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齐笑言：“你这句话意义不大，目的性倒是挺强的。”
“少废话。”
“明天是元旦，走吧，你今年跟着我逃学，明年再回来。”
他说着，伸出手来。
常远抓住了他的手，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跟着他，无论去哪里。
常远眼里有光，很干净的那种。
林天齐是不留神看到的，真就愣住了，惊鸿一瞥，失了心。
“……”
见他半天动都不带动的，常远问：“我们就一直站在班门口当门童呢？”
“当然不是，我想着带你去个好地方。”林天齐握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图书信息楼那边走去。
值班的老大爷看到他们就像没见到，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
大爷您真是个好人，您下象棋必没有人指指点点，您老伴儿去菜市场买菜必新鲜还便宜。
常远不解：“来这儿干嘛？”
然后林天齐一把捂住了他的眼，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什么都不要管，跟着我走就好了。”
“嗯。”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常远下意识要去抓他的手，却没有抓到，他人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搞什么幺蛾子？”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拿出手机照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林天齐给顺走了。
“……”突然那边出现了亮光，常远看过去，墙上是自己和林天齐的影像。
被藏在帽子里的手机响起很好听的那个bgm，钢琴版的IllusionaryDaytime。
是一七级新生开学典礼上两人同框的那张照片，照的极好。
接下来，是之前在寝室里心血来潮拍常远喝水的那张。
接着，是去创新作文大赛那次赵斐然给拍的常远趴桌子上睡觉的那张。
再接着，是表白那天两个人朝天空用拇指和食指对成的一个心。
还有是日常生活里拍的照，里面的常远或板着脸或不看镜头，被逼的狠了伸出一个老干部专用大拇指，接着是偷拍的，每一张都很好看。
（林天齐：当然好看了，丑照不敢放出来）
最后一张，是他自己画的抽象版
的“天常地久”，凭借着外八的头发能认出来是林天齐，凭借着眼镜能看出来是常远，两个人手牵着手，“常远”的另一只手里还有一捧更抽象的玫瑰花。
真常远走上前去，拍了拍墙上影子里那个“林天齐”的脸，很响。
真人赶紧从后面出来：“别打墙了，墙又硬又冷，怕给你手硌疼了；打我吧，我肉软的。”
常远没忍住笑了一声。
心里面真的是满满的感动。
不过，要是随随便便就会被这些哄小女生的东西给攻陷了，那还是男生嘛。
“有心了。”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来到身边的林天齐。
林天齐也接住了他，抱得紧紧的。
皆大欢喜。
老何不欢喜。
“我的那个相框哪里去了？”
（你相框被天崽拿去当投影架子了。）
“我娘给我留着让我放我遗照的框啊！”
亲妈石锤。
唉…自言自语着，老何突然一屁股坐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娘，孩儿不孝，没能娶上媳妇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让您死也不能瞑目啊…”
“您苦了一辈子，都没享上什么福啊…”
“我爹那个混蛋，喜欢打牌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喜欢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喜欢男的啊我去他妈的啊…”
“他带人跑了，逍遥快活，他知不知道咱们娘俩过的什么日子啊…”
先是哭号，最后泣不成声。
要不是放在桌子角落里的那个相框突然就不见了他怎么可能会想起自己离世已久的老娘，要不是他喝蒙了怎么可能情绪崩溃，那顶多鼻子一酸。
要不是…
当时林天齐问起对男人喜欢男人这个问题的看法时，他差一点都要崩溃了。
为了不让孩子走向歧途，他甚至用了父亲来当反面教材。
林天齐在试探老何，老何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呢。
或许人人都有难以启齿的过往吧，太过于纠结，太认真就会输了。
.
二零年的一月二号同时也是阴历的腊月初八，腊八节。
这天按习俗要喝腊八粥。
早自习，常远破天荒的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三新：我太困了，早读下课要睡觉，就不去吃饭了。
三新：你去带饭。
整箱：不去，我现在都想睡。
三新：？？？
整箱：让你同学帮忙带呗。xiumb.com
常远看了看旁边趴在桌子上拿着书睁大熊猫眼努力不睡着的许可平，叹气，给林天齐回了个好。
好什么好，你都不会非得让我去买。林天齐看了一眼他回的消息，把手机装口袋里，然后开始睡觉。
看样子，常远同学决定喝西北风，林天齐同学也是。
就那么相安无事到了上午大课间，林天齐下去找他：“我妈说今天中午给我们带的好吃的，她熬的有腊八粥。”
啊，有点巧。常远愣了一下，说：“我妈说今天中午给我们做粥喝。”
“……”
有什么大不了的，林天齐稍微动动脑子，一个完美的办法就想出来了：“反正又不在他们身边吃饭，我们等放学跑快点去南门接我妈带的东西，然后回来放你这儿，再去你妈那儿就好了。”
真不戳。
常远觉得很行：“知道了，到时候你快点下来。”
林天齐说：“那我走啦。”摸了几下他的头，撒丫子赶紧跑。
许可平就站在门口看：“啧啧啧啧啧。”
啧什么啧，常远扭头瞪了他一眼。
“哟，还不让人说话了。”许可能童鞋在线作死。
你常远默不作声。
你常远打道回府。
他连忙跟上：“我是真的感觉这一款你降不住，未知性太大了。”
“可塑性很强。”常远淡淡的说。
这一句直接给人整得哑口无言，许可平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陌生感。
看不透…
他不就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嘛。
不，他不是。
利益得失，远近亲疏，他看的比谁都清，懒得理会罢了。
在不触碰他底线的情况下。
自习课，林天齐困得要死，倒头想睡一会，可脑子里全都是初二那年的腊月初八。
……
“老袁你中午自己去吃饭吧，我妈说来看看我。”
“好。”
这是刘娜改嫁之后第一次要来学校看他。
小天当然高兴。
妈妈带了很多很多好吃的，还非要塞给他五百块钱。
“妈…”
“拿着。”
妈妈还没说几句，一个老太太突然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冲了过来，面相不善，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她是刘娜改嫁之后的婆婆。
“我就说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原来是看你的小崽子。”她竟然当街数落起刘娜来：“都已经改嫁过来了，家里的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管，天天就想着你的崽，胳膊肘往外拐。”
她这完全是在颠倒黑白，刘娜对待丈夫的亡妻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可谓是尽心尽力，对待天崽虽然尽不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但是也是很关心他。
“……”刘娜咬了咬牙，没说话。
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她不想再丢人现眼，赶紧劝婆婆走。
这老太太还就是不走了。
非但不走，还开始骂起街了，骂刘娜，骂林天齐，骂的很难听。
林天齐恨得牙痒痒，有火没处发。
“哦呦呦你这崽子还生气了？你有啥资格生气？要不是我家每月都给你钱你哪有学上，早饿死在街头了。”
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
刘娜吼道：“周娥，你闭嘴。”
好在刘娜的那个丈夫赶来了，给刘娜和林天齐道了歉，好说歹说给人带走。
刘娜看了看，留恋似的摸了一下林天齐的头发，也跟着走了。
看热闹的也散了，但是有的人就没有走，当场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的确，是挺可笑的。
但是他们不能。
林天齐淡淡的说了一句：“都别笑了。”
几个人不识抬举，指着他：“没人要的小崽子，哈哈哈。”
他上去就是一拳。
“我×你他妈想死是不？”
“想死的是你。”
……
忘了当时怎么打的了，反正是给了那些人一个教训，真就见他绕道走。
林天齐睡不着了，起身捶了几下脑袋清醒清醒；看钟表，十一点五十八，还有两分钟放学。
稍微收拾一下，跟值日班长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去了，赶在放学铃响之前几秒钟下了楼。
“常远。”
“哎。”
带媳妇去见妈妈。
虽然就见过几次面，但是刘娜是真的很喜欢常远这孩子，真就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欢喜。
“小远，你还记得阿姨不？”
常远笑着说：“当然记得啦，阿姨这么有气质，肯定忘不了。”
一句话就让刘娜笑开了花。
林天齐看他，也笑。
会说你就多说点。
母子俩说了几句话，刘娜让林天齐掂着东西一边儿去，说自己给常远交代几句。
常远过去，刘娜让他把手给她；他照做，然后手腕上就多了个凉冰冰沉甸甸的东西——一只银镯子。
“啊？”常远摇摇头，有些紧张：“这我不能要…”
刘娜笑：“你这孩子，不用慌。”
又言：“别人看不出来，我是他妈妈，怎么看不出来，他喜欢你，你们两个肯定是已经在一起了。”
“我就想着吧…你现在还小，我这做婆婆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这是我嫁到林家那时候带的嫁妆，一对儿的，先给你戴一只，另一只等到你俩结婚的时候给你戴上。”
“你俩可都得好好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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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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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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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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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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