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上面写了啥呀,歪歪扭扭的…”
“不认识,好像是古文。”
“村里不是有城里来得知青吗?赶紧的,来个人认认上面刻了啥。”
知青堆里一众认为文化最高的人是聂明朗,见王春成等知青都摆手说认不出来,刚遭了一场大罪的聂明朗忽然觉得他能一雪前几天的耻辱了。
然而——
“小聂同志,你倒是说啊?”
马支书:“这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叫啥?”
聂明朗眉头紧锁,嘴巴愣是没张。
马支书猜出了点什么:“不认得?”
“不、不是。”聂明朗忙摆手。
“那你说啊——”
聂明朗硬着头皮看了半天,最后来了句:“好像是…周?”
“好像是?”马支书不太满意。
聂明朗立马重复一遍:“不是好像,就是姓周!”
摸了摸下巴,聂明朗故作高深地说:“后边的字腐蚀太多,一时半会看不出来里边的人叫什么名字。”
“周什么周?”
风红缨实在看不下去聂明朗在那胡扯:“这是‘风’。”
“风?”聂明朗笑了,还很大声,“怎么可能是风,明明是周。”
风红缨立在水中注视着玉石棺,淡淡道:“这就是风字,虽是玉石棺,但里边很有可能放得不是尸体,应该是衣冠冢。”
“什么?衣冠冢!”
围观的人顿时头皮发麻。
“那、那里头会不会有金子啊?”
“这么大的棺材,好东西肯定不少…”
“我听说以前摆衣冠冢是因为找不到尸身,这又是衣冠冢又是河葬的,棺材的主人估计是跳河死的。”
村民说话声不绝于耳,马支书将风红缨拉到一旁,降下声调:“小风同志,这真的是衣冠冢?”
“八成是,支书,我没撒谎,也没掺水胡说。”
那上面刻得是她在军营中用得化名——风鹰。
当然了,她不敢保证石棺里面一定就是衣冠冢,所以用了‘应该’二字修饰。
至于这棺主和她同名同姓,巧合吧?
她没死之前,朝中不少人骂她不堪大任,更有甚者,直接给她戴了一顶通敌的大帽子,她一旦死了,那些隐在暗中的恶蛆势必会造谣她早已背叛朝廷,死遁逍遥快活去了。
如此,谁还会给她立衣冠冢寄托哀思?
见风红缨面色少有的肃穆,马支书选择相信一回。
“来来来,趁着人多,大家都来搭把手抬一下——”
风红缨怔了下:“支书,等会,这是要抬哪去?”
状元爹曾经和她说过,后世的百姓挖出古墓,第一时间是保护好墓地现场,然后联系国家相关部门下来抢救性挖掘。
“先抬边上再说,放这挡了河道不行,洪水不泄掉,山脚的庄稼地不收啦?”
风红缨纠结了,一边是她不愿意看到丁点粮食浪费,一边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石棺文物…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几个青壮年分别站到了石棺的四角处。
“一、二、三、走起——”
随着齐声一喊,棺椁渐渐浮出水面,岸上的人不由惊呼。
不知是谁说了声:“棺材这么大,里边的东西值不少钱吧…”
人群中有人嘻嘻笑:“听说城里有人专门去废品站陶这些玩意呢…”
“支书。”
风红缨瞥了那些人一眼,郑重其事道:“这可是千年玉石棺诶,咱们夜里最好安排人看着,不然有人偷…”
不等她把话说完,马支书笑了。
“小风同志,这你放心,只要不是躺人的棺材,没人偷。”
“可他们——”风红缨睨向人群。
马支书老神在在道:“我见过衣冠冢,里边除了衣服没别的东西,这棺材落水千年,要我说呀,里边的衣服早就烂透了。”
“支书,里头没别的陪葬品吗?”有心人问。
“没。”马支书很笃定地说,“不可能有的。”
破四旧时他现场见过好几个衣冠冢,都没有什么稀罕的陪葬品,有些连衣裳都不见了,些许是烂成水了吧?
周围人一阵唏嘘,然而只有少部分知道,那些衣冠冢里边的陪葬品早就被人提前拿走了。
风红缨略有些无语,还想劝呢,马支书又道:“还好不是埋人的棺材,真要是那种我才担心,怕就怕有些人半夜偷尸做农肥,到时候我不好跟县里交代。”
风红缨:“……”
所以再三跟她确认,得知是衣冠冢就松口气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上报给国家吧,不管它是衣冠冢还是什么,它都是文物,是国家的财产,国家的东西就得慎重对待,绝对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让外人破坏了去。”
再说了,这如果真是她自己的衣冠冢呢,她可不想有人半夜撬她的棺材。
想想就渗人。
马支书叹口气:“小风同志,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我很高兴。我丑话先说,不是我不想报,你是城里来的,你应该知道,像咱们这样的山沟沟疙瘩地,离首都远着呢,等首都那边的人过来,洪水早就把庄稼淹死了。”
天大地大,粮食最大,风红缨深有体会。
“挪地方我可以理解,刚才放下来的时候,他们手没个轻重,硬生生磕碎了个棺材脚…我的意思是,在首都来人前,最好找个人先看着棺材…”
马支书摆手:“不行哟,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前几天大雨耽误了收割,接下来忙着呢。”
下了工,大伙都累得爬不起来,谁还有闲心来河边守棺材?
风红缨幽幽叹了口气。
周大娘在旁边听了半天:“没人看的话,要不抬到稻场去?那里一天到晚都有人。”
风红缨摇头:“玉石棺有碎的迹象,再乱挪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
就在风红缨准备说她晚上守着棺材时,一道声音从旁而降。
“马支书,我来守。”
知青李国贤走过来:“首都来人前,夜里我就睡河边,寸步不离,一定能护住国家财产。”
“算我一个。”风红缨脱口而出,“咱们轮流来,你一天我一天,这样就不会耽误白天上工。”
“行啊。”李国贤咧嘴,开玩笑道:“女同志都不言累,那我就更要咬紧牙关了。”
风红缨嘴角微扬:“到时候在河边插个火把,还能复习呢,你不是说你语文课文好多记不住嘛,正好借这个时间多背背,河边清净,没人打扰你。”
李国贤:“好主意,那我今晚就试试,嘿嘿。”
马支书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看护衣冠冢的事敲定了,当即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法子。
-
第二天一早,马支书骑车去县里向首都博物馆发了封加急电报,回来时,给风红缨带了一封信。
妹妹风红莲结婚,风红缨没回去,为此风家父母十分生气,至于风红缨提醒妹妹小心渣男的事无疾而终。
这两人在前几天举行了婚礼,渣男进了海军部队,和原身的哥哥在一起当兵。
得知这个结果,风红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那个渣男在书中的形象是个幽默温柔的才子,哪怕后期劈腿找小三,原身的妹妹还觉得渣男没错,是其他女孩子不检点才勾引住了渣男。
所以她的提醒就是枉然,但凡风红莲能听得进她的话,想要在婚前查查渣男的品行其实很简单。
风红莲是海军部队的接线员,利用职务之便监听渣男的电话,绝对能轻松的发现猫腻,毕竟渣男出轨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部队文工团的一个唱戏小姑娘。
“家里来信了?”苏宝琴放下书问。
风红缨点头,苏宝琴听风红缨说过风家偏心眼的事,见风红缨脸色不太好看,一下没了打趣的兴头。
苏宝琴的懂事并没有换来同等的对待,一周后,邮递员小哥骑着二八大杠送信来了。
苏宝琴的弟弟要娶媳妇,没钱,所以老家给苏宝琴说了一门亲,结婚对象在国营饭店工作,据说人老实,但是二婚,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比苏宝琴只小几岁。
“这太不像话了!”
赵晓慧怒而拍桌:“继母和继子就是死对头,何况他还比你大那么多,老实?我看未必,真老实就不会答应你爹妈娶你,然后扶你弟弟讨老婆,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非要二十来岁的如花姑娘做续弦,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吧,呸!什么东西!”xiumb.com
赵晓慧就是后妈带大的,吃了不少苦。
苏宝琴捂着脸啜泣,信上还说,她现在没机会回家结婚不打紧,弟弟拿着彩礼钱先把媳妇娶了再说,她可以再缓两年。
缓两年二婚男都五十了。
范秀丽:“宝琴,这门亲事你不能答应,你要是嫁过去了,那后半辈子就是专门伺候人的老妈子。”
“呜呜呜,我也不想,可我妈已经收了钱…”
赵晓慧无语:“是亲妈吗?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拿你去换钱?”
苏宝琴顿时哭得更难受了。
“宝琴——”
一直没说话的风红缨突然开口:“哭解决不了事。”
苏宝琴哽咽地抬起泪津津的脸,风红缨扬了扬手中的书:“你要是信得过我,接下来几个月用工读书,会有生机的。”
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挺直腰杆说不的资本,这样才不会被别人当做商品一样挑来选去,才能翻身一跃做自己的主人。
“读书?”苏宝琴擦干泪,“我不行的,马支书向上边推荐大学生,要推荐你该推荐你去…”
“我不去。”
她要自己考,从前在大燕朝时,女子不被允许科考,这个时代既然有这个条件,她当然要亲身上场试一试!
苏宝琴以为风红缨家里给她安排了其他的出路,便没继续往下说。
高考恢复的消息要到十月下旬才登报,风红缨不能明着摆出来,不过稍微提醒小姐妹们提前准备没问题。
在风红缨的劝导下,苏宝琴终于止住了眼泪。
从这天起,夜里去河边守棺的人就不止风红缨一个人了。
天一黑,苏宝琴就会抱着书过来陪风红缨。
风红缨虽然是古人灵魂,但数学思维超级的强,在时间胶囊的帮助下,风红缨很快复习完了数学。
苏宝琴数学方面差点火候,刚好趁着风红缨得闲的时候请教一二。
-
时间一晃进到八月。
下工后天还没黑透,两人照旧去河边守棺,摇曳的火把下,苏宝琴拧着眉做题。
这时,桥上有人往这边来,人还挺多。
“馆长,东西就在那——”
是马支书的声音:“没,没人打开,自打抬上来后就一直有知青轮流守着。”
身边的男人语气带着激动:“没打开好,走,走快些,快带我去看看。”
“马支书,您怎么来了?”苏宝琴惊讶。
“这是首都博物馆来的馆长。”
马支书笑着介绍:“是来办正事的,风红缨同志人呢?”
“她在水里呢,红缨,你快游上来。”苏宝琴激动的冲水里大喊,“首都来人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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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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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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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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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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