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里面请。”因为天刚蒙蒙亮,戈雅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命令铃歌一早就差人去请的孙太医。
孙太医门外候着。
铃歌打帘儿进去,伶俐回禀:“主子,孙太医到了。”
“让他进来吧。”戈雅仍旧侧躺在暖榻上。
茗蕊一听便亲善问道:“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多心了,妹妹身体一向强健得很,今日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戈雅嘴硬强笑,茗蕊自然清楚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也就需要知趣一点儿。
“姐姐也坐了一会儿了,妹妹别累着,先休息吧,姐姐先走了!”虽然茗蕊自称一句姐姐,到底位份低于戈雅,柔柔的行了个礼,戈雅点头挥手,她就笑着退出去了。
前脚离了主殿,周遭的寒气贴着身子就钻了进来,冷的人心底发颤。终究没来得及说父亲的事情,思及至此,茗蕊不由得面露忧思,叹了声气:“哎……”
彩凤小心翼翼跟着主子,时不时还要看看茗蕊的神色,猜测她的喜怒哀乐,“主子,老爷他——”
跟了茗蕊六七年了,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她的亲眷关系简单,一族荣辱都指望茗蕊一人,只是,懒散好赌的父亲加上烂泥扶不上墙的兄长几乎要扒了她一层皮,夜里每每惊醒都是梦到父亲兄长曝尸街头的惨状。有时候,茗蕊真恨,恨自己没投好胎,托生在这个吸干她每一滴血的家庭,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拼了命,费了百般心机,才有了一个争不了大宠的女儿,也恨这王府的女人太多,多的她连见王爷一面都是奢侈……
“算了,正赶到年节,就是我能开这个口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帮到阿玛。这样吧,你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托信得过的下人带出去变卖了吧,把凑单的钱送回家里,多少能挺过年关吧。阖家团圆的日子,总不能看他们流落街头吧?”抬头望向那一棵只剩枝丫的大树,茗蕊一腔无处话凄凉的落寞。Χiυmъ.cοΜ
彩凤欲劝阻两句,可思来想去,除了这个办法,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应下。
“不过,这孙太医来的可勤快啊,戈雅福晋看来是极其重视这一胎呢……”为了排解主子的忧虑,彩凤转移了下话题。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茗蕊心里不知啐了几次,意味深长道:“想要在这嘉亲王府里诞下子嗣,可不是说可以就可以的……”
而进了主殿的孙太医眼眉低垂,始终看着地下,恭谨的遵行着戈雅的每一句吩咐。
“孙太医,今早我感觉小腹突然有一丝丝的坠痛感,而后发现有血迹渗出,您老仔细的帮我看一下,到底怎么了?”此时不同于和茗蕊云淡风轻说无事的样子,戈雅一条柳叶眉几乎拧到了一起,语气里的担忧不言自溢。
孙太医一听惶恐连连,磕头沉沉回道:“臣必定竭尽所能!”
蚕丝方巾折了一下轻轻的盖在了戈雅的手腕处,如玉修长的手指略略有点冰凉,一如戈雅忐忑的心。
孙太医提着衣摆跪在暖榻前,依旧低眉垂目,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以往摸了两次脉便能确诊的首诊孙太医,一连摸了几次,寒冬腊月,他头上却能清晰的看出有细密的汗珠。
越是如此,戈雅反而越不安了。
终究没沉住气,戈雅轻问:“怎么?脉象是否有问题?”
孙太医手一抖,复又重重磕了一个头,有些欲言又止的回复道:“回禀侧福晋,这脉象——这脉象——”
戈雅陡的一惊,手一挥,铃歌便已会意,让在里面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了。
“孙太医,有什么话你且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戈雅就怕出什么问题,可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孙太医哆嗦着抹去额上的汗,镇了镇心神,回道:“侧福晋身体一直有虚寒之恙,只是微臣平日里用药丸续着,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如今您怀着身孕,又值冬日,难免感觉体乏力弱,致使胎儿也有不甚安稳的情况。最近侧福晋心神郁结,难舒心怀,您所说的症状正是表明恐有——”
最后一句话,孙太医哆嗦了几次,还是说不出口,他怕这侧福晋万一气怒,他岂不是……
“恐有什么?”戈雅不死心,她要听到那句话,那句证明她孩子最终是否能够来到这世上的话。
“恐有滑胎之恙!”孙太医俯在地上,低闷的话语传到戈雅耳中却像惊雷。
戈雅心底如千尺巨浪翻滚,又如万丈冰窖一般垂死挣扎亦无人能懂。
“是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戚戚,反而会安静的缘故,戈雅再开口有些让人发怵的寒意。
孙太医理了理思绪,“胎儿的脉象已经微弱了,这说明已开始滑胎,如若强行保胎,恐怕会对侧福晋的身体产生伤害。”
戈雅的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喉头酸涩涌上,“此事不要声张,我的脉象一切正常,该怎么做我想你是知道的。”
“这……”孙太医猛的发懵,抬头望了戈雅一眼,随后就被戈雅眼里的狠戾吓得禁言了。他知道,哈丰如今可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又有和中堂撑腰,若是真的想要处置他,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诺诺应道的孙太医离开之后,铃歌就进来了。她是戈雅的心腹,一家都是完颜家的忠仆,在这王府里替她做了不少事。
“主子。”铃歌知道主子走到今天不容易,而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不能保住,定是心里万分难受。
可戈雅知道在这王府里容不得她们感慨人生,要么荣耀加身要么一败涂地就是归宿。
“铃歌,替我做件事。”戈雅轻轻抚了下肚子,泪水悄然滑落,“对不起,孩子,额娘没能保住你……”
莲荷从药房取来的安胎药温热了之后,由杏儿端了过来。
“主子,安胎药好了。”杏儿轻轻启声。
戈雅点了点头,柔和道:“嗯,端过来吧。”
看着主子一口微落的全部喝了进去,又吃了颗蜜饯,杏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新年伊始,主子的心情也开始好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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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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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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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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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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