在地上愁的眉头紧锁,江祺枫在一旁看着也十分无奈。
光阴一分一秒东流去,收获却寥寥无几。
不行,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了。
有这闲工夫早就能倒背出《地理图》了,得想办法支个别的招。
江祺枫垂下目光在屋里来回踱步,十六核的大脑也在一刻不停高速运转。
半晌,他几乎不抱希望地抬头看向温祺玉:“你画画儿怎么样?我是说沙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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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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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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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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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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