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影参差的枝衩投在地上,构成了一副无限变化的暗影,似人心,似欲望,似执念,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让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主子,云叔回来了。”斐然看着这一刻清冷艳决的主子,心里比针刺还要难受,她知道主子在承受着什么。
“让他进来!”惠苒转了转看向窗外的眸子,悲戚无语溢流。
云叔原是颖妃的人,自年后起,便被暗自指派到惠苒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颖妃娘娘无子无女,但家族荣誉总要有守护者,而自小受了颖妃那么多关爱的惠苒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无二选择。
颖妃娘娘告诉过惠苒一句话:她刘佳惠苒的荣耀终究是要依附王爷,只要她能稳稳立足,舍弃一些对王爷的真心期待并无不对。
而另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自保,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打量好每一个新贵,就是用了某些手段,也要首先保的自己顺遂安康。
于是,惠苒就记住了这句话,长盛不衰的恩宠她若想得到,就要承受所有。
云叔走路极轻,微微含背,垂首侍立,“启禀惠主子,老奴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彩云的确来路有些问题。”
“怎么说?”惠苒转过身,眼睛里进了太多苍翠之影,猛然间看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暗淡了。
“彩云是一包衣奴才不假,可她从盛京而来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其母早亡,其父娶了一女子自小待她苛刻,平日里非打即骂,后来因为怕被卖掉,便伙同一个地痞造了一假文书,来了王府。”云叔三言两语介绍清楚。
“那地痞就是高平?”惠苒没等云叔说出来就接了一句。
“主子聪慧,就是那高平。”云叔对惠苒十分的满意,他曾对颖妃禀报说惠苒是个能立住跟脚的人,哪怕以后是在皇宫,只可惜,位份终究会有局限,只是源于她的家室甚微……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斐然本来就对这高平颇有成见,如此一听,更是嫌恶万分。
“好,我知道了,云叔辛苦了。”惠苒道了句客套,云叔知礼退了出去。
“主子,这个彩云咱们还用吗?”斐然心里复杂五味,既有对彩云的同情,也有对她的不屑,更多的是觉得搅的自己一身骚。
“用!当然要用,不用怎么对得起她的【良苦用心】【苦苦经营】呢。”惠苒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片刻,惠苒复又情绪低迷,从霞光满天到昏昏暗暗到繁星点点到深夜阑珊,惠苒再强大的内心始终没有调整过来。
不过,偌大王府,漫漫长路,偶尔一天的失意随心所欲又有何妨?这大概是她唯一允许放纵自己的日子。
“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给您熬点儿参汤,您多少喝点儿吧?”斐然端了一盅参汤,轻轻放在桌子上,劝慰道。
惠苒丝毫没动,若不是她睫毛微眨,几乎都分辨不出是出神还是睡着。
“主子——”斐然又唤了一声儿。
“端下去吧,我不想喝。”惠苒摆了摆手,似是想要转换自己的心情,不再垂首望外了。
“可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饿。”
“斐然,你说绵怿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他那么小,肯定会想额娘吧?那年他烧的那么厉害,要是我再早点儿发现,或许他就不会走了……”今日是绵怿的忌日,若是平安长大,今年也该十六岁了,按照满族风俗,说不定已经成亲了……
惠苒陷入悲凉中无法自拔,越是这般想,心里的刺痛越是扎心。
“主子,您已经做到所有能做的了,大阿哥若是看到您这样折磨自己,恐怕心里也难受的紧的。”斐然看着黯然神伤垂泪的主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
“会吗?不会怨恨我吗?”惠苒似自言自语喃喃。
“肯定不会的,主子。”斐然心疼主子,多么灵动善言的人儿啊,生生成了这般模样。
惠苒每次看见绵宁,都会想起绵怿,她心底就会滋生一片酸楚。同是皇家儿郎,为何绵怿命薄如纸?
陷入了某一种思绪无法自拔的时候,人往往就会钻牛角尖。
“是啊,凭什么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母子?凭什么她喜塔腊.朗娟安然无事,儿女双全?她做了那么多多恶,凭什么还能享受这样的眷浓?我就是要让她尝尝什么是一报还一报!”惠苒自从发现朗娟赏赐她的手镯里暗藏古怪,便私下偷偷让云叔查了查旻怿的病案,果不其然,当年,旻怿的情况实在是可疑的很。两者检测的东西极其相似,只是,当时给旻怿看病的太医早就不在了,谁能确定这事必定和她朗慧苑有关。
于是,惠苒便更倾心于查出朗慧苑现在的事情,这样或许更有效果一些。
因为惠苒知道王爷曾是多么喜欢和重视旻怿,若是有此机会,便是她不说,王爷也会清算到底。
“主子?”斐然担心惠苒多想,稍稍前倾了下身子叫了一句。
“你也下去吧,我想静一静。”惠苒揉了两下太阳穴,脑子才觉得清醒一点。
夜色如魅,窗外聒噪的蝉声儿搅的人心扉如麻,没有头绪。
外人只是瞧一瞧这气派富贵的大门,就都啧啧直叹,更甚者说哪怕能享受一天奢华生活,人生也就值了。
而圈在里面的人个个都像是历尽沧桑的模样,喜悲不动,怒骂不表,她们还会时不时抬头望望府外蓝蓝的天,心里盘算着若是能看几眼春风杨柳,便是这夏天的心悦之事了。
这,或许就是身在其中不自知的情况吧……
凝舒苑里的彩云还在卷着金线,这些金线是王爷赏赐若初的,说是给若初做衣服,只是,若初素来喜欢淡淡颜色,不大使用。这才赏给了彩云。ωωω.χΙυΜЬ.Cǒm
“彩云姐姐,主子对您可真好,这金线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呢!”丫鬟芬芳一脸的谄媚。
彩云顿觉脸上光彩,抚了下耳边发丝,懒懒说道:“这在王府可是头一份儿呢。”
“可不嘛,王爷经常去凝舒苑,赏赐东西也是大手笔,那还不都是看在婳福晋和春格格的面儿上,彩云姐姐算是跟对人了。”另一丫鬟笑颜附和。
“欸,说不定咱们王爷有一天也会注意到你呢?”芬芳只是嘴上一努,小声儿挑眉谄笑。
“莫得说这掉脑袋的话,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岂能有那贪心?”彩云虽爱些小财,心里还是知道有些话就算是玩笑,也不能随意出口的。
芬芳吐吐嘴,佯装请打巴掌道:“我这破嘴,又没把门儿的了。”
随后,欢欢笑笑,又说起别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可是走了心。彩云不禁心有骚动,自己长的不说天姿,那也是俊俏佳人。当年那茗蕊不也是靠王爷宠幸有了孩子便有了这无上宠幸吗?她怎么不行!若是能够成为主子,那荣华傍身,岂会再过现在的日子……
这人啊,但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便会一门心思去钻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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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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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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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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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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