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直接去掉微妙两个字,直接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正好又临近期末,安歌就借口查资料写论文和准备考试之类借口每天早出晚归,尽量避免和越子墨碰面。
男孩当然也察觉到了,一开始也会打电话来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他已经很自然地将两人合住的房子成为家了。
在被安歌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拒绝了几次后,终于不再打来了。
安歌这几天赖在瞿教授的资料室里,承包了最枯燥的视频资料整理的工作,叫封晨刮目相看:“你为了田野调查的名额可真是努力啊!”
他无从辩解,只好默认了。
其他人都走了后,他一个人坐在电脑跟前,看着视频里的朴实农民在侃侃而谈,说着似曾相识的民间故事。
视线几次下意识溜到手机上。
明明越子墨打电话来他也怂到只会拒绝,现在人家不打了,他又失落了。
说起来也真是……矫情。
手机安安静静,安歌的心空空落落。
他又瞅了几次,终于没忍住,点开了聊天软件,偷窥越子墨的朋友圈。
越子墨表现在外的,是个非常积极享受生活的现充,并且酷爱发朋友圈,还特喜欢往网红店凑热闹,买杯奶茶都要拍个照给大家看。
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然后,给他点赞和评论的人通常也很多,都和他很熟络的样子。
可见这娃其实人缘挺好的。
他刚刚发了条朋友圈,拍的是家网红烤肉店,说在这家店里给一个朋友庆生。
就这么一条朋友圈,点赞达到三位数,评论几十条,有调侃有吹捧,越子墨回得也勤,嘻嘻哈哈地跟大家互动着。
窗外早就天黑了,安歌也没开灯,圈在椅子上不动,默默地刷手机,继续偷窥。
越子墨仿佛知道他在偷窥似的,突然又发了一条动态。
配的照片是一张堆满了精心包装礼物盒的桌子,然后感叹:不愧是经管院的小公举。
安歌心里一酸,给朋友庆生不告诉他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女孩子。
酸完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十分可笑。
接着再刷新就看见有人评论。
独行的灰太狼:那你送什么礼物给小公举?
Victor:最好的礼物当然是送他自己。滑稽.jpg
南无九根木:what!!今晚有好戏看?不……悲剧看?猛男落泪.jpg
越子墨:别闹,真把我送了,怕不是分分钟被小公举的粉丝团打死。
萌萌很萌:错,要真送了,怕不是小公举分分钟被你的粉丝团打死。滑稽.jpg
越子墨:我不是,我没有,别扶缩啊!否认三连.jpg
安歌忍无可忍,退出了应用界面。
天气很冷,瞿教授的资料室又位于办公楼十楼的角落,风呼呼地吹着。安歌裹紧了大衣,如同幽魂似的下楼,穿过空荡荡的校园,一路走回了家。
求仁得仁,他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现在哪里是纠结这些无聊情绪的时候?
一转眼又过去五天,距离下一次模组没多少日子了,他还想去特对委找张鸿聊聊,跟前辈们交流交流经验。
然后……无论如何,越子墨是个非常可靠的搭档,不应该为了这种事和他疏远,这几乎是危及自己性命的错误决定。
安歌决定藏好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好地跟越子墨做朋友,合力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游戏里生存得尽可能久一点。
然后,说不定就能找到契机,摆脱这个诅咒。
他像是躲在冰冷甲壳里的软体动物一样,被外界的美好诱惑得不知不觉打开盔甲,又因为稍稍受了点刺激,立刻缩了回去,再度紧紧关上了大门。
至少……他是这么自以为的。
等回到家时,屋子里冰冷而黑暗,缺乏人气。安歌只觉得冻得哆嗦,去冲了个热水澡后钻进被窝里,开始翻游戏助手的FAQ。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却看见自己正在看一封情书。
小安:
我冒昧写了这封信,希望不会吓到你。有句名言说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隐藏——贫穷、咳嗽和爱情。我本来对最后一种是不以为然的,直到我喜欢上了你。wWW.ΧìǔΜЬ.CǒΜ
可能你也察觉到了吧?
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总是很快乐幸福的,但是,我却越来越不满足了。我想在话剧社之外的地方也见到你,想要牵着你的手,想要和你一起欣赏夜空的星光,海边的朝阳,还有碧色公园里盛开的满塘荷花。
作为同性,收到这样的告白,你或许会很困扰吧。很抱歉,我其实无意让你烦恼,但是,爱情本身是无罪的、盲目的,既不分性别年龄,也不分是非曲直,对不对?
所以无论如何,我想要在毕业前说出自己的感情,不给高中生活留下遗憾。
明天社团活动结束后,七点钟开始,我会在碧色公园的荷花池边,那个雕着孔雀的路灯底下等你到七点半。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只需要不出现就行了,这很简单,对不对?
相反的,如果你七点半之前来见我,我就当做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我会满怀期待的。
署名只有一个字:程。
这其实是一篇非常拙劣而幼稚的情书,然而喜出望外的安歌根本无从分辨,还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安歌那时候才念高二,涉世未深,经验不足。而且意识到自己“性别男,喜好男”的取向还不足一年,身边没有人可以倾诉。
父母彼此关系冷淡,亲子间也同样冷漠得如同路人,少年安歌正是烦恼得不知所措的时候。
而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带来最多温暖的人,就是高他一个年级的话剧社社长周一程了。
周一程热爱表演,本身长相也出众,对社员们也是尽心指导,而且相当看好安歌,对他格外关心。
所以安歌青春期慕少艾,几乎是毫无悬念地喜欢上了学长。
如今收到了周一程的情书,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理智全扔到冥王星外面去了。
以至于他在路灯下从七点钟等到九点钟,理智都还没有回来。
都还在自欺欺人地想着:他大概是耽误了……说不定正在心急火燎地赶来,万一来了没见到我,误会了怎么办?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直到灌木丛中响起了刺耳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赶紧给钱!”
“我就说那个傻叉会上当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靠,这也能信,死基佬搞毛啊,我x。”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快点给钱哈哈哈哈!”
安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想不起来那天到底有哪几个人参加了恶作剧,想不起来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回家的。
他回去就发高烧,病了一星期才痊愈个七七八八,硬着头皮去上课了。
话剧社从此就再也没去过,其他人心虚不敢找他,周一程来问他,安歌哪里敢说实话?只好说家里不允许,希望他专心学业之类的借口,从此跟社员们彻底断了联系。
然而在梦里,好像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嘲笑他的脸一张叠一张,尖锐刺耳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
你也配?
你在想什么呢?
我槽那死变态真的喜欢社长?
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歪了?
我这么信任你,你却用同性恋的眼光来看我?
嘲笑他的脸突然变成了夺心魔那丑陋不堪的章鱼头,四条肉色触手令人作呕地扭曲着,颤抖着,展现出让人难以忍耐的嘲讽笑容。
变态。恶心。肮脏。不正常。有病。
安哥你怎么能对我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有病?
在夺心魔的脸变成翼仔的脸时,安歌终于大汗淋漓地惊醒了过来。
他全身冰冷,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又卑微又丑陋,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于想要就这么彻底消失。
四周安静无比,如同坟墓。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两点过了,他不知道越子墨回来没有。克制不住地冲动地下了床,想要去门口看看鞋子确认一下。
谁知才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边上坐着个黑糊糊的人影。
安歌愣了愣,才弯下腰去,就察觉到酒气扑鼻,小心地推了推小酒鬼的肩膀,“越子墨,还醒着吗?别坐这儿了,回房间睡……”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紧紧扣住还用力一拽,腰间也被人扣住。
回过神时,越子墨盘腿坐在地上,他则侧坐在越子墨腿上。
这人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歌反复告诫自己,可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男孩的气息近在咫尺,胸膛宽厚温暖,脸的轮廓美好而俊逸,除了酒味扑鼻比较讨人厌之外,这实在是个甜蜜得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坐姿。
“呜……难受……”越子墨抱着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只是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可怜巴巴地呻|吟。
安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喝这么多酒?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子墨却只回答了他前半句:“酒壮怂人胆……安哥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改……”
安歌觉得心脏都被紧紧揪住了,又疼又酸,“没有,只是最近太忙……已经忙完了,明天我们去吃火锅吧,寿喜锅和豆沙肚条锅对不对,两个一起点了尝尝,我请客。”
越子墨喷着酒气嘿嘿地笑,侧头在安歌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好……安哥不理我的时候,我好寂寞的。”
发个动态都有上百人点赞,学院之花过个生日都要请你,那么多朋友喜欢你,你寂寞个毛毛。
越子墨却还是趴他肩膀上,用落寞的语调说:“可他们不是你啊,你是特别的。”
Clay哥是特别的。
特别的,有营养……
章鱼怪这句话突然钻进安歌的脑海里。
安歌就笑了笑:“那当然,我们毕竟是一起冒险的可靠搭档。”
越子墨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只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安歌总觉得,坐在越子墨腿上跟他说“我们也是好朋友”这句话,特别有一种负心男准备劈腿的错觉。
他下定了决心不再逃避下去,于是深吸口了气,开口说:“其实……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越子墨醉眼朦胧,看着他只是笑:“好,你说着,我听着。”
安歌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其实,我是gay。”
越子墨:“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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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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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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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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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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