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攻入建邺的时候的那派景象,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我记得更清楚的是黎朔在朱雀门上以十里红妆送我入临漳。
我亲眼看着大黎朝的残砖瓦砾在暮色残阳里被彻底掀翻,我的皇弟黎朔被悬尸在大司马门上,随着秦淮河畔的哀曲做了遗臭万年的亡国之君。
而这一刻却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1
“殿下!尚书台那边传信来说陛下欲使您和亲北燕!”
我见芰荷风风火火地冲入殿中,刚想出口呵斥,心上却被她所说的话惊着了。
我手上失了力气,嘴唇微微颤抖,原本好好端着的玉盏骤然打翻在地。
“可是消息有误?”我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心中很难认定黎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芰荷没答话了,但是她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怜悯无言中说明了一切。
是啊,我何其可悲可怜,竟然从一个权比重臣的的摄政长公主沦落到一个和亲的筹码!
我与黎朔都是已故太后所出,我只长他一岁,唯一不同的是我并不是她亲生子,而是她早夭女儿的替代品,一个争宠的工具,这一点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可惜太后早亡,我便苦心为他谋得了皇位,因为我爱着这个“嫡亲”皇弟。
后来他许诺我,只要我舍弃现在的地位和权力,就能以另一种身份成为他的皇后,我信了。
不过退居三重墙内短短数天,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晴天霹雳。
“殿下,都说那燕君相貌凶残如狼似虎,又是鲜卑人……”
“陛下如何这般……要不咱们重回朝中?”
芰荷抬头,小心翼翼的这样问我。
她是一直跟着我出入宫墙内外的,如今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
我张嘴想告诉她些事情,却又最终说不出来,只是挥手让她退下。
重回朝中谈何容易,黎朔这样一个多疑的君王,恐怕早就把那些权柄乘机交给他“一手提拔”的中书省王相和尚书台的谢氏忠臣了。
当她放下权柄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将来的依仗恐怕只有羽翼丰满的君主黎朔了。
“备车!我要见陛下。”
赤罽軿车,两马并驾,穿过重重宫墙,宫中妃嫔婢妾都知道这是尊贵无双的长公主。
“陛下这是何意?”
我气势汹汹地闯入紫光殿,想要问个一二。
黎朔似乎脸色不似很好,大概是因为我未经通报就擅闯,触了他的霉头。
不过他竟然憋着没有生气,而是耐着性子上前来,抚了抚我头上的步摇。
殿中侍奉的宦官被他屏退,只留下了怒气冲冲的我和一脸淡然的他。
大概是我的目光过于凌厉,他下意识的不敢对上我的眼睛,只是握住我的双手。
“阿姐,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是王相他们都如此上谏,说要保的百姓安宁,就唯有和亲……”黎朔语气极其温柔,“况且,那燕帝才只有二十来岁,又怎回如传言中那样不堪呢?”
我一听到他唤我阿姐我心中就分外不爽,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刺耳。
我心中如坠冰窟,“不要叫我阿姐,你且告诉我,你当日说爱我可是出自真心。”
“好阿玉,自然是真,此行你替我潜入燕国王都,传些情报回来,等我灭了燕国,定迎你为后。”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精通帝王术的男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忘了问他为何不册宗室女。当然问了也定然无用,不过是朝中那些人再也不想见到她罢了。
我点头答应了,十分疲倦的嘱咐他,“你要记得你今日所言·,否则我与阿行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行是本朝的大将军,我的至交好友,也是我唯一的依仗。
我还是想信他一次,毕竟他是我亲手缔造出来的,他的智谋、容貌、胆识和皇位是我赋予的,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都源于我手。
于是次日他就遣使递交国书,以大黎嫡长公主南康长公主嫁与燕皇,以求停战。
2
垂坠的青柳枝条和槐树叶,轻轻随风摇曳,宛若通透的翠色帘幕。
阳春三月的风寒。
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一直排到了朱雀航上。黎朔亲自送我出大司马门,走过健邺宫的三重宫墙,直送到了朱雀门上。ωωω.χΙυΜЬ.Cǒm
我驾后是假模假样地悲戚的文武百官,王谢之流,亦在其中。我知道黎朔只是借这些氏族稳定朝纲,更知道如今分崩离析的天下多半是这些人祸害的,但我还是忍不住信他。
对着城墙上遥不可及的那人行了大礼,我缓缓转身便面向朱雀门前的秦淮河。
“阿行,你看这建邺是否真是天子气所在呢?”
李行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黎朔,“或许是,否则始皇为何偏偏辟此秦淮河?”
我笑而不语,只是上了轿。
竖起的是大黎旗、李行送我北上出燕的节杖、还有我大黎南康长公主的仪仗,于是一行浩浩荡荡,过了朱雀桥,直往北去了。
出了黎国界,到了黄河边,我才淡然说:“天子气一论不可信也。”
我心里明明白白,不是如黄河水般滚滚更替的天子气不存,而是黎朔本就没有什么天子气,他的气运不过就是我给他的罢了。
“芰荷,芙蓉?”
“奴婢在。”听见我的喊声,这两个我极为信任的丫头马上就出现在了马车旁。
“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我从帘边把手上的册子递了出去,极为懒怠的侧卧在榻上。
于是芰荷捧着册子,更精于文书的芙蓉开口念着。
“北燕皇帝陛下名慕容清,字玄泽,乃是燕国二世君主。燕太祖崩后继位,已然执政三年,南征北伐,鲜卑各部。兼并乌桓,改良汉制,使得临漳名士咸集,社稷安定。未曾立后,更无妾室夫人。”
这样么?还算是这乱世里的明白人,若是我当初没有过分偏爱黎朔,说不定这个在我剧情里的小透明早就结束在乱世。
我闭了下眼睛,把这种想法驱离出去,心说自己不过是气急了罢了,我还是不相信黎朔从始至终都是在欺骗我。
我也不叫她们念了,把那册子拿回来,自己翻了翻。
这册子记载着北燕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我即将要嫁的人的生平。
单从这里来看,这个北燕帝确实是人中龙凤。
车马不停,我在李行的护送下成功抵达了昔日的龙城,今日的临漳。燕地的鲜卑,多是早已中原化的部族,却又保留了鲜卑的开放之风。我也幸而成功做了慕容清的皇后。
为什么说是成功呢,因为我是异族,做皇后的几率微乎其微。
等到我大婚的那一天晚上,我才真正看清楚了慕容清的长相。
朗月清风,俊逸不凡,可称是当世无双。
我自嘲笑笑,或许我这还算是占尽了便宜,在这可不比黎朔好上许多?
“你为何笑朕?”
那人见我突然发笑,堂堂帝王竟是着急忙慌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出口发问。
“妾只觉得陛下娶了外姓女子为后,不怕遭国人耻笑?”
我故意把话说的十分刺耳,这样一来这人一定会厌我,如此更能保全我在这大燕宫里的安全。
我说完以后偷偷抬头一瞥,想看看他震怒的神色,却没想到那人正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的举动,面上并无半点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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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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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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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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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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