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自己最为复杂的大脑的探索从未停止,这一次可不仅仅是耗尽精神力那么简单,将自己的精神力侵入他人的大脑,进行“意识杀人”的时候,也几乎将自己的大脑杀了一次。
莱福非常好奇林秋延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也知道暂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这并不是说帝国不想知道解决机械兵团的有效手段,而是“意识杀人”这种事,不少人都知道理论,可知道理论与实际操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林秋延能做到,某种程度上简直是非人。
得知林秋延醒过来后,莱福的老师爱迪尔医师也在一个晚上赶了过来,他们先又给林秋延做了一次详细的身体与脑部检查后,几个帝国最顶尖的医疗专家便针对如何医治林秋延展开了讨论。
在这期间,林秋延和泰伦有过一次视频交谈。
“有人告诉我,艾德里安叛逃了,我想知道是真的吗。”林秋延用一种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问道。
“是真的。”金发紫眼的皇帝肯定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秋延语气不变,继续问道。
泰伦十分耐心地说了过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秋延。
黑发青年眼底幽深,如古井般波纹不兴,待他说完后,他沉默了数秒,才道了三个字:“我不信。”
泰伦不禁一笑:“为什么不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事实是,他就是这样的人,证据确凿,现在就在前线指挥与我作对呢。”泰伦说道。
林秋延没说话。
“何况,你真的认为你所知道的艾德里安是你心目中的形象吗?既然你能骗了他去自由军做卧底,他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骗你?”
林秋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泰伦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道:“是,你那么做是有理由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艾德里安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即便曾经有,但现在过去了那么多年,人是会变的,他在重逢的第一面与你说的话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你所谓的重明洗脑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泰伦总是温文尔雅的面孔上才透出几分冰冷的凉薄之意。
“……”林秋延有一堆话想说,可头部却不合时宜地痛了起来,一阵晕眩,思绪也紊乱起来。
泰伦见他脸色发白,眉间沉郁,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道:“你先好好休息吧,配合治疗,前线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你。”
通讯中断。
林秋延往后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因为晕眩他闭上了眼睛,心中却仍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泰伦说的话。
的确,艾德里安是有可能骗他的,艾德里安当时在白塔救下失去意识的自己后,就定下了潜入帝国的计划,之后的逃亡都是他与自由军的自导自演,最后他们顺利地“逃”了出来。
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艾德里安认同路德维希那个可怕的妄想的基础上,那么艾德里安真的想要创造那样一个虚假的世界吗?
在初次从艾德里安口中听到重明世界的描述时,在观念颠覆的巨大冲击下,林秋延也曾怀疑过艾德里安的真实想法,可亲身经历过重明对一个人的影响后,他却不那么认为了,书中的主人公他不知道,但他所认识的那个艾德里安绝不会认同那个失去人性的世界。
可是,到底是谁发出了那条指令?到底哪里出了错?是重明的作用还没消失吗?可艾德里安也做过身体检查……
林秋延带着无数的疑问陷入了沉睡。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专家组终于讨论出了他的治疗方案。
“殿下,现在有两种治疗方案……”
“我要快的那种。”林秋延打断了爱迪尔。
“……您不听听吗?”
“不了,既然你们最后讨论出了两个,说明它们的成功率都差不多,区别在于过程而已,我选快的。”
“是的,成功率差不多,快的那种反而要高一些,但风险也相应地大一些,另一种会温和很多。”
林秋延昏迷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可爱迪尔发现在他清醒的时候,右脑中那片受损的区域在消耗着大量的氧气和血液,这也是林秋延会时常感到困顿和头痛的主要原因,而这也给爱迪尔了一个启发,快的方案便是用外力去刺激右脑叶,同时注入血氧,为了让这片区域保持活跃,意识必须保持清醒,这也意味着这个过程会比较痛苦和煎熬。
“需要多久?”林秋延问。
“54天,初步估计需要3个疗程。”
林秋延皱皱眉:“尽快吧,今天就开始。”
他一生都在与风险博弈,危险对他来说反而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林秋延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禁微微颤抖的手,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他这一路走来少有顺遂,可这些都不是让他会感到畏惧和退却的东西,只有艾德里安,林秋延不想逼着自己去思考那个可能性。
就在他进行第一个疗程的时候,有个人来到了皇家医院。
林秋延结束了此次长达三小时的治疗,刚出诊疗室,就看到了一身白色制服纤尘不染的男人。
林秋延满身都是汗,脸色惨白,他没有勉强自己,坐在轮椅上。
男人一脸冷漠地接手了护士的工作,推着林秋延回到病房。
林秋延休息了一阵子,恢复了力气,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陆斯恩坐在沙发上,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陆斯恩将芯片放在桌上,“你要的前线作战记录。”
这是林秋延之前和莱福提过的事情,没想到这位冷面二哥这么快就亲自送来了。他微微笑了笑,朝着对方道:“谢谢你,二哥。”
虽是刚刚洗过澡,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可脸上难掩的病态却令林秋延看起来难免有些脆弱,这和他平日的作风实在相差甚远。那股隐隐的强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又是这么一副柔和漂亮的长相,看起来实在温和得过分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斯恩眼底的冷漠稍淡了一些,甚至站起身拿了杯水放到对方跟前,这种举动对于这位爷来说真是屈尊纡贵。
“你这幅样子比治疗前看起来还差。”可他嘴上依旧不饶人,二少昂起下巴,语气都是命令的,“没法适应就别用这套方案。”
林秋延心中定了几分,唇边的笑意扩大,“没什么,二哥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这话说的有点委屈,就像是在说都没人来看望他,实在不像是林秋延会说的。如果是平时,陆斯恩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他实在是个很敏锐的人。可放在这时,居高临下的视角又增加了对方的瘦弱感,这不禁令他有脾气也发不起来。
“大家都很忙,谁像你能这么有福,每天躺着。”陆斯恩道,他想了想,“过两天我还会来。”
心高气傲,可嘴硬心软。
林秋延拿过水杯暖手,脸上笑意不減,甚至越发温柔。
要是上辈子的好友周霖戍在,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一般他笑得越灿烂,搞得事就越大。
“那我能出去吗?”林秋延缓缓道,“或者把我的终端给我。”
“不行。”陆斯恩立刻拒绝,“医师说你要静养,最好就是躺着!”
“哦。”林秋延点点头,他直直盯着陆斯恩的眼睛,还有些虚弱的语气里有着丝疑惑,“但是我从醒来到现在也有十一天了,每天都在躺着。这里窗户紧闭,人员固定,门禁森严,比起我之前去过的皇家医院反而更像是一个独立的隐秘建筑。实在不像只是为了让我静养,而是怕我出去。”
陆斯恩眉梢微动,没说话。
林秋延一脸无辜地真诚道:“还是说,是不想外界知道我醒来了?”
依旧是沉默。
林秋延也不急,他缓缓喝了口水,才说道:“有疑点的地方太多,我想了很久,还是不信艾德里安会是自由军的卧底。”
陆斯恩露出了个嘲讽的笑,“你信不信不重要,证据指明核心数据是从指挥中心发送到第五星域的,不是你就是他,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是他。”
“的确,这点我也一直想不通,但仅凭这点就完全锁定艾德里安,也太武断了。”林秋延道,“我也看了艾德里安所有的审讯记录,他一句话都不辩驳,这不像他的作风,这家伙根本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除非他知道说了没用。”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判断。”
“换成另一个时期或许是真的是这样,可这个的时间点是在我重伤昏迷时,艾德里安这副理智到冷酷的反应……不好意思,实在太像是演出来的。”林秋延轻笑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斯恩,“而且演技相当堪忧,再结合断绝我与外界一切联系的方面,让我很难不产生一个猜想艾德里安是自由军的卧底这件事,或许存在疑点。”wWW.ΧìǔΜЬ.CǒΜ
陆斯恩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这才是你要作战记录的目的吧。”
林秋延嘴角的笑意又软了几分,“我知道二哥很关心我。”
“哼。”陆斯恩冷哼一声,“你三天前联系了大哥,从他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转了个方向来问我!不愧是青龙军团长,这针对每个人的战略方针拟定的还完全不同!”
比起看着温柔,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心思密的让人头晕的泰伦,实际上的确是陆斯恩更好讲话些。而且凭着林秋延对他们这么多年的了解,泰伦一般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陆斯恩,假如这俩人联手,想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实在太简单了。
所以……得分开击破。
林秋延笑得如沐春风,“没有,二哥你想多了,所以果然还是有问题吧?”
“机械兵的核心数据为什么会泄露出去这件事,的确还不知道。”陆斯恩的长腿交叠起,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口,“你和艾德里安两个人都有嫌疑!”
“嗯。”林秋延温顺点头,知道对方只是又在乱发脾气,“等我恢复了,我会努力为我们自证清白的。”
陆斯恩冷冷看了自己弟弟两眼,恨铁不成钢,翻了个白眼从口袋掏出一个封了口的蓝色信封,递给他。
林秋延接过,拆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纸上只有寥寥数字:阿延,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xd
写得龙飞凤舞,是熟悉的笔迹。
林秋延:“……”
“那小鬼留给你的。”陆斯恩冷声道,“别急着高兴,我觉得他就是卧底,要不是大哥一再担保,没等你醒来我就把他给毙了!”
林秋延:“…………”
笔迹中的雀跃都能透过纸张印入眼底,林秋延揉了揉突突作痛太阳穴,难得有次同意了陆斯恩的做法。
拿把枪,他来毙!
“所以果然是他去反叛军那里当卧底?”林秋延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你们联手演了出大戏,应该不是只为了骗我吧。”
“谁没事骗你。”陆斯恩看着他,“早和你说了,核心数据究竟是不是艾德里安发送出去的这点未知,我不知道那小鬼用了什么方法让大哥相信他,可我不信,说不定就是他把你骗的团团转后,还想以卧底的名义逃回反叛军那里!”
“不可能。”事情差不多水落石出,林秋延想到那只金毛少有的开始有些烦躁,“这是在低估我军审查组的智力水平,也是在鄙视大哥的智商……换个人,证据确凿,他有没有命出去都不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他做的,内鬼另有其人,而且一定在朱雀院。”他说着把信纸折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随后他抬眼看向陆斯恩,“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大哥的计划吗?能告诉我吗?”
“这不是我的计划。”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与此同时,泰伦的全息身影也出现在房中,“确切来说,这计划的提议人不是我。”
林秋延看着他,面无表情。
泰伦笑了笑,“别这么看我,没人想瞒着你。只是我想看看我的弟弟更信任谁罢了,哎,看来有句古话说得不错,儿大不中留啊。”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说罢还瞟了一眼一旁的陆斯恩。
林秋延:“……”
把立场的选择说得这么唯美,也只有这位爷了。
陆斯恩:“……”
关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附加一个场外的小剧场:
在秋拆信的时候,二哥给大哥发信息:你没告诉他?
大哥:?你在医院吗?
过了一会,拨电话
emmmm说要be的咋想的!
春伸立了一个老大的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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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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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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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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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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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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