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忠义侯天生反骨>第 42 章 佞幸(3)
  匪石将造反的所有事情包揽过去,陈恨只好窝在侯府里,整日的放空。

  忠义侯府的二层小楼完全建好时,已是落了初雪的季节了。

  小楼建好时,陈恨也就有事情可做了。

  李砚的喜好,他全知道。好像要养一只金丝雀儿,陈恨细心体贴地布置那小楼。

  可他心里清楚,李砚不该是金丝雀儿。

  小楼二层,陈恨将新淘来的古籍整整齐齐地排到架子上,心想着李砚看书快,也不知道这些够他看多久。

  一转头,又看见对面墙上空荡荡的,心道什么时候去买幅画儿来挂着。

  这时匪石在外边敲门,语气匆忙:“侯爷,宫里派了匪鉴来府里。”

  陈恨一惊,一拂袖便推门出去,匪石又道:“已经过了花厅了。”

  陈恨心道不妙,下了楼就往外跑,走时还不忘让匪石锁好门。

  他就在小楼外的不远处遇见了匪鉴,匪鉴不觉有它,朝陈恨一抱拳:“侯爷,皇爷要您进宫一趟。”

  下意识就以为是李砚知道他暗地里的动作了,陈恨身形一晃,定了定心神,道:“皇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侯爷有许久没去了,皇爷说挺想的。”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陈恨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

  宫里还专派了马车来接他,大约李砚是真的挺想他的。

  陈恨揣着不暖的手炉,端坐在马车里。

  他怕见李砚,怕李砚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事儿,更怕李砚知道了这件事儿要伤心。

  他有一个多月没去见李砚了。

  上回去见他,还是把夏日里李砚赏给他的东西退回去。

  他那时对李砚说,他不喜欢被人喊做佞臣,所以之后都不怎么会来养居殿了。李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陈恨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车轮辚辚声。

  下了马车,再走过一条宫道,那前边便是养居殿。

  他从前总嫌这宫道长,现在倒是嫌它短了。

  养居殿殿门紧闭,他只对匪鉴道:“皇爷大约又不想见我了,我还是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

  匪鉴还没说话,高公公却从里边推门出来了,急道:“诶,侯爷、侯爷,你走什么?”

  陈恨好奇怪地说:“皇爷不是不见我了吗?”

  “皇爷就是……”高公公停了停,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带进殿中去,“侯爷快进来吧。”

  高公公领着他进去时,李砚正站在桌案前,左手撑在案上,右手提笔沾墨,也不知道在纸上落了什么字,写得正认真。

  陈恨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看高公公:“皇爷大抵是不想见我的,我还是先……”

  高公公却只把他往前一推:“侯爷研墨去吧。”

  陈恨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朝李砚打揖,他等了有一会儿,李砚也没反应。

  他上前,将袖中冷透了的手炉随手置在案上,拿起墨锭安静磨墨。

  陈恨不敢看他,不敢说话,更不敢想造反的事情,只敢想要往那墙上挂什么画儿好。

  李砚唤他:“离亭。”

  陈恨正走神,想着画儿,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研墨。

  李砚凝眸看他,加重了语气再唤他:“离亭。”

  这回陈恨听见了,慌忙抬头,应了一声:“诶?”

  “朕才晾了你一会儿,你就生气了?”

  陈恨忙道:“臣不敢。”

  “你可有一个多月都把朕放在一边了。”琇書蛧

  他好客套地回说:“皇爷政务繁忙,臣不敢打搅。”

  李砚不经意间瞥见陈恨随手置在案上的手炉,随手就试了试。他皱眉道:“冷的。”

  陈恨解释道:“来的时候赶得急了,到半路就冷了。”

  李砚稍冷了语气:“匪鉴催你了?”

  “没有,是臣自个儿没在意。”

  李砚揽住他的手,只是才一抓住,陈恨就迅速挣开,将双手背到身后去了。

  “离亭,你怎么了?”

  李砚忽然走近了看他,而陈恨简直怕他怕得要死。他觉着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写着“我要造反、我很心虚、皇爷抓我”。

  他怕李砚看出来,更怕李砚难受。

  李砚盯着他看了半晌,李砚越看他,他就越不自在,连目光也不知道该落在哪儿。

  “离亭。”

  “臣、臣在。”

  李砚的双手圈着陈恨的腰,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双手抓到了身前。

  “手这么冷。”

  “臣从来很怕冷。”

  李砚拢着陈恨的手,低头为他呵手,捂在手心搓了搓。却惹得陈恨更怕他了,除了被李砚抓着的手退不得,他整个人都往后靠。

  陈恨僵着身子,伸直了手,由他握着。

  李砚温声道:“你别听朝中那些人胡说,没人说你是佞臣,你不用避着。日后你若不在《忠臣传》上,你只管来找朕理论。”

  “臣不敢。”他哪里还敢想着要在《忠臣传》上待着?

  “你……”李砚叹气,转了话头,“你那侯府还是只有匪石和张爷两个人伺候着?”

  “是。”陈恨微微颔首,“臣不大习惯有别人。”

  “匪石是个粗人,张爷又老了……”

  陈恨猛地往回一收手,又将手背在身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忙作揖道:“他二人伺候得很好。”

  “朕又不是让你把他二人给扔了,你急什么?”

  陈恨疑惑,不知他这时提起他们做什么,不自觉便稍抬眼眸看他。

  李砚又道:“章太医说你身上那些伤不容易好全,你又向来怕冷。从前的冬日,你都是与朕一起过的,今年也如往年一般。养居殿西边的暖阁已经收拾出来了,宫里伺候的人总比匪石他们好些。你今日进宫就别回去了,在养居殿过个冬,等开春你再搬回侯府。”

  见陈恨不语,李砚只道是他还惦记着旁人说他佞臣的事儿,便道:“朕不是说了,你别管他们胡说,你就住在养居殿,爱做什么都行,他们不敢说你。”

  “臣……”陈恨于各种复杂的心绪抽身而出,狠狠心,朝李砚下跪叩首,“臣不敢。”

  李砚俯身,抓着他的双臂就要扶他起来,好耐心地哄他:“朕与他们说,就是朕非要留你在养居殿的,与你无关,好不好?”

  而陈恨却仿佛只会这一句话:“臣不敢。”

  “你近来到底在别扭什么?”李砚抿了抿唇,定定道,“朕做昏君,也绝不叫你做佞臣。”

  “皇爷使不得。”陈恨咬牙道,“臣是福薄命浅之人,承不起皇爷恩宠。”

  “离亭,你近来……”

  不等李砚把话说完,陈恨一闭眼:“侯府还有事儿,臣先走了。”

  他再将额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臣告退。”

  说完这话,陈恨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理清,揽着衣摆就跑了。

  他不得不跑。

  李砚对他这样好,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全是为他考虑,一片真心真情,任是哪个无情之人都看得清。

  况他陈恨与李砚在一起这么些年,他又怎么会看不懂?

  方才他给李砚下跪,跪下那一瞬间,他的心一乱,简直想把造反的事情全盘托出的。

  话到嘴边,才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

  怕负了李砚一片真心,更怕伤了他的心。

  他还惜命,他还想完成任务,还想在这儿多活几年。

  他若全盘说了,他就得死,若是照着他的计划,就算他造了反,他二人不会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他想他能保全两个人。

  他想活着,也想和李砚一起活着。

  陈恨怕自己在养居殿再待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晃神,就把事情告诉李砚了。

  所以他不得不跑。

  陈恨一面跑,一面道,以后可不能再来了,这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也确实是龙潭虎穴。

  养居殿内,李砚眼见着他慌慌张张地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他了。目光落在案上陈恨没来得及拿走的手炉上,朗声便喊了匪鉴。

  “把朕的手炉拿去给忠义侯,你跑快些,他跑得挺快的。”

  陈恨在半道儿停了,扶着宫墙正喘气,忽然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得他一激灵。

  他回过神,懊恼道怎么就这么从养居殿跑出来了,借口也没找好,也不知道李砚怀疑什么了没有。

  他背靠着墙,闭上眼睛,用脑袋撞了撞墙。

  简直是疯了。

  怕得要死,还得硬着头皮造反。

  李砚怎么敢对他这样好?一点心眼儿也不留。

  而他——陈恨再撞了两下脑袋——而他陈恨,又怎么值得李砚对他这么好?

  宫中到底不宜久留,陈恨顺过了气,正转身要走时,后边赶上来的匪鉴喊他:“侯爷!”

  匪鉴提气,快跑上前,想要将李砚的手炉塞给他:“皇爷让送的。”

  陈恨下意识就要推辞:“不用了,我不冷,走着回去挺暖和……”

  “侯爷,你这可是为难我了。东西送不到,皇爷不罚你,肯定要罚我。”

  “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一层。”

  陈恨接过手炉,将它笼进袖中。手炉正暖,比他自己那个暖和得多,暖到了五脏六腑里。

  他叹了口气,只将那手炉抓得更紧,捂得手心微烫。

  再道过谢后,陈恨笼着手就出了宫,心里还记挂着忠义侯府的二层小楼缺一幅画,转头便去了长安城的玉堂街。

  在玉堂街看见一幅青绿山水,正合眼缘,他想着李砚大概也会喜欢,便让人收拾收拾,送到忠义侯府去。

  过了几日,他才想起那幅画,便自己爬高,将画儿给挂起来了。

  等挂上去了,陈恨才反应过来,这是画上的千里江山,到时李砚住进这楼里,会不会觉着自己是在笑话他?笑话他丢了真的千里江山,只剩下画儿上的。

  对着那画儿思忖了半日,千里江山终究是留在了墙上。

  又过了几日,李砚差人来问,陈恨上回落在养居殿的手炉,他要什么时候回去取。

  其实有这么一遭问话的功夫,李砚直接派人把他的手炉送来就行了。

  陈恨拢了拢衣袖,袖中手炉正暖,他怀着一点私心,道:“皇爷上回给我的那个手炉我用着正好,我与皇爷换了,那个手炉就留给皇爷了。”

  千里江山,只剩下了画上的江山。

  一片真心,也只剩下一个铜手炉仍烫着,陈恨还有胆子接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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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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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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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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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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