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蘅大大方方地走在荟萃街上,毫不担心被谁给认了出来,观看青阳承绪大礼的人虽多,但能看清她面貌的却不过寥寥,绝大多数人记住的不过是她那打眼的发色,而不是她的长相。
荟萃街上随处可见贩夫贩妇,吆喝的粑类小吃有糍粑、豆粑、叶儿耙、玉米粑;糕类有米糕、红豆糕、绿豆糕、桂花糕;饼类有春饼、葱花饼、荷叶饼、南瓜饼;酥类有栗子酥、玫瑰酥、兰花酥、海棠酥;还有油条、烧卖、阳春面、七宝羹、莲子汤、青团子、糖葫芦…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但面对种类如此丰富的街头美食,饥肠辘辘的染蘅却始终不肯伫足,她早决定好了要去的场所,所以一刻也不愿停留。
许是愧意未消,雪黛下车后便变得十分安静,虽然她不停地张望着周围的特色小吃,却一直配合地跟在染蘅身后——直到瞄见了和其他叫卖的街贩都不太一样的糖画小摊。
糖画摊主是一位深绿眸发的老翁,老翁衣装简朴,却不失整洁,任四周何等喧嚣,都兀自埋头作画,因而他的摊位也较其他卖力叫喊的街贩冷清。
用糖浆作画超出了拿笔都尚且写不好字的雪黛想象,何况老翁还挥洒得行云流水,胜似挥毫泼墨。雪黛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专心致志地观赏起老翁绘画,连自己还杵在街路中央,会妨碍其他行人都没注意到。
染蘅走过了几十尺的路才发现雪黛掉了队。爱在昼午活动,阳气充足的青阳、朱明国人俱身高体壮,傲然挺拔,纵是在女阳坤当中已属高挑的染蘅,面对他们也占不了任何视角上的优势,更莫说放在女阴坤当中仍算娇小一派的雪黛。
但染蘅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人群中的雪黛——她小巧的身姿和专注的模样勾起了周遭行人的怜惜之心,为了不打扰她观赏糖画,大家都纷纷从她背后绕行,而她的正前方便自然而然地多出了一截突兀的空路。
单纯之人的心思一读即懂,染蘅当即折返,行至雪黛身边,附耳而问:“你喜欢什么形状的糖画?”
在烈阳照射,茂林映衬下,染蘅本已黯淡的绿沉眸发竟焕发出了别样的光泽色彩,令刚回过神的雪黛侧首一望,又不由愣怔。
“你喜欢什么形状的糖画?我让摊主画给你。”
见雪黛迟迟不语,染蘅又柔声复述。
“我…我喜欢……灯…灯笼!”
雪黛莫名心慌,连忙挪开视线,途中瞥到了某家店铺牌匾旁的挂饰,便顺口喊了出来。
“好。”
明明是白昼却提出想要灯笼,染蘅只觉有趣,点了点头,便走到了糖画小摊前,问老翁要画,雪黛见状也紧跟其后,还了街路正常。
老翁精湛流畅的糖画技艺很快又掠夺了雪黛注意,接过老翁递来的糖灯笼时,雪黛已遗忘了方才种种,只一味感受新奇糖点带给自己的欢愉。
见雪黛情绪高涨了不少,染蘅便放下心来,让雪黛与她并排而行,继续朝原定地点前进。
原以为之后会一路相安无事,哪知夏时火伞高张,糖浆易融,雪黛吃到中途,发现自己手中还剩大半的糖灯笼开始滴落甜泪,竟堵住染蘅前路,掀开皂纱一角,把糖点送到了染蘅嘴边:“染蘅,它化了!你快帮我吃一点!”
“我不爱……”
染蘅满脸错愕,且不提爱不爱吃,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把自己吃过的东西毫无顾忌地递她吃的人。她很想直接回绝,但看着面前这双隔着层皂纱仍清澈如水的晶莹眼眸,总有种说出实话就会扼杀少女纯真的罪恶感。
到底是自己曲解了事实在先,又不想驻足太久堵塞路上交通,挣扎片刻后,染蘅便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接过竹签咬了一口。
“剩下的你自己吃,”把糖灯笼还给雪黛时,染蘅还附送了一条干净的棉帕,“吃完擦擦嘴。”
言罢,染蘅便绕过雪黛,咀嚼着嘴里糖块眼望起前方景色,只是她瞻览风景的绿眸中隐隐透出了几分挫败。
*
荟萃街尾的鼎食轩乃灵地最负盛名的酒楼,与西市琳琅巷上清一色的白瓦房客舍不同,荟萃街上的所有食肆都属木质结构,而鼎食轩不仅是街上最宏伟的那栋木质建筑,所采用的构架木材也是比其他店铺更名贵的檀木。
每逢国主换代,鼎食轩也会跟着进行一次人员更换。能在鼎食轩这样的一家酒楼就职,活计再辛苦也衣食无忧,更何况与其他的食肆相比还算不上辛苦,客源亦多上许多,因而远离家乡前来应聘职位的人也数不胜数。
蒋昆仲便是听闻了鼎食轩的盛名,抱着成家立业的想法,从青阳国箕州翳凤郡来到太乙城应聘的一员。
他的家乡翳凤郡盛产花草植物,虽然与盛产果蔬粮食的心州大辰郡及盛产名贵木材的尾州东维郡并称为了‘青阳商贸三大郡’,但却是这三郡中排最末尾的那一个。
毕竟与日常息息相关的果蔬粮食及一桩生意胜百桩的名贵木材相比,他们家乡出产的花草植物不是没那么大的必要性,便是没那么高的收益额。
尽管留在家乡同样不愁吃喝,但蒋昆仲还是不顾亲人的反对,坚持来到了太乙,别的不提,能开阔视野对他而言就比什么都重要。四国联系已越发紧密,而他的出身又极为平凡,再安居一隅,固步自封,他怕将来某日自己会被时代淘汰。xǐυmь.℃òm
好在之前一直有帮家里打点花草生意,蒋昆仲不但幸运地通过了鼎食轩的职位考核,还当上了这一届鼎食轩的第二把交椅——春夏时段的账房先生。
今日春寅时,蒋昆仲换上了具有鼎食轩特色的账房服饰——领口各绣了两根箸的艾青色回字纹长衫,又借用了安置在正厅账台上那块笔筒大小的通灵木向守在郡长家公用通灵木旁的亲人报了平安,之后他便正式以账房先生的身份就职,从春卯连轴转到了夏巳。
鼎食轩共有七层,每层楼的厅堂及目标客户均不相同,而楼外又未设揽客的伙计,所以最先与每位客人接触的蒋昆仲也要兼任指引道路的职责。
一楼往复厅乃正厅,厅内没有一张餐食用的桌椅,只有一庖屋、一传膳屋、一笙乐屋、一牵引屋、一议事屋、一休憩屋,以及一个对外迎客送客的账台和两个用途不同的通行木梯——‘林下伴’与‘登仙引’。
位于账台右边的林下伴是一座通往二至四层的迂回木扶梯。二至四层供寻常百姓用膳、筵宴使用,每层均有四个分厅,并取了不同的厅名加以区分——
二三层乃用膳专用层,厅名分别为香葱、咸豉、鲜蒜、涩椒及酸笋、甜枣、苦茶、辣姜;四层则乃筵宴专用层,厅名分别为餐松、啖柏、煮柳、焖槐。
而位于账台左边的登仙引却是一座通往五至七层的垂吊木直梯。五至七层没有用膳或筵宴的区别,只有地位高低的不同——
五层乃四国灵士、权贵专用层,厅名分别为酌古、斟今、飨昭、宴胧;六层乃四国精英、名门专用层,厅名分别为透碧宵、泪红云、霜天晓、乌夜啼;七层则乃四国国主、圣尊及四柱之主专用层,厅名分别为颂圣朝影、空亭日暮、松风水月、星河长明;除第五层外,每个分厅还有相应的国籍限制。
但无论是林下伴还是登仙引,都不依靠人力运行,它们靠的是那些坐在牵引屋中,保障鼎食轩内勤的青阳灵士的灵力。
蒋昆仲忙活了两个时辰,指了无数次账台右边的林下伴,却一次也没有指向登仙引。倒不是鼎食轩不受权贵、名门的欢迎,只是今日乃陪伴家人的上旬休沐日,大多达官贵人又是跟随新国主初来乍到的新官员,没有应酬,也用不着外出用膳了。
朝食时段已过,鼎食轩内仍旧宾客如云,但楼外排号的客人却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蒋昆仲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他并非灵士,即使是同样养阳的夏时都要戴上箬笠才敢行走在艳阳底下,到了滋阴的秋时冬时更是大门都不敢一迈了。
所幸秋冬时段会有另一位来自白藏国毕州殊口郡的账房娘子接替他的职务,今日再坚持两个时辰,他就可以乘坐酒楼后门外的马车返回自己的租室了。
正思考着,挂在正门门檐上的木铃又响起了,蒋昆仲连忙起身,看向前方,礼貌招呼道:“欢迎二位客官。”
进楼的是两个一高一矮的绿衣女子。高的那位同身长七尺五寸的蒋昆仲齐平,其眸发绿沉,一看便知是来自青阳,虽然年纪不大,穿着也颇为朴素,却眉清目朗,举止端方。若非她浑身学子气韵,还结有灵士契印,蒋昆仲都险些把‘姑娘’二字给轻率地叫出口了。
至于另一位……
蒋昆仲垂眸微移视线,想借此看清那位戴着顶幕离的矮个女子皂纱后的面容,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发现皂纱前突然冒出来了一大片松柏绿布料,心头兀地一惊,再抬眸,便对上了一双静如深潭却莫名有压迫力的浓绿眼眸:“店家,可以让我们上楼了吗?”
“可…可以,”尽管判断来客身份乃他的职责,但如果冒犯到人家就本末倒置了,横竖有灵士在内,去个第五层总不会错…思定后,蒋昆仲翻开厅堂簿,郑重问道:“第五层的四个厅都是空着的,请问二位客官中意哪一个?”
账台后方的墙上悬挂着刻有每个厅名称的木牌,当二至四层的某个分厅满员或五至七层的某个分厅有贵客莅临时,蒋昆仲就会把那个分厅的木牌取下,来提醒后来的客人这个厅已经高朋满座或已被其他贵人捷足先登。
“飨昭厅。”
绿发女子似乎早有打算,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好的,请二位稍等。”
蒋昆仲背过身去,正欲伸手取下刻着‘飨昭厅’三个字的木牌,让负责运转登仙引的灵士感应到传送位置的信息,却惊觉木牌旁通往鼎食轩内部的暗门被人给打开了。
“昆仲,你要取的牌子,该是这一块——”
手中兀然多出来了一块方正硬物,蒋昆仲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便看见了他意料之外的四个大字——颂圣朝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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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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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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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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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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