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初始学医是为了患病的母亲,后来,母亲病逝之后,长卿反而从学医里悟到了好多的道理,尤其是能稍稍帮得了平民百姓,看到他们痊愈而归时的幸福,不是写几个字画两幅画就能得来的满足感。因而,平日里得闲的时候,都会跟着孙沛学习医术。
“快来快来,你师母知道你来啊,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呢!”孙沛迎着长卿往里面走。
长卿自是满满感动,忍不住感慨:“师母待我如此之好,长卿可真的是修来的福气。”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今天一定要陪为师多喝几杯!”孙沛心中有事,平日里拘着的酒今天也要放开喝了。
长卿隐隐觉得老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落座之后,孙沛执壶给长卿倒酒。
对于长卿来说,这哪里受的起,赶紧起身,连连伸手欲接壶,说道:“老师折煞学生了,让长卿来吧!”
孙沛制止他,摆摆手,道:“没事,今日权当是陪为师说说话,喝喝酒,不必太过拘泥。”
长卿心中忐忑,面儿上依旧带笑,“长卿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孙沛就喜欢长卿的性格。
两人拿起酒杯,不需开场,不用寒暄,酒杯相碰的那一刻,无言胜有言。
“最近在礼部做事怎么样?”一杯酒下肚,孙沛也开始卸下心防。
“还好。皇上最近撤了一系列的祭祀典礼的行程,礼部自然是闲下来了。”皇上喜奢爱巡游,天下人都知道,当初,汪时斋是想着长卿还小,不想他那么快卷入是是非非的政治旋涡,加上礼部也经常陪着皇上身边,多了些伴君的机会。如今,长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开始对礼部之事有了厌倦,他不想每天都绞尽脑汁去想着华服美酒歌舞升平。
看着长卿眼里的神色,孙沛也对长卿的想法了然于胸。今天,他就是想和长卿聊聊此事。
“长卿啊,你知道的,我和你师母膝下只有宝琳一个女儿,和你父亲又是旧友,看着你从小长大,不说视如己出,对你也算是寄予了很多的厚望。”孙沛情真意切,真的就像是老父亲对待儿子那般语重心长。
长卿心中一热,连连点头。
“老师和师母待长卿的心意,长卿没齿难忘。”
孙沛也欣慰一笑,长叹一声,“老师是老喽,没有了争上的心气儿喽!”
一时语塞,长卿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你,还年轻呢,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顺着自己的心走,等到像我和你父亲这个年纪才不会遗憾。”孙沛自己谨小慎微活了这么多年,深知身不由己的苦衷,他不想长卿日后也这样。
长卿咽了几口心酸,“长卿明白~”
“明日我就去太医院辞去职务,而后陪着你师母回苏州去了。”孙沛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长卿一杯酒顿在了半空。
“怎么了,老师?怎么有这个仓促的决定?”
孙沛脸上的皱纹像是饱经风霜的战士,这一刻,竟有了解甲归田般的自在,“这么多年,你师母一直不习惯京城里的人情往来,我也累了,想要歇歇了。从太医院下来之后,我就想着回苏州,大概是常给王爷小时候出诊的缘故,王爷开府之后,我这才过去坐诊了几年。如今不比从前了,老师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怕误了各位主子康健,早早回去苏州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长卿点了点头,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孙沛看看天上渐渐变圆的月亮,有那么一种错觉,月光更明亮了些,“我也老了,不想折腾了,简简单单做个游医,忙时抓药看病,闲时就陪你师母采桑喝茶也挺好的。”
这种日子放到别人身上,长卿大概会觉得无趣,可看尽了老师这么多年的紧张行事,长卿有一种庆幸,庆幸老师能放下京城富贵,选择这种闲适生活。
“这样也挺好的。那宝琳呢,她知道吗?”
想起自己那掌上明珠,孙沛就化为慈父了,连说话都宠溺了起来,“宝琳贪玩,今日还没见着她呢,这事情也是临时决定的。明日再告诉她吧。平日里她就长卿哥哥长,长卿哥哥短的,知道要离开京城的话,恐怕又要闹着要你陪她玩了呦。”
长卿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妹妹,“宝琳到哪儿都会很快适应的,她才是个不愁无趣的主儿呢。若是妹妹想找我,捎个信儿,长卿定会快马加鞭赶过去的。”
孙沛满意的笑着说他,“得,那小丫头片子就是被你宠的。”
长卿只笑不语。
稍稍轻松氛围过后,孙沛给长卿提了个醒儿:“以后啊,你在宫里做事也好,在朝中做事也罢,紧要记住不可轻易站队,于你不利,更为不易。”
“老师,可是有什么事?”长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孙沛抬眼看了长卿一眼,继续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等待酒水滑过喉咙,热辣辣的提醒他清醒的时候,孙沛才开口,“这皇家啊,不论是皇宫还是王府,都是一样的,从来不缺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今日不是你伤,明日就是我亡。
噔……
不会是……
长卿酒意瞬间清醒,紧张问道:“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就算是私人聚会,孙沛也谨记话不可以多说,这大概是嵌入到他骨子里的印记。只得给长卿寥寥简言:“你只要记得,别有害人之心,也要防着被害之心就行了。”
越是听老师这么说,长卿越是不放心,那里有璟婳啊,纵使璟婳已经嫁为人妇,他心里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允许她出事的理由。
“老师,或许你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怕老师察觉到异样,长卿尽可能平和心情。起身,执壶,给孙沛倒了满满一杯酒。
孙沛想到那些无能为力的人和事,仍旧心有戚戚,也有心要提点长卿一二,摇着酒杯,高深莫测道,“皇家最重视什么?”
“最重视?”长卿自言自语,脑子里搜寻了一圈。
“权势?”
孙沛摇头,“权势虽好,可终究不是谁都能长盛不衰的。”
一句话点醒长卿,脱口而出:“莫非老师说的是子嗣?”
“行了,不说了。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就只需记住老师那句话就好了。”孙沛不愿多言。
老师没说不是,那就是默认了。子嗣?王府里的怀有子嗣的人,现在不就只有璟婳吗?
无心酒席的长卿过了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而孙沛,像是鼓足了勇气,重重的晃了晃略晕的头,撑住身子走向书房。
月色沉寂,暮色四合。
孙沛拿起一把匕首,看着明晃晃的刀刃,苦笑了几声,真没想到,自己一生为医,如今为了避免祸端,竟要做到这种地步,为医却不能医,是不是最大的笑话?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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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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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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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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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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