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军收拾残局,打扫尸体,总结军报,一夜无眠。
思思,闪闪和阿刁因为太过疲惫,回观后倒是睡了个好觉。
观前杀声阵阵,关内也有一处鼓角不绝。
温庭筠在半醉半梦之间,神游九霄,魂飞几度。
鱼玄机全权驾驶,也累得脱了力,眼花耳热之时,也辨不清周围传来的阵阵嘈杂之声究竟是梦是幻。
老祭酒第二天醒来,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混不着力,只有老腰沉如灌铅,连撑带扶地这才堪堪坐起。
他望着梨花树下海棠春睡,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用那双苍老干枯的手在脸上仿佛摩擦。老茧蹭着面皮火辣辣地生疼,这不是梦!
风动珠帘,美人春睡,温老祭酒也不知有多久不曾消受这等恩泽了。
他生恐吵了鱼玄机,小心翼翼地起床如厕,放空了浊气,心情这才平复些许。
收回马桶,老祭酒在美人闺房中踱起了方步。
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诗,他温庭筠也有八叉手必有佳作的美谈。
虽然随着年龄增长,文思不复当年之隽,但经一夜露水浸润,似乎才情又回到了当年。
六步,只用了六步,那种创作的冲动便冲上了顶门。
他冲到案边,捉起狼毫,先是画了几行琴谱的音符,一支新曲跃然纸上。
曲成韵未绝,老祭酒又亲为小令赋词。全新词牌《女冠子》,便因这咸宜观中文豪女冠的一夜风流,应运而生。
其一曰:霞帔云发,钿镜仙容似雪,画愁眉。遮语回轻扇,含羞下绣帷。
玉楼相望久,花洞恨来迟。早晚乘鸾去,莫相遗。
其二曰:含娇含笑,宿翠残红窈窕,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
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寄语青娥伴,早求仙。
鱼玄机不知何时醒来,此刻正立在温庭筠身后,呢喃地重复着。
俄顷,她面色忽然涌起一抹酡红,淬道,“祭酒大人!您,您竟也如此不修。”
温庭筠一脸坏笑,“哦?我的女才子看出什么来了?”
“这两阙词单独读时尚好,但若是拆开重组,句句对应,那就,那就太过艳情了。”
鱼玄机一边说,一边已经调起了素琴,启吭轻歌:
“霞帔云发,含娇含笑。
钿镜仙容似雪,宿翠残红窈窕。
画愁眉,鬓如蝉……”
词本就极美,鱼玄机的声音更如啁啾黄鹂,柔媚婉转却字字清晰。
唱到“花洞恨来迟,琪树凤楼前”的时候,她的声音微颤,更增妩媚。
明明是美人倾心盼君来,可是赳赳玉树却楼前徘徊,玩起了心态……如此成词,真是……还真是撩人呢。m.xiumb.com
一曲唱罢,鱼玄机心头旖旎未尽,缠在喉头,也凝成了一首诗。
她十指不停,接着新曲弹起了旧律:
“何事能消旅馆愁,红笺开处见银钩。
蓬山雨洒千峰小,嶰谷风吹万叶秋。
字字朝看轻碧玉,篇篇夜诵在衾裯。
欲将香匣收藏却,且喜吟诗在手头。”
温祭酒拊掌大笑,“妙!妙啊!大唐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蓬山雨洒千峰小,嶰谷风吹万叶秋。真是妙喻,妙喻啊!劲,尾两联看似是在夸老朽拙作,其实是在夸爱情的甜蜜。句句双关,句句到肉……”
这对儿新欢还在变着法儿的商业胡吹,外间已经传来了扣门声。
声音不高,但是频率急促。
“好像是绿翘。她这样敲门,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祭酒大人……您,您先躺着,就当是酒还没醒吧,这样,少些尴尬。”
“哎,哎!”
两人虽然性情相投,但终究差了辈分。
更何况,他们一位是德高望重的宿儒,一位是对方学生新休的妾室。
这样的身份,忽然要见光,终究是不好意思的。
于是老祭酒乖乖地躺回了榻上。
方才与鱼玄机调笑时,精神健旺,筋骨灵活。可是这一躺下来,腰间酸痛,就和快要断开一样~哎呦呦,那份萎靡,倒还真不是伪装出来的。
“小姐,小姐,您才起吗?”
鱼玄机一开门,看见绿翘神情惶恐,知道是出了大事。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昨夜晕眩时那些金戈铁马之声并不是幻觉。
一场惨烈的搏杀,沙陀勇士伤亡殆尽,整个咸宜观也在覆灭边缘转了一圈,可惜自己还在心脏砰砰跳地学猫叫……
“祭酒大人他,没有被惊扰吧?席公子急着让我问问。”,绿翘被众人推举出来传话,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终于进入了整体。
“还,还好~他,昨夜怕是喝得太多,醉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呐……”
鱼玄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绿翘也没有拆穿她,若不是心直口快的阿刁刚才讲了玄机姐姐半夜吃面条的故事,她也宁愿相信自己家的小姐……
“那,那我们在正厅候着。昨夜的军报,席公子已经整理好了,但是他毕竟还没有出仕,因此希望以祭酒大人的名义署名上书。这样便容易请求今上动用十六卫的力量清缴山中吐蕃余孽。”
绿翘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估摸着在里屋装睡的温老祭酒也都听到了,这才施礼退去。
老祭酒再次爬起身来,人感觉都老了十岁,走路都是颤颤巍巍地。
“我,我得马上过去。吐蕃人对长安近郊发动攻击,这是大事!不能耽搁!”
鱼玄机见老祭酒这幅样子,也顾不得避嫌,只能扶着他同去大殿正厅。
席温,思思,闪闪,阿刁均已在座,他们看见鱼玄机紧紧缠着温庭筠走了过来,无不错愕。
怎么着,撒狗粮也不需要这么直接吧?
吃完面条,还捧着剩下来的面汤秀给我们看?
日已三竿,在温祭酒到场之前,众人已经讨论了许久。
但是对于吐蕃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对咸宜观发动夜袭,没有人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吐蕃游勇在大唐潜伏下来不容易,而这咸宜观毕竟是皇家产业。
他们这票活只要手脚稍微不干净,留下些许把柄,龙颜大怒之下,必然会发动清剿。
而他们似乎又非常清楚,有沙陀小队驻扎在咸宜观,还要如此冒险行事,实在有悖常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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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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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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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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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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