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哪儿来的？没偷没抢。常远看他是真着急了，也没贫嘴，指指书包带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黏上面的，我也是刚发现。”
林天齐努力平心静气下来，深吸一口气：“这字是我奶奶的，这标签也是她常用的把戏。”
扫一眼常远，果不其然，兜帽上也贴了一张。
林天齐伸手帮他取下来：“…我小的时候奶奶为了不让我碰那些危险品，把一切我的东西都贴上了这种小标签。”
“那…”常远低头看地板，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老人家眼神还挺毒，居然能看出来你就是我喜欢的人。”林天齐叹气。
常远不解：“可是，奶奶她怎么可能会在我旁边…”
“爷爷奶奶走得早，估计是太想见孙媳妇了，没等我给带去，自己先跑来看一下。”林天齐苦笑。
奶奶，您也认定是他了么？
唉…常远拍拍他的肩膀：“那咱们还不快点出发，让爷爷奶奶等急了。”
“好。”
“话说，林阳是你小名吗？”
“是爷爷取的名字，不过最后没有用上。”
“这样啊…”
“啊？打什么歪主意呢。”
“阳阳同学好~”
“那，乖乖同学好~”
常远直接给了他一脚：“都说了不要叫我乖乖！”
林天齐笑：“二远~”
“……”高冷的常远同学保持沉默。
一直到上车。
从烟站到张得乡大约有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坐在车上才刚过了十分钟常远就打起哈欠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饱了就困，看起来不无他的道理。
“林阳…这个名字都谁知道？”常远的头靠着林天齐的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软软的问了这么一句。
林天齐回答：“除了家里人知道，别的应该没有了，反正我没跟任何人说。”
任何人，包括你常远在内。
又是软软的一句：“为什么不给我说？”
早知道他会这么问，林天齐对答如流：“这事太小了，我都没放在心里，所以就忘了给你说…况且，主要是你也没问过。”
责任在你。
“嗯—？”
赶紧揽错：“主要是怪我，怪我没说。”
责任在我，在我，我错了。
软软的糯米圆子一样的小远子终于轻轻的睡着了。
模样很乖。
林天齐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点开相机开启自拍模式，对着小远照了一张又一张。
不仅可以用来舔颜，干坏事的时候也能翻出来看看。
问：你那么猥琐你对象知道吗？
答：不…不是我哪里猥琐了？我告你污蔑好人啊！
【用户：林天齐对“旁白150”进行投诉】
[我们正在竭力追查中，请您耐心等待……]
如果说禹县的标志是城南的大禹像，那么张得乡的标志就是三岔口了。
虽然说三岔路口很常见，但是中间是一所学校的三岔路口却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额，说是学校，倒也夸张，其实它只不过是一座废弃的教学楼而已。
主要是这块儿地方没什么用，也就没人想着推塌重新盖个什么建筑，久而久之，这个楼就成了张得乡的标志了。
“师傅，到三岔口教学楼停一下。”
有跟他们同路的人这么交代司机。
“好嘞。”司机师傅往前开了一点，把车稳稳的停下了教学楼边儿上。
林天齐隔着口罩捏了捏常远的脸：“快醒醒，到站了。”
常远头都是沉的，摁住林天齐的腿起身，双手扶着他的肩就要亲他，差点忘了这是在车上。
“哥，要下车了。”林天齐赶紧提醒他。
噢噢噢…你常远终于反应过来了，揉揉眼睛，拉着你的手像牵小孩儿一样下了车。
下车，是很熟悉的路。
常远勾起嘴角笑，牵着林天齐的手一直往南走。
“你认识路？”林天齐感觉挺神奇的，他居然走对了。
认识，哪儿能不认识啊。常远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外婆家就在薛庄，喏，走到张得一中再向东走，走到薛庄小学那边再往南就到了。”m.χＩùmЬ.ＣǒＭ
这么巧的嘛。林天齐说：“我老家也是薛庄的，从小学再往东走拐个胡同就是。”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还有好长的路呢。”
“不着急，总会到的。”
到了。
老家的大铁门紧锁着，上面的对联已经破败不堪，林天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推开之后经年陈灰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在灰尘不是太多，大抵是一直有人打扫，虽然频率不高。
“咳咳…”即使是隔了口罩常远也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林天齐抓住他的手：“不舒服也得过去，不能耍小脾气知道不？”
“知道。”你远哥自有分寸。
屋里只有一张灵台，上面供着两尊牌位，一张两人合照。
林厚照、杨归雁。
爷爷奶奶。
林天齐忙着换掉台子上腐朽干瘪的苹果和落满灰尘的糕点；常远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来糖果，也放在了盘子里。
“……”感觉林天齐在看自己，常远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林天齐笑：“孙媳妇给的糖，爷爷奶奶肯定爱吃。”
遗照上的爷爷奶奶很慈祥，奶奶更是笑的灿烂如夏花。
常远仔细看了一眼就站不住了：“……”
这不是…公交车上碰到的那个…不对不对，当时老人家明明带着口罩，自己也没多注意，怎么可能是奶奶…他不信鬼神之说，觉得荒唐。
常远，没事的，或许只是先入为主的思维在作祟罢了。
他在心里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神儿。
“阿远？”
“…额，哎？”
林天齐攥住了他的手，提了一个小篮子：“走了，要去地里给爷爷奶奶烧纸了。”
常远点点头，顺从的跟着他。
向东走，那边儿叫做东地。
是常远梦中的场景…
陌生的景色，暗淡的阳光，每走一步都会荡起扬尘的土路，路边肆意生长、显得狼藉的野草，和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几颗枯干的矮树。
他松开了林天齐的手，跟着那路向前走，被勾了魂一样。
他没有回头。
“常远！”
林天齐喊他。
常远停下了脚步。
等着他赶上，然后抱住了他。
“……”
两个人跪在坟前烧了纸，看黑灰飞上天空却又遇冷沉落。
常远打了个喷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看到手背上又被贴上了一个“林阳”的标签。
哎，爷爷奶奶您二老就放心吧！我常远这辈子都是您家林阳的，我会一直一直对他好，一直一直护着他。
他把标签揭了下来，装在外套口袋里。
林天齐弯下腰给他拍掉裤子上的土，动作很轻。
“爷爷奶奶看着呢，你这样搞得像我平时没少欺负你一样。”常远笑。
“犯傻，爷爷奶奶怎么在会这儿？”给他拍干净，林天齐自己也拍了拍。
常远想从口袋里把标签给拿出来给他看，却只捏出来一片黑灰。
“……”
林天齐赶紧给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快走了，看你迷瞪的，再晚一会儿要掉魂儿了。”
常远也没反抗，任由林天齐抱着他走在街上；反正路上行人不多，两个人又都戴着口罩，根本不会被认出来的。
别人看到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男生抱着另一个男生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远以为他能一口气给自己抱回家里去，没想到他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就不行了：“常远，清醒了就给我下来，沉死了。”
别的好说，你一句沉死了着实伤人；常远听后愣了一下，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不下来林天齐有办法治你下来，挠你胳肢窝痒痒。
“你…你住手啊哈哈…林…哈哈…林…林阳啊…”
林阳…
林天齐给他放下来，让他脚能沾地：“你很喜欢林阳这个名字？”
“嗯。”常远一口承认。
“为什么？”
……
那天的常远有些神神叨叨的，说的话也多半不能当真。
他说：“爷爷奶奶走了，知道并且认可林阳这个名字的人只剩我了。”
“林阳，你是我一个人的。”
林天齐开玩笑说：“薛庄这边的规矩，你要是把我从这里抱回咱老家去，我就永远是你一个人的。”
“不管是林阳还是林天齐，都是你一个人的。”
“真？”常远问。
“嗯，说到做到。”林天齐笑。
傻子，本来都是你的，何必多此一举。
“好。”
常远不傻，他要的是林天齐的每一句亲口承认。
林天齐说的每一句在他心里都算数。
东地距老家大概有一里地那么远。
五百米。
常远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去，路上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但是始终没有把他放下来一下。
大冷天的，孩子都热出汗来了。怕一吹风给吹感冒了，林天齐心疼的拿纸巾给他擦：“算了算了，是你的，都是你的，别抱了，我下来。”
“别…”常远生怕他乱动，给他抱紧了，喘着粗气说：“我没事，看，马上要到村口了。”
村口有面大鼓，两个人到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子在拿着棒槌敲，咚咚作响。
像是对他们的祝福。
“……”常远跟坐在桥边那个男生对视了一眼，在男生诧异的目光中抱着林天齐离开。
“回家吃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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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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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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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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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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