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世上,不怕碰见大佬,就怕大佬装低调,绝对能凡得你接不上话来。
这一句话梅老先生看上去是认输,可却没一个人敢顺着他的话宣布这个结论。
裴澄也不敢呐,他知道梅复元在琴艺界的地位,尤其是在场还有陈康士,这一伤可就是两位大家的面子。
好在裴文德忍不住,开始叫了起来,“什么?输了?梅老先生怎么会输?一首中吕调的《虞美人》校音之准,衔接之顺,余韵之悠长当时均不做第二人想。这首古谱中吕调有多难,大家都知道,以至于乐府两易其调,先降为中吕宫,再调为黄钟宫,这才有更多的乐师能够将此谱完成。可是梅老先生却能将古谱演绎到极致,怎能判定是输?陈乐师您说是也不是?”
夺笋呐,裴文德噼噼啪啪把梅老先生一顿猛夸,最后把判定语扔给了梅老先生的徒弟。陈康士还能说他师傅不对?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韦保衡听得心中有气,“哎,裴兄,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懂琴吗?怎么一聊起来比我还头头是道地?”
裴文德把脸一扬,振振有辞道:“在梅老先生和陈乐师的面前,我怎敢装会?”
裴澄对这个本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事情总要解决,于是他向陈乐师行了个礼,恭敬问道:“陈乐师以为如何?”
陈乐师若论官品,比起裴澄不知道差了多少级。可是人家毕竟是能面君的红人,得到特别礼遇本也不稀奇。
但裴澄的这一礼,意义远不止此。
当年平康里,两人都是鱼幼薇的小迷弟,没少为了争陪发生过摩擦,相互都是看不对眼,岂肯随意向对方认怂?
所以而今这一礼可就重了,裴澄心道:我知道你老师就在面前,可是本官也搭下了面子,你也应该知道怎么说话才是。
陈康士眉头紧锁,抖着袖子向前踱步,看起来像是要依礼近前答话,可是刚迈出七步,似乎觉得是走得太快,于是又开始横向踱步……
这一阵操作吃瓜群众纷纷表示看不懂,可是裴澄,鱼幼薇和梅复元的心里都是雪亮。
“陈乐师这蛇皮走位,有射手的潜质啊!”,裴文德见陈康士扭扭捏捏不出声,忍不住揶揄道。
啥?蛇皮走位?射手?闪闪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其时大唐最流行的运动是马球,马球的射手需要躲避御者的截击,常常需要秀出高超的骑术,走出蛇皮舞步。所以裴文德这句骚话,并非来自现世的电竞用语,只能说,游戏之理,千古大同。
陈康士听得脸上一红,迫不得已,只能表态,“鄙人觉得梅老先生与鱼花魁的演奏没有可比性,相互对比的话,有失公允。”
裴澄心里竖起一只大拇指,这波浆糊捣得溜,能在宫里混的人毕竟还是不同。可是他面上依然沉静若水,语音沉稳如山,“哦,愿闻其详。”
陈康士接着说道:“家师梅先生的演奏全依经典,乃是教科书级的演绎。正如方才裴公子所言,若以陈规而言,可称无懈可击。然而鱼花魁方才那一曲,先例全无,有汉以来,凡二十八调,皆无此曲。虽说是前无古人,但整段表演完整且别具感染力,算得上是一种可贵的创新。旧制与创新孰强孰弱,孰优孰劣,着实难以分辨。从听众的反应来看,都是成功的。”
裴澄点了点头,“这么说二人的琴技各擅胜场,难分轩轾咯?无论如何,既然能与梅先生这样的宿老较技不落下风,怎么也有为人授业的资格了。”,他用手指着陈康士,扫视四周,“你们看,梅先生教出来的徒弟,这里已有榜样。本官倒是十分期待鱼花魁的表现呢。裴公子,你说是也不是?”ωωω.χΙυΜЬ.Cǒm
裴文德见裴澄拉偏架,如何肯依,“不良帅,可是鱼姑娘她与我有赌局在先。人无信不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赌约总不可不认的吧?”
裴澄把脸一拉,老大地不高兴,“不是都已经判了平局了嘛?为何还要纠缠!”
“依当时赌约,一人弹,一人唱!就算琴艺是平了,总还有歌手的演唱可分上下!”
“哦?”,裴澄为此也颇感意外。
他看到了梅复元身旁的许元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就算是琴技之争勉强判平,可是论到演唱,在场除了鱼幼薇,又有谁能胜过许元霜呢?
一人弹,一人唱!这裴文德还真是好算计。
“琴艺算平我同意。但论唱,确实是鱼花魁的妹子胜了。”,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裴澄听到这个声音,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许元霜对如此评判自是不能忍,但当她转身看清了那个发话的老者,便也乖乖闭了嘴。
只有裴文德头铁,他见那老头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穿的是普通豪绅的便装,虽然料子是上好的丝绸,但是皱巴巴,油腻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怼不动的大佬。
于是裴公子当时就来了火,“信口开河,你说平康里新晋花魁会输给一个哑巴?许花魁的声线放眼长安,试问有几人能比?”
虽然裴文德双目圆瞪火药味十足,可是那老者却依然不卑不亢,声音沉稳,“许花魁的声线的确独特。但是,鱼花魁曾经请教裴公子如何判定胜负。公子说由观众评判,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抵赖。那么从观众的反应来看,鱼家妹子的的歌曲明显观众参与度更高。不但让所有人都随之起舞,而且还招来了更多的路人围观。况且,正是因为闪闪姑娘患有喑疾,所以能做到这个程度,便已经是胜了,无需争辩。”
“无需争辩?你这老头倒挺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裴文德毕竟还是年轻气盛,这时候也着实被撩出了火气。
裴澄几次给他眼神暗示,可是都被他会错了意。
他现在已经认定裴澄这个本家是站在对面那条船的,肯定是想帮着别人吓唬他……
那名老者轻轻一笑,吐出了五个字……
裴文德顿时石化在当场!
真的是……这世上,不怕碰见大佬,就怕大佬装低调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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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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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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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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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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